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蘇瑾送蘇士貞二人出了家門,便叫梁小青去叫頂轎子來,袖了蘇士貞留下的二十兩銀子,直奔孫記商號。打算上午置了禮,下午去拜會常夫人。


    蘇瑾兩人到時,孫記商號已是顧客盈門。這間商號不但位置好,且鋪麵極大,一樓是一溜排開五間大開間鋪子,二樓臨街是一溜綠欄杆,此時也有不少人在鋪子裏逛得悶了,坐在上麵看街景。鋪子西側是一個屋宇式的門樓,有兩個小夥計守著,不斷有拉貨的馬車來往進出。正是典型的前麵店鋪,後麵貨倉的結構。


    梁小青付了六分銀子的轎子錢,走到她身邊,感歎,“小姐,這孫記商號真氣派,我聽人說,這孫記的匾額,是用烏鐵木做的呢,上麵的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金字!”


    蘇瑾好笑的回頭,“那你爬上去咬一口,驗驗是不是真金!”說著舉步往孫記商號的正門而去。


    梁小青在她身後皺皺鼻子,趕忙跟過來,又道,“小姐,孫記這麽大的商號,裏麵賣地貨物都貴吧?老爺留把的銀子,誰知道能不能買得一件趁手的物件兒?”


    孫記商號門前迎客的小夥計隱約聽見梁小青的話,趕忙上前一步笑道,“敝號貨物齊全,各種價位地均有,這位小姐不必擔心!不知兩要買些什麽,小的好為您領路。”


    梁小青的臉兒瞬時紅了,尷尬地往蘇瑾身後躲了躲,蘇瑾好笑的回頭看了梁小青一眼,轉頭與那夥計道,“我們是初次來,先看看可使得?”


    “好咧!”那小夥計如沒看見梁小青的窘迫模樣,笑應一聲,殷勤地將二人往裏麵領,熱情有禮地介紹道,“咱們小號地南北貨房、海貨房、文房四寶在二樓,其餘的日用家什,象醃臘房、醬貨房、蜜餞房、蠟燭房等在一樓,您先四處看看,有需要可叫小的們。”


    “嗯。”蘇瑾很滿意這小夥計表現出來地適度熱情,點點頭,帶著梁小青往裏麵走。


    開架式的銷售方式,蘇瑾並不覺得新奇,粗略在一樓看了看,便順著台階上了二樓。今日她來是要置買些案頭清玩之物。常家有錢,又開著綢緞莊子,送布匹之類的不合適,玉器之類的,沒有十兩銀子一件,如何拿得出手?所以她想到孫記看看有沒有精細的竹根、桃樹根雕的筆架,或者文具匣、硯匣之類,好送給常家的兩位公子。至於掌珠和常夫人則選兩樣明水木器的銅鏡或者妝匣。明水木器在蘇杭還是極受歡迎的。據蘇士貞說,蘇杭湖州鬆江等的人,最喜歡明水濟南等地的木器。掌珠和常夫人初到歸寧府,許是還沒來得及四下逛逛,自己便搶個先兒送這個吧。


    剛轉上樓梯,便聽見有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大嗓門的報著貨單,“庶段剔紅漆長匣八個,把角蒸餅晚剔紅方匣子八個,牡丹三撞匣八個,花楠小幾兩張,官窯小膽瓶四個,雲南金齒料絲燈兩盞……”


    初時蘇瑾以為是碰巧孫記商號在盤點貨物。正當營業之時,卻當著客人的麵兒做盤點之事,又報得這麽大聲,影響到其他客人挑選貨物,正想這孫記商號也不過如此,卻聽見貨架後麵一個婦人不悅冷哼,“這潘府,不過是找了秀才女婿,顯擺成這般模樣,不知道,還以那潘小姐嫁給世子爺了呢。”


    潘家?蘇瑾眉尖微皺,莫不是與汪顏善作了親的潘家?蘇瑾再度望去,果然,那報單之人身邊的幾個小夥計,與孫記商號地小夥計衣著截然不同。這架式莫非是在給潘小姐挑嫁妝?


    正想著,先前那婦人又是冷哼一聲,“不過是些幾兩十幾兩地小匣子,也值當在這裏顯擺?真真是好笑!”


    蘇瑾好奇的伸過頭,往貨架後麵張望,隻見一個衣著華麗年約三十五歲的婦人,輕飄飄地撥弄著貨架的物品,一邊嘟噥。那邊報單聲還在繼續,那婦人眉尖皺了皺,又輕飄飄的說了句,“回去和顧掌櫃說,潘家先前說的事兒,擋了吧。”


    那丫頭輕應一聲,並偏頭撇了蘇瑾一眼。蘇瑾連忙友好地笑笑,縮回頭去。看看那邊兒,仍然帶著幾分炫耀得意的潘府家人,很解氣地一笑。拉梁小青到另外的貨架去看。挑了半晌,為常家二位公子挑得兩個根雕地筆架,共花了四兩銀子。為常夫人和掌珠各挑了一件明水妝盒,這兩樣各是三兩銀子,想了想,又為常貴遠挑了兩枝湖筆。在孫記商號共花了十一兩銀子,再加上置些老字號地點心和並幹果酒水等,蘇士貞留下的二十兩銀子,還能餘下五兩來。


    兩人結了帳,出了孫記商號。梁小青才忍不住問道,“小姐,方才那婦人是哪個?好大地口氣!”


