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梁西大營二


    梁西軍營常年駐紮在梁都西郊深山中,哨樓碉堡不盡其數。軍營中人馬分為三部:京畿部,換防部,以及編署部。三部人馬職責各有不同,京畿部主要負責保衛梁都安危,換防部則是負責戍邊,編署部則主要負責新兵招募、士兵操練以及人員流動編製,三部三足鼎立,保證了梁西軍營調兵順暢。三部的執行將領又各不同,京畿部為大皇子乞顏質律,換防部為四王爺乞顏博爾斤,編署部則為大將軍鄂律提。三部人馬的中央,就是梁西大帳。


    乞顏昊儀一身玄色鐵鱗戰甲,身披墨色披風,騎在奔霄寶馬上,穿過京畿部與編署部,一邊慢慢走向營中大帳,一邊暗暗觀察軍中的情景。


    編署營中一切井井有條,眾士兵成列隊方陣,或練習騎射,或練習列陣。遠處休息的士兵,則聚在一處在玩蹴鞠。士兵的喊殺聲混著遠處朗朗的笑聲,營中士氣頗盛。相比之下,京畿部則顯得散漫許多。京畿部士兵的帳篷搭的行不成行,列不成列,士兵全部卸了盔甲,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比武取樂,或賭錢,或圍著新兵營指指點點嬉罵不斷。


    乞顏昊儀皺了皺眉,京畿十萬大軍,整日就是這樣操練?簡直毫無軍法可言!乞顏昊儀想了想,頓時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京畿大營現在是由乞顏質律負責,但是他一個月來不了軍中幾次,於是營中大小事務直接由他的小舅子呼延穆處理。


    乞顏昊儀冷笑了一聲,拉著韁繩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


    要說呼延家也是梁國的貴族,當年呼延的先祖也是勇猛善戰,立下戰功無數。但是自從梁國人進了中原,呼延家的子孫好的沒學會,就被漢人紙醉金迷的東西繞花了眼。吃喝嫖賭幾乎無所不能,騎馬射箭卻是徹底的還給了老祖宗,於是家族的威望日漸衰落,家族的男丁也是日漸稀少。不過此家族也不全一無是處,至少人家的女兒們就一個生的比一個好,而且個個嫁的還不錯,以至於梁都的皇親國戚一大半都和呼延家沾點親帶點故。呼延家到了呼延穆這一代,呼延家族的男丁已是所剩無幾。呼延穆就是他們家的三代單傳的獨子,家裏老的少的恨不能把他捧在手心,就指望著他多多開枝散葉,為家族振興大業添磚加瓦,誰知此人偏偏有龍陽之癖,氣得呼延穆他爹差點一命歸西。總之上戰場打仗朝中從來就沒人指望過他,隻要他能安安生生的不惹是生非,整個朝堂就謝天謝地了。所以由他管著京畿部的中十幾萬人馬,能管成這樣已經絕對相當非常的不錯了。當然,這主要還是歸功與他手下有那麽十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此十幾人是呼延穆親自挑選出來的大力士,皆為亡命之徒,平時跟在他身邊,隨時準備把他看上的民女民男搶回府中。呼延穆到了梁西大營後,將這些人也帶到了軍中。於是這些人成了他的貼身護衛,軍營中有誰對呼延穆管理方法有異議的,或者呼延穆見誰不順眼,眾人上去直接就是一頓暴力執法(木有看錯,估計這就是城管的前身)。軍中的眾士官礙於呼延穆的背景,對其隻能是敢怒不敢言。


    乞顏昊儀一行人剛剛走過京畿部軍營,前方就疾馳過來了一人一馬。那人看見乞顏昊儀,立刻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右手扶左胸,“乞顏泰參見秦王!”


    乞顏昊儀見狀,立刻翻身下馬,將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


    當年白子嶽有了身孕之後,乞顏昊儀因為旁人的挑唆,曾誤以為他腹中的孩子是乞顏泰的骨肉,以至於乞顏昊儀對白子嶽不冷不熱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白子嶽最後恨恨而終,乞顏昊儀才恍然大悟,隻可惜一切都已惘然。白子嶽去世後,乞顏昊儀與乞顏泰兄弟兩人,一個把自己鎖在了皇陵,一個把自己放逐到了西部邊關。如今五年已過,兩人見麵,一時間都感慨萬千。


    乞顏昊儀握著乞顏泰的雙臂,眼眶有些發紅,“幾年未見,長高了,也長壯了!如果子嶽……看見現在的你,還不知是怎樣的欣喜……”


    “四哥……”乞顏泰聲音也哽咽了,隻有緊緊回握乞顏昊儀。


    往事湧上心頭,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少將軍也幾度不能自己了。乞顏泰小乞顏昊儀兩歲,五年前,他還隻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郎。那個時而溫溫如玉、時而英姿颯爽的白色身影,便是他心中不能對外人說起的悸動。本來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完美,卻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被旁人處心積慮的陷害成了將自己心愛之人送入萬劫不複深淵的幫凶。當白子嶽的靈柩從大梁山中運回時,乞顏泰就崩潰了。年少的他曾暗暗希望自己的四哥與白子嶽能分開,於是他縱容了漫天的流言對白子嶽的傷害,卻沒想到最終換來的竟是一口冰冷的棺材。


