齊菲下了飛機,連家都不回,直接拖著行李箱去了宋棠家。


    宋棠開了門,另一隻手上還拿著手持吸塵器,看得齊菲劈手奪下:“你趕緊去給我躺著!病了還做什麽家務啊!”


    宋棠道:“我已經好多了。陳阿姨一直在醫院照顧媽媽,家裏好久沒打掃過。我現在鼻子還不大舒服,把灰塵給清理一下,說不定好得快點。再說前兩天我基本都在睡,人都要長毛了,動一動有好處。”


    齊菲瞪她:“才說了幾句話啊,就咳了四五次,這叫好多了?以前在大學住宿舍,也不過一周掃除一次,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再說實在怕髒,從家政公司請兩個小時工來做不是更好?”


    “以前陳阿姨請假的時候我請過小時工的,三個鍾頭的活拖到六個鍾頭,一檢查,電視櫃下層的灰都沒擦,就做點表麵功夫而已。惹不起她們。”


    “那你就忍著!”


    宋棠搖頭:“後天媽媽就出院了,家裏總得清理一下。陳阿姨又抽不出空回來。”


    齊菲怔了怔,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拍:“你兩個姐姐不是說了,有事可以找她們嗎?宋家那麽多傭人,請兩位過來幫幫忙應該不難吧。所以說你少跟我逞強了,昏頭成這個樣子,還不滾去床上給我睡覺!”


    宋棠被她不由分說的拽回臥室,在好友凶神惡煞的眼神下閉了眼。她本以為昏睡這麽久,絕對無法入眠,但她很快就睡熟了。


    醒來時,窗外雪白的月季被夕陽染成了橘黃色,已近黃昏。她慢慢坐起來,太陽穴閃過一陣痛,鼻子塞著,喉嚨發腫。這一病比她想象的還重,而且逞強的做了家務,似乎讓略有好轉的病情惡化了。


    是不是得去醫院輸個液?她昏昏沉沉的想著,洗了把臉,走出臥室,到客廳一看,齊菲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有咖啡有點心,見到她,調低了音量,說:“醒了?過來坐吧。宋家的廚師在做晚飯呢,馬上就好了。”


    茶幾表麵反射著光,一粒灰塵都看不見,她問:“都做好了?”


    “廢話!你睡得有多死?別人把你臥室也打掃了,你都不知道?下次再逞強,我揍你。”齊菲恨鐵不成鋼的揮了揮拳頭,得到她的保證後才消了氣,沉默片刻,道,“剛剛你大姐親自帶著人來,你睡得太香,就沒叫你。”


    “啊?那她人呢?”


    “已經走了,說是有事。精英女性,總是很忙的。”齊菲輕輕歎了口氣,“剛剛她和我聊了會兒天,我因為業務上的關係,也見過好些貴人,蠻橫的少,大多數都彬彬有禮,但總能感覺到他們是和你拉開距離的,像她這樣讓我沒有一丁點壓力的人,屈指可數。你這個姐姐確實會做人。難怪李家老頭……”她收住話,怕宋棠難過。


    在電話裏,她已經知道了全部。


    “沒事,說吧,我已經沒那麽難受了。再說你我之間再吞吞吐吐的,那就真沒有可以說知心話的人了。”


    齊菲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的看:“真的不那麽難受了?別又是死死壓抑吧?你在電話裏哭成那個樣子,差點嚇死我,如果不是案子太要緊,走不開,我都要趕夜班飛機回來看看。我真怕你想不開。”


    宋棠心一暖,把額頭擱在她肩膀,輕輕蹭了蹭:“你最好了。”


    “你才知道?”齊菲摸著她頭頂,慢慢道,“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姓徐的存著那樣的心思也好,幾年後你就解脫了,我還害怕這家夥拖你一輩子呢。我覺得啊,既然李家不願意接受你,你就別想著討人歡心了。他們眼高於頂,你做再多都沒用,何況就這麽幾年的事,沒必要讓自己這麽累。你隻要以禮相待就夠了。”


    “我知道。”宋棠攥緊了手指,“那天真是懵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如果我做錯了事就不說了,如果我沒錯,李老頭還這麽吹毛求疵的,我就好好的和他講講道理。我行得端走得正,他們不喜歡我就算了,憑什麽這麽瞧不起人?”