    蘇瑾笑笑,“我哪裏知道?不過聽她的話頭,象是潘家在求著她做什麽生意的。這下可好,那潘家的生意黃了,還不知根源在哪裏呢。”


    梁小青笑起來,“正是!你瞧潘家那幾人的囂張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歸寧府裏他們是頭一份兒呢!”


    兩人說說笑笑又去置了另外的禮。回到家中,梁小青雖然當著蘇瑾的麵兒不說汪家的事兒,見了常氏還是忍不住說道一番,常氏聽說潘家正在置嫁妝,自然又將汪家罵了一回,交待梁不青莫在蘇瑾麵前提及。


    中午用過飯,蘇瑾稍歇一會兒,仍和梁小青叫了轎子去常家。


    ※※※※※※※※※※※※※※※


    掌珠是個在家呆不住的性子,初來歸寧府又不認得旁的人,見天等著蘇瑾上門兒,前日聽常貴遠說蘇瑾已到家門口,愣是沒到家裏坐坐,也不來看她,心頭好一陣的埋怨。


    午飯後,正在家中後花園閑坐,突聽下人來報,說蘇家小姐來了。喜得跳將起來,“在哪裏?”


    來回話的小丫頭道,“現在正廳裏呢。夫人叫小姐趕快過去。”


    話還未說完,掌珠已跑下亭子,向正房而去。


    此時蘇瑾已與常夫人見了禮,落了坐,正陪著說話兒。掌珠不及跑到門口,便笑道,“瑾兒姐姐,你可來了……”


    蘇瑾歉然一笑,向常夫人道,“因家父忙著生意上的事兒,禮節上有所疏漏,還望常夫人莫怪。”


    她話音方落,掌珠已進了廳裏,先向常夫人行了禮,才轉向蘇瑾笑道,“我見天在家等瑾兒姐姐,你怎的才來?”


    常夫人瞪她道,“你瑾兒姐姐可不象你,見天隻知道玩。你蘇伯父外出做生意,家中事事都要她操心呢。”


    掌珠嘻嘻笑了兩聲,在蘇瑾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接著蘇瑾親熱地說話兒。常夫人不時也插上一兩句話,一時間倒也賓主盡歡。


    正說得高興,常貴遠會客回來,帶著濃濃的酒氣進了正房。蘇瑾趕忙起身見禮。常貴遠微微晃著身子,坐了下來,才道,“賢侄女莫怪,今兒是生意場上的幾個湖北相與找我去吃酒,一眾老鄉相見,分外高興,多吃了幾杯。”


    蘇瑾搖頭笑道,“常叔叔客氣了。我又不是外人,常叔叔若不勝酒力,請去歇息吧。”


    常夫人也笑,“是。這裏有我呢。老爺……”


    話還未說完,已叫常貴遠打斷,他臉上帶著一抹興奮之色,“今兒卻是聽到一個好消息,瑾兒回家說與你父親知道!”


    掌珠奇道,“是什麽樣的好消息,讓爹爹高興成這個樣子?”


    常貴遠哈哈一笑,“於我們經商地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咱們湖北的相與,有一人與王府的管家有些交情,聽他透出來的口風說,朝廷近日正在議開海禁地事兒。咱們大明朝海禁,幾禁幾開。自崇禎初年又禁,一直到現在再沒開過。這三四十年來,把行商地人都快憋瘋了。若這海禁真的開了,船隻可通往海外,咱們大明朝的絲綢,在歸寧能賣六兩銀子地,在海外至少能賣十兩,還有那瓷器茶葉,都是緊俏好銷的貨物!另外,自海外運來地玻璃、自鳴鍾、各色寶石、香料,隨船運來,價錢就地翻幾翻呢!”


    蘇瑾一愣,這消息的確是大好的消息,但是對於處於內陸的人來說,要想發這海運財卻不易。若海禁真開,定是富了臨海的那些省分。


    常夫人倒不見得多驚喜,淡淡一笑,“原是這事啊。這五年裏頭,也聽說過好幾回了,每回都是白高興。這次怕也是謠傳!”


    “不是,不是!”常貴遠大力搖頭,“咱們湖北北京商幫裏早有消息傳來,我那時是不信。可這是自王府管家嘴裏得來的消息,可信度自然就高了。聽這位管家,世子正叫人在外地打造船隻,隻等一開禁,便派船隻去海外撈黃金呢。”


    蘇瑾自得了本《國朝史略》後,沒事的時候也會翻看兩眼,隻是朱明家族太過龐大,她一直沒搞明白歸寧府的這位王爺是哪一支。隻知道是嘉靖二十二年封歸寧國溫懿王,接下來又有僖順王,再下來的便統一稱歸寧王。王府坐落於舊城與新城相交的西北角,有專門的城門供其出入,更多的訊息,卻是不知。


    正在思索,卻聽常夫人問道,“世子已叫人打造船隻了?”


    常貴遠笑著點頭,“是。再不過幾日,這消息怕要在歸寧府傳開了。一旦開了海禁,那些有財的商行,哪個不想去撈這頭一筆生意?”


    又歎,“可惜了,咱們本錢不足。若能得個幾萬兩的本錢,我倒去想見識見識海外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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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過渡,表拍我!抱歉哈,發晚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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