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和決意懷揣在心中,我們展示自己的決心繼續向前,沒人能夠肆意剝奪別人的生命。


    ——致全世界的弱者們。


    夜,月明星稀,四野闃然。


    鋪滿紅楓葉的米蘭城大街杳無人煙,夏日的微風煽動起一縷縷在空中飛舞的塵埃,零散的紙屑與發臭的塑料瓶插上隱形的翅膀,悄悄飛向未知的遠方。


    寂籟的萬物中伴隨著莫名的祥和,仿佛鄰座的曼爾城七月二十七日裏所發生的一切事物根本不曾降臨過一般。


    沒人知道,在米蘭城23區街道的角落裏,徘徊著幾道孤獨的身影,突兀地回蕩著沒有節奏的腳步聲,明亮的月光向他們人影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銀邊,直至消失在街道盡頭的拐角處。


    三道沉默的影子,至始至終都沒有一言一語的交談。


    終於斂足了,一位少年抬起頭,目光投在一塊豎立於巍峨大樓頂端的標示牌上,眼角悄然閃動著淚光,從那雙天藍的瞳色當中,有人看見了象征自由的大海,有人看見了象征希望的藍天,有人卻尋覓到了……背後的故事。


    ——穆林孤兒院。


    “吱呀……”


    沉重的大鐵門從內裏打開,一位栗色短發的青少年呈現在阿明、知世與譚镔宸跟前,他打了兩個充滿魔性的哈欠,緊接著發起懶洋洋的聲調,刺破穆林孤兒院夜晚裏針落可聞的氛圍。


    “孤兒?誰叫的?”


    “你好,我們是從曼……”


    “我是說,是誰叫你們來的?”


    “張子,哦不對,是墨……墨源。”


    “……這樣啊。”栗發少年抬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番三位來者。


    須臾,他爽快地回應:“進來吧。”


    ……


    “我叫許弋,許多的許,遊弋的弋。是負責維護m……錯!維護穆林孤兒院安全的,總的來說就是遊弋部的團長啦!”


    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鎖好,跨步走在最前的栗發少年背對著三人,就忙不迭地開始滔滔不絕了起來,“你們一個個別老是擺著一副麵癱的模樣,誰的人生還沒有個低穀期啊?呃……當然啦,你們還這麽小確實有點不應該,不過現在這世道,能供你勉強填飽肚子的地方也就隻有我們孤兒院了。再說,墨源答應你們來這可不是供你們白吃白住的……唉算了,我到底在說什麽啊?反正你們以後自然會明白的就是了……努力點說不定我們將來還會成為戰友呢,不過……最後恐怕會死在這個世界沒人注意的角落。話說回來,你們可別吃不了苦就瞎哭啊,最討厭小孩了,就知道哭個沒完……”


    “許弋、許弋…快開門!快快快快!”


    幾聲刻意壓低的輕喚,打斷了一連串自導自演的許弋式廢話,許弋回頭看向緊鎖的大門,透過欄杆一眼便認出了來者,趕忙大步折返到門口,哐啷哐啷地解開了鎖頭,“吏柯?你怎麽才來啊?”


    “噓!”名為吏柯的人若有其事地豎起食指,指責起對方來:“不會小聲點啊!開個鎖搞這麽大的動靜?”


    許弋動了動眼角,譏笑道:“恭喜,你人品又退步了!”


    “行了行了!今天我曠工的事可千萬別告訴陳大小姐啊!”吏柯機靈地避開隱藏於門柱頂端的監控攝像頭,鑽進死角,利索地繞進了門。


    他換口氣後,像江湖上的俠客般拍了拍許弋的肩膀,“她老人家我可惹不起,你要是告狀的話我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哈?我哪一次去跟母老虎告過狀了?”許弋饒有興致地挑挑眉,“能告訴我你這一天一夜都去哪了嗎?”


    “跟以前一樣。跑去貧民窯跟幾個哥們打打牌,一玩上癮就喝起酒,然後喝大了,就呼呼大睡,忘記回來了唄!”吏柯怪腔怪調地扯完,起步推著許弋的後肩往大樓的方向走去,並找了個巧妙的理由轉移話題,“對了對了,今天又來三個小屁孩啊?”