    宋棠厭惡了纏綿病榻的感覺,外人就此編造小道消息嘲諷她,她可以裝沒聽見,但身體不適,吃虧的是自己,何況孫靜姝已經清醒了,成日掛心。她認真的吃著藥,再討厭紮針也按時去輸液,胃麻木得感受不到饑餓也努力吃東西,一周後,她病愈,回到徐茂的病房,履行她未婚妻的職責。


    醫院的情況和她離去時大不一樣。徐茂的傷恢複得很好,每日的檢查結果都令人滿意,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就連探病者的不懷好意都收斂了。


    負責照顧的年輕護士們時不時的過來倒個水擦個桌子,臉色比床頭櫃花瓶裏的鮮花還嬌豔幾分。徐茂在外人麵前總是風度翩翩,舉止溫文,現在他已經不用吸氧,頭上紗布也纏得少了些,俊美容顏沒了遮掩,女人們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遞水遞藥過去,得到一聲“謝謝”,還有一個微笑,她們的臉就能滾熱至少一個鍾頭。


    宋棠從電梯出來,隔了十多步就聽見護士站傳來一陣輕輕的嬉笑。vip樓層的走廊向來安靜,任何聲音都顯得非常清晰,她聽到了徐茂的名字,不由得駐足,凝神一分辨,原來是徐茂輸液完畢,去取針頭的小護士拿棉簽替他按住針孔止血,摸到了他的手,覺得占了天大便宜。


    原來如此,隻是不知道徐茂是否同樣享受?十年前他就是個風-流性子,隨身揣著安全-套。她默默回憶著走過去,護士們齊齊住嘴,緊張的低頭問好,又偷偷抬起眼皮觀察她的表情。雖然滿腦子粉紅泡泡,但都是老實姑娘,她忍不住笑了笑。


    “回來了。”李東明還是一樣客氣而疏離,目光掠過她的臉,眉頭微微一皺,“臉色這麽差。”


    “病才好,還要調養一陣。”宋棠給自己倒了熱水,剛剛刮了一陣風,她的手有點冷。


    “我知道你病才好,但你應該化個妝,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我鼻子還有些敏感,用粉會不舒服。再說今天不用出席什麽正式場合。”


    她語氣平靜柔和,但李東明明顯感覺到了不同——她不再畢恭畢敬。初見時她緊張怯懦的模樣十分不討喜,但現在這缺少敬畏的態度也讓他愉快不起來。他淡淡道:“這模樣被記者拍了,明天的雜誌封麵隻怕又是你們關係冷淡,你因此而憔悴的大標題。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我就算容光煥發,他們也會說我強顏歡笑。再說我和徐茂確實關係冷淡。我覺得,對於這樣的媒體,迎合是下策,置之不理,隻在必要的時候辟謠,他們反而會收斂點。”宋棠認真的說。


    病了一場,膽子倒有了,可別再次自以為是的做出冒失的事情。李東明不再多說,起身道:“我去機場接人,你好好照顧徐茂。”


    “您慢走。”宋棠把他送到電梯口,回到病房。


    徐茂在內間看電視,聽到她的聲音,他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不說話。


    她本就不善於沒話找話,他擺出一副“請勿靠近”的姿態,她更無話可說,公式化的問他病情,他似乎不耐煩:“好多了。等會兒醫生要來,你問他,他更專業。”


    “我會問的。你吃過午飯了嗎?”


    “你看看幾點了?”


    “……要不要喝水?”


    “不要。”他拿起遙控器,把聲音開大了點。


    “有什麽需要就說一聲。”宋棠徹底放棄攀談的想法,在沙發上坐下,打開kindle讀專業期刊。因為徐茂出事,還有自己的重感冒,她已經錯過了好些最新資訊,不好好補課,錯過重要資訊就不妙了。


    她在專業領域極易進入狀態,不一會兒就徹底沉浸在文章裏,徐茂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如夢初醒的抬頭,把設備放一邊:“對不起。有什麽事嗎?”


    他的表情更不耐煩了:“你過來!”


    她依言過去。


    “手背有點痛,你幫我看看是不是又流血了。”


    針孔被棉花擋住,棉花由紙膠帶固定,雪白的膠帶和棉花旁邊,密密的針孔和發腫發青的皮膚被襯得越發明顯。頻繁輸液難免如此,宋棠心中愧疚,輕輕的撕下膠帶看了看,見針孔已經結疤了,舒了口氣:“沒流血了。”


    她想把膠帶重新粘回去,徐茂卻甩開手:“沒流血了要什麽棉球,悶得很。”


    她便幫他把膠帶和棉球都取下,丟進垃圾桶,轉身回到沙發,手指剛摸到kindle,電視聲戛然而止,突如其來的安靜讓她吃了一驚,扭頭一看,徐茂扔下遙控器,不悅的皺眉頭:“我讓你走了?”


    “……還有什麽事?”她有些莫名其妙。


    “跟你說了,手背有點痛。”


    “哦!不好意思,我幫你按鈴叫人看看……”


    “就是輸液輸多了而已,幹嘛麻煩醫生?”徐茂眉頭皺得更緊,“你過來,給我揉一下。”


    病人是大爺,何況她欠他天大人情,她立刻去床沿坐下,輕輕的給他揉按手背。


    “這樣可以嗎?會不會痛?”她柔聲問。


    他抿著嘴不說話,不提意見應該就是沒意見。宋棠便用這樣的力度繼續給他揉,動作太單調,她不由自主走神了,正在琢磨剛剛那篇論文裏說的效果和傳統粘合劑一樣,但製備方法簡單許多的新產品,忽然間手不能動了。


    她定睛一看,徐茂握住了她的手,越握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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