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台階者,死!”


    晏安冷酷無情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不少人當場俯身嘔吐,剩下的人則滿臉蒼白抬頭望去。此刻的晏安,猶如一尊殺神,矗立在石階之上,與平時唯唯諾諾的他,大相徑庭。


    “晏安,你這是想造反嗎?”


    突然,人群中有人站了出來,晏安認得他,是彭家二房的當家。隻見他不信邪的一腳踩在台階上,拔出佩劍斜指著晏安,回頭對身後的族人喊道:“大家一起上,他就一壺箭,不可能把我們都殺了……”


    “嗖!”


    然而,話還未說完,他忽然聽見腦後傳來一道風聲,隨之而來的,便是針刺似得巨痛。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去,竟摸到了一根細長的木棍,以及順著棍子留出的粘稠液體。來不及細想,他忽然失去意識,轟然倒地,眼睛裏還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周圍的彭家族人倒吸了冷氣,竟沒人看清晏安的動作,連忙又退開了一些,抬頭看去。隻見晏安還保持著射箭的姿勢,又一隻箭被他搭上弓弦:“他說的不錯,我不能把你們全部殺了。但我可以保證,衝在前麵的,一個不留。”


    這下,惜命如金的彭家族人瞬間沉默,幾個靠近石階的人更是往後撤了幾步,生怕引起晏安的誤會,白搭了性命。


    “快看,那是什麽?”


    就在這時,突然有東西越過晏安頭頂,被丟了出來,落在人群裏還“骨碌碌”滾了幾圈。


    “啊!人頭!”


    “是寨主!”


    “寨主死了……”


    無視了底下的驚叫,晏安回頭看去,隻見楊雲身披血衣,從屋裏走了出來。


    如果說晏安是一尊殺神,那此刻的楊雲便是羅刹,眼中凝如實質的殺氣,駭得晏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至於屋子裏,已沒了聲音。


    見他的目光停留在山下吵鬧的人群,晏安低下頭,拱手說道:“大人,我早有安排,您隻管瞧著就是。”


    說完,他轉身麵對指指點點的彭家族人,深吸一口氣,大聲吼道:“彭子良已死,彭家族人還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沒有了主事人,彭家族人,有些站在原地麵麵相覷,有些悄悄退出了人群,但還有些效忠彭子良,以及與晏安交惡,自知不會有好下場的,紛紛拿起武器,大聲喊道:“殺了這兩個賊子給寨主報仇!”


    “哼!”


    晏安低哼了一聲,眼看三十多號人蜂擁衝了上來,不急不慢地舉起手裏的長弓,大喝道,“郭忠,李向榮,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聽到他叫出的名字,衝上石階的賊人不由一愣,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隻見一直與彭家族人若即若離的三人,當先衝出一名小將,手拿五尺大刀,左右一掄就砍翻了幾個毫無準備的彭家族人。


    緊接著,一個拿著小金錘的黑臉大漢,和一個手拿方天畫戟的方臉壯漢也立刻揮舞兵器,殺向毫無防備的彭家族人。


    而晏安也旋即躍下台階,加入戰團。


    別看晏安他們寥寥數人,卻個個武藝高強,彭家族人竟無人是他們一合之將。很快,微弱的反抗演變成了晏安等人單方麵的屠殺,有人放下武器投降,也被殺紅了眼的某人一刀斬下腦袋。


    血腥和混亂的場麵,讓不少沒參與反抗的彭家族人紛紛捂住身邊妻子與孩童的眼睛,但光是鑽入耳朵的慘叫聲,就足已讓他們倦縮在丈夫或父親的懷裏,瑟瑟發抖。


    楊雲就站在屍橫遍地的台階之上,看著匯成小溪的鮮血,從台階上緩緩滴落。他眼中的殺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哀,悲哀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竟讓大好男兒沉浸於殺戮,不可自拔。


    他深深歎了口氣,看著沾滿鮮血的雙手,就在一分鍾之前,他也是其中的一員。


    “啊!不要……”


    突然,底下傳來多聲驚懼的喊叫,楊雲低頭看去,隻見反抗的彭家族人已經全部倒下,而晏安這邊似乎有人沒有盡興,竟然轉身朝一名抱著屍體的男孩走了過去,抬起大刀作勢要砍。


    “賀貫,住手!”


    晏安同時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立刻舉起長弓對準賀貫,可箭袋怪事神差的竟然空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刀離那男孩的脖子越來越近。


    “夠了!”


    話音未落,一顆石子呼嘯而來,擊在賀貫的手肘處,竟將他的胳膊折成了九十度,大刀也在賀貫慘叫聲中滑落下來。


    楊雲從石階上一步步下來,扶起嚇呆了的男孩,不去看捂著胳膊,倒地不起的賀貫,反而盯著晏安問道:“晏安,這就是你讓我瞧得東西?”


    他眼中刺骨的寒冷,令晏安慌亂丟下弓箭,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屬下無能。”


    “屬下?”楊雲早就猜到他存的心思,此刻也不再繞圈子,譏諷道,“你的投名狀還真特別,是不是準備砍下這一幹人等的頭顱獻給我?”


