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東城呂氏雖然在修真界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不過因著是嘯江呂氏的旁支,管著西境鹽路的買賣,富貴繁華卻比旁的豪富多出了幾分修真世家的氣質。呂嵇是這個小家族的當家之主,平日裏威嚴有度,頗有幾分江湖氣。一張闊臉方正,劍眉刀鋒,看起來倒不像是富豪紳士,更像是江湖掌門。


    今日是老夫人的八十壽誕,賓客已經來了不少,正在堂上高談笑語,有旁支的子弟陪著。呂嵇抽了個空出得大堂,大管家呂德湊上前來給呂嵇打了個躬。


    “少爺還沒回來?”呂嵇心中不悅,今日不僅是老夫人的壽誕,更是給兒子延請師父前來觀察他資質的關鍵時刻。這小子竟然趁著老夫人過壽高興給了錢,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回老爺,怕是快了。”呂德給少爺打著圓場。這呂典少爺可稱得上頂好的公子哥,沒有任何壞習慣,人也善良聰明,就一點喜歡點兒古怪字畫。這點習慣在這些仆人眼中那就是最沒有影響的,總好過喜歡鶯鶯燕燕來得強。呂德是看著少爺長大,那真就是半個親兒子一般,所以即便是對著老爺,他也有心維護。


    呂嵇哪裏不知道呂德慣著自己兒子。這老管家什麽都好,就是跟自己娘親一樣慣著呂典才把他慣出這麽個離經叛道的壞脾氣。呂嵇搖了搖頭看了看內堂:“你去前後門都盯著,他回來了趕緊讓他來堂上。這華師傅可是我費盡心思才請來的,可不能再讓他給怠慢了。”


    呂嵇說完走進了內堂。側椅之上,一個神情溫和麵白如玉的男子靜靜地坐著,與周圍熱鬧的環境截然不同。他一言不發隻是時不時端起水喝一口,而後就看著滿堂的熱鬧,好像這一切跟他沒有什麽關係。


    “華雲師傅,您久等了。”呂嵇趕緊來到華雲身邊打躬作揖。這可是建康學府的內堂教諭,若不是看在自己跟嘯江呂氏有些關係的麵上,他能來這裏?這是個真正的機會,如果呂典能入得他的法眼便可真正進入修真的殿堂。有朝一日,自己或許不用再頂著嘯江呂氏的名頭,真正獨立成為建康呂氏也未可知。


    華雲微微一笑道:“不打緊,我挺喜歡看熱鬧來的。”華雲這話倒是不假,這些年修真辛苦,若不是姐姐一直敦促,他恐怕現在已經放棄了修真,畢竟花了十年進入引氣期,在建康學府中除他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了。不過,他跟華菱有所不同。他並不怨自己的師父林舒語,那一場魔禍之下,她可能已經不在了吧。哎,要是能夠平安才好。他性子本來就溫和善良。像這種凡人世家的請托,除了他恐怕也沒有哪個建康學府的教諭願意來了吧。


    客廳之內,呂嵇跟華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呂典偷摸著從府邸後門繞進了院子。家丁早就在這裏盯著了。見到呂典趕忙上來招呼丫鬟給他換衣服。呂典抱著箱子急急忙忙回了自己的藏寶書房,這邊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淘回來的寶貝。那邊就已經打扮穿戴整齊,活脫脫一個翩翩俏公子,看得丫鬟們心花怒放,可惜這少爺一直不開竅,要不然這些個丫鬟怕是早就有暖床的了。


    “少爺。”呂德從家丁那裏得知呂典已經回來趕忙來後院接他,站在門外喊了聲。就聽到裏麵呂典道:“德伯,我馬上出來。”


    “欸,少爺。”呂德躬身候在外邊。


    不多會兒,呂典便走出來。翩翩公子風度怡然。


    “少爺快隨我來,老爺可等急了。”


    呂典剛要走,忽然覺得左手手心仿佛被人給刺了一下。他頓了一下翻過手掌,那手心處隱隱有一條黑線,剛才那鑽心的刺痛就是從這裏發起的。呂德回頭見呂典不走,看他在看手,趕忙過來拉著呂典的手道:“少爺,又發病了?”