    “是啊。又來了,又來了啊。”


    譚镔宸鄙夷地消化著這個全世界好像隻有兩人知道的曠工秘密,順道嗅了嗅從身前經過的吏柯,繼而目光下意識地追向他的背影,半眯起眼睛。


    ——然而並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進入穆林孤兒院的大鐵門之後,從偌大的院子放眼望去,屹立著三棟破舊不堪的大樓,其中一棟較近的,正是許弋與吏柯進去的地方。


    這時,另一對男女從門內出現,目測年齡與阿明等人近乎。當兩人經過許弋與吏柯的身旁時,四人站穩腳跟嘀嘀咕咕了幾分鍾,待那對男女一同點點頭後,便走出大樓,向阿明等人迎麵而來。


    “嗨,我叫瑾傑。”男孩率先開口了,他指了指旁邊的女生,“她叫俞樂,院長的孫女。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們三個都自我介紹一下吧,從哪來的?發生什麽事啦?”


    譚镔宸察覺到話中的重點,不禁撇過頭看了一眼阿明與知世,隻見兩人安靜得如同深秋的蟬,盡管陌生的少年向他們投來友好的笑容,布滿陰霾的臉卻始終沒有露出半絲寬慰的情緒。


    譚镔宸五味雜陳地長籲一口氣,隻向瑾傑與俞樂附和地點了點頭。


    “……”


    見新夥伴們惜字如金,瑾傑尷尬地撓著後腦勺,難為情地重複了一遍,“那個……都自我介紹一下吧……”


    似乎是不會看氣氛,身旁的俞樂抬起胳膊肘捅了他一記,同時眺望正發出動靜的大鐵門,她瞪起圓溜溜的大眼睛,認出了門外的熟人:“團長,團長他們回來了!”


    待那扇關了又開、開了又關的可憐大鐵門再次合並後,已經換上了黑色便服的張子霖,帶著一名約莫十五來歲的女助手風塵仆仆地進了院,顧不上解釋兩人一身的血漬從何而來,張子霖便徑直向瑾傑囑咐了一聲。


    “幫他們三個安頓一下吧,以後都住這了。”


    “團長,是你帶來的?……你的意思是要?”瑾傑緊追著問。


    張子霖輕輕動了動喉嚨,“嗯。”


    “話說回來,你們在哪認識的?曼爾城嗎?”瑾傑不自覺地憋了三人一眼,他們的神色,與以往其他收留的流浪孤兒截然不同,那種難以名狀的神情,像是曾在地獄裏遭受過何等恐怖的洗禮儀式般,今天……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想到這,好奇心旺盛又不懂看氣氛的瑾傑再次追問,“怎麽滿身都是血?又是屠城事件嗎?”


    張子霖沒有回應,他百感交集地閉了閉眼,似乎在琢磨什麽事情。突然,閉口不言的阿明終於帶著些許顫音打破了僵持的空氣:“我還是想知道,張子霖和墨源,這兩個身份的區別。”


    “這個過後會跟你們解釋清楚的,你隻要記住,在院裏我叫墨源,在軍隊裏我叫張子霖。”他停頓須臾,“……先安心住下來吧。”


    他的語氣略顯疲倦,沉聲敷衍了事,便起步穿過人縫離去了。


    “到底怎麽了?怎麽個個神情都不對頭?”屢次三番被當空氣的瑾傑唯有喃喃自語著。


    受到瑾傑好奇心的感染,就連俞樂也忍不住向女助手發問了,“對啊,夏娜,你和團長今天不是因為貴族盛宴,而懷疑曼爾城有屠城危險嗎?有什麽情報?現在怎麽樣?有辦法保護曼爾城的百姓嗎?”


    “……”


    “曼爾城,——已經消失了。”


    不知是誰鬱鬱不樂地回了這麽一句,夏娜隻好欲語還休。


    “消失……???”兩人吃驚地交換了眼神——什麽意思?


    夏娜頜首,不禁回憶起傍晚時分在曼爾城與米蘭城的交界處所發生的一切——


    她又再次親眼目睹,並切身體會到阿明和知世的那份惶恐與無助,以及數百萬名得不到救援的平民百姓,葬身於一片烈焰升騰的熊熊大火中的那份絕望,與恐懼。


    料想片刻,夏娜環抱起胳膊,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忍不住糾正了一下——


    “確切來說,是變成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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