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莫小邪殺死血煞魔君的事?”渡化知道師兄今晚喚他過來的真正本意,就像斷業同樣知道他的心思一樣,聰明人說話隻談半句就知全意。


    斷業閉上雙眼,又好似陷入沉睡當中,剛才睜開雙眼,爆射出湛然神光的仿佛是另一個人似的。


    渡化斟酌了一下語句,比較中肯的說道:“你擔心他是魔道派過來的奸細,這一點我可以理解,魔道和我們佛門多年來爭鬥不休,各方都有死有傷,現在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就像我們想出來對付逆亂魔域的辦法一樣,從內部瓦解雖然並不快捷,但卻是最有效的,莫小邪來曆清白,又無絲毫修為,加上殺了血煞魔君這一號在魔修中數得上號的人物,來到我們「雷音寺」做臥底,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而且在慧心他們親眼見證下,沒有半點修為的他居然覺醒了道心,更是會成為我們「雷音寺」大力栽培的對象,資質好的話,不出二十年就能成為我們「雷音寺」年輕一輩中的頂尖人物,確實會隨了他們逆亂魔域的意。”


    “師弟啊師弟,你在我麵前就不能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斷業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皮抬起,清澈的眼眸中水波不興,在他的身上你感受不到他的情緒,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見任何動作,隻有金光在他身上一閃,背後一具法相由虛到實、又由實化虛,整個過程隻在一個呼吸之間,根本來不及看那個法相究竟長什麽模樣,渡化伸手去夠茶壺,想要填些茶水,那茶壺好似長腿了一般,刷的一下,移出了半米遠,渡化很想動用法力將茶壺勾過來,瞬間就被巨力一阻,身體竟被禁錮的不能動彈,再去看時,茶壺連同茶杯不知怎的,都到了斷業的身前。


    “師兄真是好修為啊。”渡化由衷的讚歎道,吃癟的摸摸鼻子,沒想到很長一段時間未見,斷業師兄的修為又有所增長,自己越來越不是他的對手了。


    “我知道師弟你認為世間無不可度之人,就算是魔道修士你也會嚐試渡化,就像當年的瘋魔,世人都欲除之而後快,唯獨你偏偏想要渡化他,結果你雖然成功了,但事無絕對,你不要每回都抱著這種僥幸心理。”


    斷業言辭銳利,而渡化隻是傾聽,並未作出反駁。


    話還沒說完,斷業見他的態度還算好,手指如秋蟬顫翼,微不可查的抖動一下,茶壺和茶杯又重新回到了渡化的身前,渡化美滋滋的替自己倒了杯茶。


    斷業權當看不見,語重心長的勸道:“你雖然句句都在講莫小邪身上的疑點,但處處都在為他開脫,以這種資質的少年作為臥底,不是逆亂魔域的魔主瘋了,就是他準備下大本錢對付我們佛修,這兩種可能性是很小,可我們不能不防。”


    “那師兄你有什麽想法,不如說來聽聽。”渡化呷了一口茶,略微明白了師兄的意思,試著探聽他的口風。


    斷業避而不答,忽而問道:“聽說師弟你將最基礎的修煉功法交給他了?”


    “師兄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我今天早上剛給他功法秘籍,你就知道了。”渡化半真半假的挖苦著斷業,搖晃著茶杯,杯中七分滿的茶水蕩漾出一圈圈如瓊漿玉液般的稠密。


    不想讓渡化心存隔閡,斷業難得的解釋道:“我沒有派人監視你,是你讓莫小邪去雲水堂提水,他們堂主詫異之下,告訴我的。”


    “他還真是夠多嘴的。”渡化不禁埋怨道,注視著茶杯微微出神。


    “你莫要怪罪於他,他這麽做完全是為了「雷音寺」著想,你既然交給了他修煉功法,多多少少也算是對他做出的貢獻給予了應有的回報。”


    “什麽意思?”渡化神色霍然一變,連茶水都顧不上喝了,頓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沉聲問道。


    斷業眉毛抖動一下,不苟言笑的開口道:“一有機會就讓他離開「雷音寺」,這樣不管他是不是和魔道有瓜葛,我們都不用再擔心。”


    “就因為我們擅自懷疑,就排斥他?”渡化的神色陰晴不定,惑然問道。


    斷業見渡化的態度有些鬆動,趁熱打鐵,繼續說道:“他不是正好不想出家嗎,總待在「雷音寺」始終不怎麽合適,離開這裏對他來講未必是件壞事。”


    “容我再想一想。”渡化沉吟一聲,麵色猶疑不定。


    在他的心裏是不願意這樣做的,可他不是一個人,他是屬於整個「雷音寺」的,為此他不得不考慮這件事的利弊。


    斷業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說道:“那你就好好考慮考慮吧,總之,這件事不管是對我們,還是對他都不是一件壞事,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判斷,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渡化若有所思的頷首應下,將茶杯中僅餘的茶水一飲而盡,起身就要離開房間。


    手觸到房門處,渡化的腳步停了下來,也沒有轉頭,語氣古怪地說了一句像是嘲諷的話。


    “你了解什麽是宿命嗎?”


