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是婚禮正日子,來的人特別多。(.)說給周煄聽,他自己都不信,好些人來居然是因為他。


    因為他要罩著姨母的宣言,以及他給周熾請太醫的事情,大家對三公子很是好奇。這些事情不算隱秘,稍微注意的人家都能打聽出來,人人都知道這個有著“純孝”名聲的王府三公子不好惹,這新進門的王妃也不是沒後台的,因此都來看熱鬧了。


    是的,不好惹,就是即將過門的小徐氏對這個便宜兒子+外甥也是這樣的評價。


    “主子是不是多慮了,三公子可是說了,您是他的姨母,這是在向您示好呢。”服侍小徐氏的丫頭問道。


    小徐氏笑道:“真是個傻丫頭,嬤嬤,你給她分說分說。”


    “是。”陳嬤嬤應聲,解釋道:“三公子一回來就換回院子,把主子事先安排好的全盤打亂不說,還搬入了清泉院,那可是世子住的院子,本是主子示好三公子的條件之一,如今可全部要重新打算了。三公子如此做法,不管外人如何評價,至少無人敢忽視他了。”


    “是啊,能發出自己的聲音就是了不起的事情,尋常小兒還不是大人說什麽是什麽,哪兒有這麽多心眼。”小徐氏梳理著長發感歎道:“是個不省心的呢。”


    “小姐也不必擔憂,再不省心又如何,總不能管到內院去,您一進門就是正室,禮法規矩在那兒擺著,隻要您不犯錯,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陳嬤嬤安慰道,繼母也是母,朝廷以孝治國,三公子以後要襲爵出仕,就不敢讓名聲太差。


    “總歸不是親生的,輕不得重不得,自古後母難當啊。”小徐氏卻沒有這樣的樂觀,她的堂姐是怎麽死的,她的堂哥還和他即將成婚的丈夫有染,小徐氏都清清楚楚,她對這樁婚事本就沒有太大的期待,如今再出一個不省心的繼子也無所謂了,虱子多了不癢。


    “要說這三公子再聰明也是有限的,小孩子義氣,隻他和王爺關係不好一條就足以讓他……”陳嬤嬤用眼神示意,她不會在大婚的時候,說出這個不吉利的詞語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怕。”小徐氏笑道。她早就清楚麵對的是什麽,她不怕,家族養育了她十幾年,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如今家族需要一個女兒來表明政治立場,正是她回報家族的時候。


    婚禮喧囂熱鬧,來賀賓客如潮,雖是繼室,但皇子叔伯來得不少,連太子殿下也遣了心腹屬官來賀,給足了恭郡王和新王妃麵子。


    婚禮按流程有條不紊的推進,既莊嚴大氣又熱鬧溫馨。(.無彈窗廣告)等著見禮的王府公子和側妃都沒有見到王妃的麵兒,王爺讓人傳話過來,明日早晨再見。


    等了一天,才等來這麽一句傳話,大家失望而散。周煄是早有預料,兩位側妃和公子小姐們倒有些傷心,這個時候不正好是走入眾人視野的好時機嗎?可惜,恭郡王不曾讓他們出麵招呼賓客。


    整個王府張燈結彩,入目全是紅色,讓人看得眼暈,周煄洗漱過後,換了一身家常袍子,帶著程木,準備出府逛逛。


    從西角門出來,卻見對麵停了一輛精致的馬車,來賀賓客的馬車都會趕到後巷或者府中馬棚,怎會停在這裏,還有這車前站著的人可不像是下屬奴仆。


    那衣著精致之人看見周煄從角門出來,對他招了招手,周煄從善如流走了過去。


    “見過太子殿下。”周煄走近從容施禮。


    “你認識得我?”太子挑眉,他今日並不打算來的,隻是出了東宮也無處可去,就跟著人流到了這喧囂熱鬧的恭郡王府,在府外看著這燈火輝煌的,太子並不想自己陷入這樣的紛繁熱鬧中去。


    “殿下未有隱瞞之意。”周煄指了指太子腰上掛的玉佩,這麽明顯的規製,不是太子還能是誰。


    “你是老五家的?”相比身份明確的天子,周煄就不入人眼了。


    “是,小侄名煄,行三。”


    哦,也不是無名無姓之人,這兩天正傳得沸沸揚揚的,太子了然點頭:“你這時候出府是要去哪兒?”


    “還沒想好,就是隨便逛逛。”周煄隻是無法在一片大紅和喜樂喧囂中入睡。


    “整好,孤也是,一起來吧。”太子率先上了馬車。


    反正也沒地方可去,周煄跟著登上了馬車。


    車廂中一陣沉默,周煄不知如何開口,陛下說太子“久葉祥符,夙彰奇表,天縱神武,智韞機深”,可坊間傳言太子威嚴日重,甚至有些暴虐,曾經鞭打過宗室和重臣,一個郡王的兒子,想必不讓太子的殿下放在眼中。周煄不得不承認,他是害怕的,有許多穿越人士麵對掌權者的時候總是侃侃而談、妙語連珠,仿佛不被那如山威壓和粘稠空氣所影響,周煄不行,他怕。