    “不敢。”晏安瞪了賀貫一眼,卻又不得不幫他解釋,“賀貫父母早年被彭子良所殺,他為了報仇,才隱姓埋名進入彭家寨。此時大仇得報,一時昏了大腦,才做出此等錯事。”


    說著,郭忠和李向榮也一同跪在晏安身邊,齊聲道:“我等願追隨楊公子,並代賀貫接受懲罰。”


    其實,之前郭、李二人正在聽晏安解釋追隨楊雲的事宜,才會沒注意到賀貫。此刻,他們見識到了楊雲的勇猛和仁義,盡管帶著傷,卻一聲不吭,伏地不起。


    楊雲掃了眼倒在地上,仰著頭,不願服輸的賀貫,從他稚嫩的臉龐看,似乎比李蔓瑩大不了幾歲,卻遺傳了一副好身體,人高馬大,孔武有力。


    “起來吧。”楊雲暗暗歎了口氣。


    “大人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他們依然不動。


    “讓你們起來就起來,哪那麽多廢話!”


    見楊雲又有生氣的跡象,晏安連忙使了幾個顏色,眾人才猶猶豫豫的站了起來。


    “你們要跟著我也行,不過必須先答應三件事。”楊雲豎起三根手指,彎起一根,“第一件事,你們必須親手埋葬死去的彭家族人。”


    “雖然他們曾經做過錯事,但他們的家人沒有。你們在報仇的同時,也意味著拆散了一個原本美好的家庭,他們的家人將經曆你們曾經經曆過的一切。”


    楊雲的話,如醍醐灌頂,晏安等人回頭看著不遠處,剩下的彭家族人臉上悲戚的表情,就和他們當年遭遇變故時一樣。


    就連桀驁不馴的賀貫也垂下了腦袋,似乎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第二件事。”楊雲趁熱打鐵,彎起第二根手指,“剩下的彭家人如果願意留下,就繼續留下。如果要走,你們不得阻攔,還得給他們備好盤纏。”


    “正當如此。”晏安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點頭。


    “第三件事。”楊雲手指全部彎起,“凡是留下的人,包括你們,今後不得再做作奸犯科的事情,若是被我發現,定斬不饒!”


    說著,他抬起右手,手指間夾著一顆小石子,手腕輕抖,那顆石子便如一道閃電,從郭忠和李向榮中間飛了過去,帶起的冽風吹得臉上生疼。


    “轟隆。”


    隨著一聲巨響,眾人回頭看去,隻見身後一顆比人還高的巨石,被小石子擊中後直接粉碎。


    晏安早已見識過他的實力,臉色不變,但其他人則瞬間嘩然,就連賀貫等人也驚訝地合不攏嘴,看向楊雲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不過,這還不算完,楊雲走到驚呆了的彭家男孩身邊,依次指著晏安等人,問道:“你恨不恨他們?”


    “……恨!”


    明知道楊雲殺他易如反掌,可男孩依然梗著脖子,看著晏安等人的眼神充滿怨恨。


    “嗬……”楊雲笑了,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彭毅。”


    “彭毅聽著,從今天開始你幫我盯著他們,如果他們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就告訴我,我替你給爹報仇!”


    “好!”


    男孩擲地有聲的回答,讓晏安等人無地自容,紛紛說道:“大人請放心,我們絕不會像彭子良那樣傷害無辜。”


    “好,姑且相信你們,去把剩下的彭家族人召集起來,要走要留,讓他們自己決定。”


    “是。”晏安等人拱手稱是,轉身向其餘的彭家族人走去。


    那邊,賀貫見他們離開,猶豫了一會,掙紮著也要站起來,卻聽孫小侯說道:“你去湊什麽熱鬧?一會再幫你處理手,先給我好好呆在這裏。”


    “是……”賀貫撓了撓腦袋,悻悻地坐了回去。


    確認賀貫不會趁著他不注意溜走以後,楊雲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彭毅身上,問道:“彭毅,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的回答我。”


    “好,大人你問。”彭毅認真的注視著楊雲。


    “你恨不恨我?”


    看著彭毅眼中的驚訝,楊雲頓了頓,舉起沾上鮮血的右手說道:“我就是用這隻手殺了你們的寨主。”


    然而,聽他說完,彭毅幾乎毫不遲疑的回答道:“大人,彭毅不恨。”


    他臉上甚至還露出難得的笑容:“雖然彭寨主是我們的族長,可他平時待我們並不好。我知道外麵的人日子過得很苦,明明寨子裏產的糧食足夠,他卻還要逼迫我們隨他一起去搶掠,搶到的東西也隻會分給身邊的人。”


    “甚至有一次,裴涵姐姐不小心擋了他的路,晚上就被他的手下抓去了。等送回來的時候,聽說裴涵不成人形,熬不到天亮就去世了。”


    “所以,我不恨大人。”


    聽著彭毅用稚嫩的聲音說出這麽一番話,楊雲突然覺得自己做的值了。


    這個****一樣的時代,既然他來了,就要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筆墨。


    他的感慨還未結束,晏安等人就已經去而複返,滿臉喜色:“大人,眾人皆服,無人願走。”


    有了彭毅的話鋪路,楊雲對其他人的決定也不感到奇怪:“好,我們……”


    這時,山下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吼:“彭家寨的人給我出來!識相的,就把薛家少爺交出來,不然休怪你典韋爺爺,刀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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