    隨後,推開房門,仰天大笑三聲,踏著月色離開了禪雷寶刹。


    斷業蒼白的眉毛擰在一起,看著渡化離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他臨走時說得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雷音寺」上下,精通宿命通的唯有渡化一人,莫非他在莫小邪身上看到了什麽?


    快速的擺脫了這個想法,斷業告誡自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讓莫小邪離開「雷音寺」,不見得有利,但一定無弊,這麽做都是為了「雷音寺」的未來,自己問心無愧。


    端坐在案前,雙目微合,斷業又陷入了禪定當中。


    沒有一個修為高深的人是用一朝一夕的時間練就的,正如同沒有一個成功的人士是不通過努力就能收獲豐碩果實的。


    但是如果有一個人無論多麽努力,無論付出多少,都沒有成效,那麽一定是上天的過錯。


    莫小邪此時的心情是崩潰的。


    通過一個星期的時間去嚐試修煉渡化尊者給自己的功法秘籍,所有的時間他幾乎都耗在了這個上麵,但效果接近於零。


    和他師父殺生魔君,他的兄弟雲尚飛教給自己的功法一樣,結果顯示他同樣不能修煉這門佛家功法。


    莫小邪的心情異常沉重,不能修煉的事,他還沒有跟慧心說,昨天他以功法中還有些地方不清楚為由,搪塞了過去,今天他幹脆早早起床,避開姐姐,一個人在「雷音寺」中四處遊蕩,漫無方向的走著。


    連這最後一個希望也被斷絕,他不知道今後何去何從,人生前進的方向又在哪。


    晏家的仇還需要他報,雲尚飛讓他查內鬼的事也需要他在外協助,而不能修煉的話,這一切都將成為空談。


    不是說再笨的人都能進行修煉,隻是快慢有較大差距的嗎?難道上天真的對自己如此不公,讓自己連做一個普通人的資格都沒有?


    胡思亂想間,莫小邪已經又走了很遠,七拐八拐下,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天還蒙蒙亮,他就已經起床,現在太陽斜照,滿打滿算,他走了也有兩個時辰左右。


    由於早上沒有吃飯,此時肚子開始不爭氣的“咕咕——”抗議著,輕輕歎了口氣,莫小邪就算再不想回去,也不得不回去。


    自己雖然在房間留了紙條,可姐姐一上午沒見到自己的影子,恐怕也該著急了吧,回去還是把不能修煉的事和姐姐坦白吧,希望渡化尊者神通廣大,能有辦法幫助自己修煉成功。


    將所有重量都搭在石欄的身體撐起來,轉身沒走出兩步。


    莫小邪陡然感覺身後一道微風襲來,這風來得詭異,居然把他的頭發和寬鬆的衣裳稍稍帶動飄起,還夾有一絲生的氣息。


    有人!


    憑借過人的直覺莫小邪可以肯定在他轉過身後的一瞬間,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人,這行跡鬼鬼祟祟的,絕不會是「雷音寺」的僧人所為,那到底是誰?


    莫小邪後背的汗毛倒豎,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可最終還是忍不住看向身後。


    一雙碧藍色的鞋,如同莫小邪從沒見過的海洋,鞋麵是由不知名的花枝編織而成,一朵綻放的小花點綴在腳麵中央偏外側一點的位置上,柔嫩的小腳像牛奶一樣細膩,精致的玉足起伏成一弧微妙的曲線,水滴順著她的腳背滑落,也許都是一種幸福。


    玲瓏的玉趾透著粉嫩,好似剝了殼的雞蛋,圓潤又富有光澤,十根腳趾頭相映成趣,小巧的金蓮可愛中散發著迷人的魅力,令人百看不厭。


    頭額緩緩抬起,視線自這隻腳主人的小腿滑過,最終定格在那含苞待放的俏臉上。


    這是個看上去隻有十二三歲的女孩,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自己,腳尖點在他剛才扶著的石欄上,百褶裙隨著她腰身一擺,跟著轉動,更顯嬌俏動人。


    隻有在童話裏才會出現的精靈!


    莫小邪腦海中如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思維停在了這一瞬。


    女孩的櫻桃小口開閉間,如黃鸝般清鳴的聲音婉轉傳來。


    “你就是那個拔起虎魄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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