    斯人已逝去多年,旁人或已將其遺忘,但自己內心的寂寞、愧疚與傷痛,卻不曾減少一分一毫。如今兩兄弟在軍營中再次相遇,這才發現茫茫塵世中,似乎隻有彼此才能能理解對方多年的無可奈何與痛徹心扉。一句“四哥”,已是兩兄弟的冰釋前嫌,徹底消除了兩人之間的隔閡。


    兩兄弟正在紅著眼眶感慨物是人非,突然新兵營一陣騷動,一個不明物體就呼呼帶風直直的朝著乞顏昊儀的腦袋砸了過來。乞顏昊儀一個分神,被砸了個正著。


    周圍的人頓時咂舌,一時之間新兵營安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對不住,剛才沒注意,沒砸壞吧?”白嶽澤身著一身梁國新兵的黑色勁袍,胸前與雙腕處束著軟皮甲,頭發完全束起,頭上插著一根木質的發簪,隔著新兵營半人高的柵欄笑著對著乞顏昊儀齜牙。


    乞顏昊儀一見一身利落兵甲裝扮的白嶽澤,整個人怔住了。


    旁邊的隨從一聽,馬上就對著白嶽澤厲聲喝到,“這乃秦王殿下,還不趕緊跪下!”


    白嶽澤白了隨從一眼,心想,不是你們的秦王,我還不砸呢。


    乞顏昊儀見狀,微微擺擺手,“沒砸著,無事,不用小題大做。”


    “誰管你是不是被砸到,我問的是鞠有沒有被砸壞,兄弟們還等著蹴鞠呢……”白嶽澤站在陽光下,靠在柵欄上,雙手抱胸,繼續齜牙,說話的聲音不大,正好乞顏昊儀與乞顏泰能聽的清楚。


    這一下,不僅乞顏昊儀愣住了,就連乞顏泰也完全呆在了原地。


    恍惚間,那個逝去多年的人一身白衣,站在落滿晨光的草地上,靠著草場的木柵欄,雙手抱胸,笑著說道,“誰問你?隻要鞠無恙便罷了,我和阿泰還要接著蹴呢,如果砸壞了我們的鞠,定要你賠一個……”


    一瞬間,乞顏昊儀心跳漏了一拍。那日是那人嫁入梁國後,第一次真心的對自己展露出笑容,乞顏昊儀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乞顏泰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球,將它遞給了白嶽澤。從始至終,乞顏泰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白嶽澤,手也微微有些發抖。


    眼前的新兵雖然一身梁國士兵裝扮,但是眉眼之間卻是與白子嶽有七八分相似,某些時候的說話語氣與動作神態,簡直就是與白子嶽如出一轍。乞顏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所見,難道是自己太過思念伊人,所以隨便見一個與其有些神似的少年,心緒便開始不受控?乞顏泰暗自瞥了乞顏昊儀一眼,見他也是一副愣怔的樣子,便明白不是自己一人認錯人了。


    其實這一世白亦澤本就是白子嶽的世侄,兩人血脈相連,容貌自然有幾分相似。不過白嶽澤附在白亦澤身上之後,白亦澤的容貌與形態發生了些改變,鼻梁更為高挺,眉眼更為細長深邃,膚色更為白皙,身材也更為修長,整個人的體型神態已經有了些白嶽澤真身的影子,和白子嶽也就從有幾分相似變為七八分相似。


    白嶽澤躬身,右手扶左胸,對著乞顏泰行了一個梁國的軍禮,就平身接過了球,意味深長的說了句,“長高了不少,若不嫌棄,改日一起蹴鞠”,然後又對乞顏昊儀齜了齜牙,“謝了!”說完便一腳開球,若無其事的接著蹴鞠去了。


    新兵營中大多都在操練,雖然剛才大家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但是大多數人離得非常遠,並不清楚這邊發生了什麽。眾人遠遠的見秦王和少將軍都不以為意,便也不再關注,該操練的操練,該休息的休息。乞顏昊儀身邊的隨從雖然覺得有些詫異,但是自家的主子都沒有要怪罪那個新兵的意思,自己更不好再說什麽。


    隻有乞顏泰感覺到此事絕非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他隻覺自己的心髒狂跳不止,剛才手顫抖的差點拿不住球。


    乞顏泰走到乞顏昊儀身邊,輕聲說道,“四哥,剛才那位……便是新的四皇妃?”


    乞顏昊儀知道白嶽澤的身份瞞不過乞顏泰,不過他從一開始也沒打算瞞著他,便直接點頭應道,“是子嶽的世侄,先讓他在軍營中處著,探探他的虛實,有備無患。”


    乞顏泰神色有些黯然,但馬上就自嘲的輕笑一聲,“四哥,好福氣。”


    乞顏昊儀聽罷,也不再多言,隻是用手拍了拍乞顏泰的肩膀,兩人便一同向梁西軍營的中軍大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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