    “老五娶了新婦,府上很快又要兒女成群了。”太子無意義的感慨道。


    這讓周煄怎麽回答,誰不知道太子殿下膝下空虛,目前就隻有一個女兒,太子妃所出,封鹹宜郡主,即使東宮正妃側妃滿員,姬妾成群,依舊無所出。不是流產或者夭折,是根本沒有女人懷孕,這讓朝野上下怎麽看太子?男人的能力是一回事兒,最要緊的是沒有兒子,無嗣可是太子儲位不穩的一大因由,不管怎麽回答都是戳太子的痛處,可又不能不出聲。周煄硬著頭皮點明一個事實:“現在就已經是兒女成群了。”


    太子皺眉,嘲諷一笑,問道:“你父王娶妻,你看著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太子繼續發問,看著並為生氣,周煄略微放心,“侄兒又有什麽可高興的。”


    “是啊,又有什麽可高興的。你比孤如意,年輕啊。”至少周煄看著就非常健康,少年人擁有無限可能,最差,也不會像他一樣沒有兒子。


    周煄苦笑,兩人的處境其實非常相近,都是嫡子,母親都早逝,都一樣的艱難。“殿下比我強多了。在做父親方麵,陛下也比我父王強多了。”


    至少陛下沒有再立皇後,動搖太子的嫡子地位;陛下在太子還是幼童的時候就直接冊封,給了他身份保障,反觀周煄,要什麽沒什麽,父子關係反而淡漠得很。


    處境相似,看著有人比自己更慘,太子心情就好多了。


    “哈哈,一張巧嘴,走,陪我去三和居喝酒!”


    “侄兒年紀小,喝酒不敢,倒願陪殿下盡興。”周煄不敢沾酒,渾身都是秘密,哪兒能讓神智不受自己的控製。


    小時候,父皇也從不許孤沾酒呢。太子殿下新生懷念,看周煄更順眼了,笑道:“喚孤二伯就是。”


    “太子二伯。”周煄這種喚道。


    “哈哈哈哈……”太子哈哈大笑,連套近乎都不會的傻侄兒,對這種蠢笨得近乎坦誠的人,太子已經很久沒有遇見了。


    兩人去了三和居點了一大堆酒菜,太子狂放不羈,直接拿著酒壺灌酒,口中發出模糊的囈語感歎。周煄默默坐在對麵,撿著清淡的菜色吃了些,既不勸菜也不勸酒,仿若對麵無人一般。下人們全部退了出去,也無人勸太子節製。


    在馬車上周煄就想好了,太子叫他不過是一時興起,他上趕著不是買賣,太子估計也沒有要他做什麽的意思。


    一頓酒宴就這麽單方麵的一個人吃酒,一個人吃菜落下帷幕。到最後太子已經迷糊了,手軟得酒壺都舉不起來,口吃不清的問周煄道:“連個世子都沒有請封,你可真倒黴。”


    “世子份屬嫡長,我母妃已逝,沒辦法降嫡為庶,就算繼妃再有生育,隻要我不犯錯,世子的位子就跑不了。”周煄平淡道,恭郡王可以一直拖著不請封,但隻要一請封,就繞不過他。


    “天真!”太子麵色通紅,打了個酒嗝。


    “禮法在上,我做好自己就夠了。”周煄不跟一個醉鬼爭辯,揚聲喚太子的仆役進來。


    太子話還沒說完,豈能讓周煄走,伸手就要抓他,結果自己站不穩,帶著周煄都倒了下去。


    “滾出去!”太子一個酒壺砸在門上,想要進來的人縮在門口不敢動。太子壓著小小的周煄,酒氣噴在他臉上,惡狠狠問道:“你若無嗣怎麽辦?”


    “我是嫡子,我的兒子就是大統,沒有兒子就過繼,我的兄弟想必為了這個過繼的位子打破頭!”周煄異想天開道,這世上還重來沒有太子過繼兄弟的兒子繼承江山的。


    太子一時也愣住了,反應過來後大笑:“果然是孩子話,天真!”太子哈哈大笑,放開周煄,自己仰麵躺在地毯上,笑得不能自已。


    周煄爬起來,整理好衣裳,行禮告退,開門讓奴仆進去服侍太子。


    周煄一出來,程木就小跑著迎了上來,太子的威名殺傷力巨大,“主子,您沒事兒吧?”


    “陪自家二伯吃頓飯,能有什麽事兒。”周煄淡淡道。


    程木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不合時宜,立刻閉嘴。


    跟著太子出門的人都是伶俐萬分,看周煄單獨出來,立刻請他進備好的馬車,送他回王府。


    “停在角門就是。”周煄吩咐道,他不想鬧得人人皆知。


    回到清泉院,周煄拉起自己的袖子一看,果然手肘青了一大塊,活動的時候還有刺痛。輕輕一按,周煄痛得呲牙咧嘴,讓柳嬤嬤趕緊去拿傷藥。


    “主子,這是怎麽了?”柳嬤嬤知道周煄出門了的,卻不知他弄得一身傷,趕緊關心道:“可還有其他的地方傷了?”


    “隻感覺手疼,在外麵摔了一跤,背先著地,待會兒洗澡的時候,讓春妮幫我看看。”周煄笑著吩咐,春妮是他的大丫鬟之一。


    柳嬤嬤哪兒還有心事說笑,趕緊安排沐浴,再看周煄的外衣,果然是手肘和肩部磨破了,的確是摔傷。柳嬤嬤才微微放心,他最怕的是周煄和人起了衝突,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招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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