    “沒事,隻是刺了一下。不打緊的。”呂典捏了捏手心,感覺痛楚已經過去笑了笑。


    “那隻手沒事吧?”呂德說著拉開了呂典右手的袖子,那手腕之上竟然有一圈金色的像鐲子一樣的手環。


    “沒事,德伯,這隻手很少痛,最多隻是癢罷了。對了,今天奶奶做壽,我還給她準備了一個鐲子,你看。”呂典笑著從懷裏摸出一個翠玉的鐲子,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呂德笑了笑道:“好少爺,你可得親手把這鐲子交到老夫人手上,她肯定喜歡。”


    “那是,我自己去挑的,鋪子裏就這最好看。”


    “好了好了,快隨老奴去正廳,小心老爺說你。”呂德心是愛護,拉著呂典一路拐彎抹角到了正廳外。他讓呂典在門外等著,自己進了廳湊在呂嵇耳邊說了兩句。呂嵇眉頭一皺,顯然是責怪呂典回來晚了。但看華雲也沒什麽不悅的跡象,忙道:“讓他進來。”


    呂嵇看了看華雲笑道:“華師傅,犬子今年也正好一十六,跟您剛才說的年紀恰當好。勞您看看是不是有那個根苗和緣分。”


    華雲畢竟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華雲,來這裏他就知道會是這套,不過他倒是不介意。畢竟自己當年也是這樣求告過來的,他心軟能幫就幫一幫,更何況這呂氏還和嘯江呂氏有著關係,想來進入書院不是什麽難事。


    “行,讓他進來我看看。”


    這說著,呂德就把呂典帶進了廳內。


    呂嵇站起身道:“華師傅,請內堂說話。”


    這種事情自然不合適在人多嘴雜的地方談,所以呂嵇引著華雲轉屏風進了內堂小房間。呂典也跟著進去,呂德就在外麵守著。


    華雲看了呂典一眼。就這一眼,他便感覺心跳加劇。冥冥中似乎有種力量在牽引自己的眼神,他隻是看了一眼便再也無法把視線從呂典身上挪開。


    呂嵇一看便知道有門,忙道:“小子,見到師父怎麽不跪下磕頭?”呂嵇直接來了個生米煮成熟飯,這一個頭磕下去,華雲就是有心反悔,這也得留上三分情麵。


    呂典聽父親說話恭恭敬敬給華雲磕了三個頭。華雲忙上來把呂典扶起道:“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可惜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你叫什麽名字啊?”華雲問。


    呂典抬頭挺身道:“回師父的話,小子單名一個典字。”


    華雲愣了一下:“你說你叫什麽?”


    “我叫呂典。”


    華雲倒退兩步差點沒坐在地上,揉了揉耳朵道:“你叫呂典!”


    “是。”


    “那我不能收你為徒。”華雲急忙道。開什麽玩笑,呂典可算得上既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師伯,這個名字在自己姐姐那裏簡直就是個魔咒。平日裏,華菱仗著這個名號撐起台麵,可私下裏她又有多怨恨呂典就隻有他知曉。呂典作為一個師父沒有盡到一點師父的職責,反而讓他們在修真路上痛苦掙紮,開了頭卻沒有保障。就好像是一對懵懂年輕的夫婦生下孩子就棄之不顧一般,他們在修真界就像是兩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這些年若不是靠著《林夢畫冊》和馮如璋的接濟,恐怕早就淪落到不知道什麽地步去了。


    自己現在要是收了一個叫“呂典”的徒弟。就算是記名弟子,恐怕姐姐華菱都得要了人命。


    呂嵇也沒想到華雲的反應如此迅速且突如其來。他急忙道:“華師傅,這不知道小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若有怠慢之處,盡可提出。老夫馬上就改。”


    華雲笑了笑道:“不不不,呂先生一切都妥帖。隻是你家公子這名字跟家師一模一樣,這實在是沒有辦法。原因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是的確如此。”


    呂嵇心裏頭嘎嘣一下。他想過一千種被對方拒絕的理由也沒想到過是因為重名。他道:“難道修真之道還忌諱姓名相同?犬子與令師同名同姓,豈不是更加有緣?”


    “這真的不行。家姐絕對不會同意的。您還是另請高明吧。”華雲說著要走。


    呂典愣了半天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一把拉住華雲道:“你師父是叫做‘呂典’?”


    華雲也愣了一下,這小孩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麽如此無禮,抓人家衣服可不是一個富貴公子應該有的禮貌。


    “是,正是家師的名字。”華雲有些不悅。


    呂嵇見華雲麵色不對趕忙把呂典拉開道:“小孩子家家的亂問什麽,還不趕緊退下。”


    呂典沒走,繼續道:“他是不是北方人?”


    華雲一下子愣住了。知道呂典來路的人可謂鳳毛麟角,因著呂典本身就不在修真界聞名,所以幾乎沒人知道他。即便有人查他最多也隻能查到呂典來自白水書院,算是西北人。問題是,這小孩兒一下子指出了呂典是北方人。這一點隻有馮如璋主仆和自己姐弟二人知曉。


    “你是怎麽知道的?”華雲轉過身抓著呂典道。


    “我就是知道。我……”呂典正要嘚瑟一番,突然感覺到手心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來得都要猛烈,隻見他滿頭大汗,兩眼一番白直接向後倒地暈了過去。


    華雲一把摟住他道:“怎麽回事?你別暈呐,你是不是見過我師父!他在哪兒?你快告訴我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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