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寶十二年十月二十五日,陳景帝下罪己詔,陳述十二年前謀害先帝,篡權奪位陷害忠良之實,沉冤十二年的舊案終得昭雪,所有背負冤罪逝者正名追封。


    康寶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陳景帝禪讓皇位於代王鍾岸,遷居信安宮。


    康寶十二年十一月一日,代王鍾岸登基為帝,追諡先代王妃孟氏為明惠皇後,冊現代王側妃孔氏為淑貴妃,同時改國號為明朔。


    明朔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太上皇陳景帝抑鬱暴亡於信安宮,追諡為殤景帝。


    ........


    從那日鍾岸說等他,說的一個月就真的是一個月,就這一個月裏,整個大陳已經天翻地覆,一場舊案,令朝堂上下頃刻之間風雲變色,連同皇權更替,一切都隻在眨眼之間。


    登基的前一日鍾岸來對她說,“阿謐你看,我說到做到,而今這天下,一切都如你所願。”


    “是啊,一切如我所願,案子就這麽翻了,該付出代價的人也付出了。不過還有一事,我想,明日去城樓上觀看你的登基大典。”蘇錦微笑著說。


    “好,”鍾岸微笑點頭,“但是不是觀看,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上帝王台!”


    蘇錦微微一愣,“你......”


    鍾岸微笑著輕柔的撫過蘇錦的耳發,“當年你若不離開,便必定是我鍾岸唯一的妃,而今你既已回到我身邊,我若登基為帝,你自然是我唯一的後。隻是阿謐,若姝她,我不能這時候讓她離開,畢竟,她已經把一生托付給我,而且又是宓兒的母妃,對不起,阿謐......”


    蘇錦微笑搖頭,“不,這不是誰的對錯,而且你該留下她,你若是這時候將她棄了,那才不是你了!”


    “謝謝你,阿謐。”


    蘇錦看著鍾岸臉龐上的笑容,還是那麽溫柔寵溺,仿佛一切一如當年,但......怎麽可能還是當年呢?


    鍾岸察覺到蘇錦的神色不太對,以為是身體問題,連忙詢問道,“阿謐,你怎麽了?!”


    蘇錦隨即立刻掩飾下周見的心緒,回鍾岸以安慰的微笑,“我沒事,別擔心。”


    鍾岸轉身喚來周恪之,蘇錦正要問叫周恪之來做什麽之時,便見周恪之正端了件大紅色衣物進來,再近一看,才見竟然是.......九尾鳳袍。


    九尾鳳袍,這是一國之母,皇後之尊才有資格穿的衣袍。


    這是......


    “這是給你準備的,明日穿上它。”鍾岸微笑道。


    蘇錦盯著那鳳袍看了良久,卻忽然覺得惶恐不安起來,怕鍾岸看出端倪,偏偏過頭,“岸,其實我......”


    “沒事的,有我在。”


    她剛剛其實想說的,是拒絕,然而鍾岸的這句話一出來,蘇錦便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這時候,她說不出破壞氣氛的話來,更不願意打破他們之間斷開了整整十二年的這最後的美好相處時光。


    “我必須穿上它嗎?這顏色太烈了,我能不能......不穿啊?或者,就死換一個顏色也行啊,比如白色,藍色什麽的。”蘇錦從周恪之手上接過鳳袍,輕輕撫摸著上麵的紋路,半開玩笑的問。


    鍾岸挑眉,笑答道,“不好意思阿謐,這個以前還真.......不能。”


    “不能啊......”蘇錦歎道,神色語氣似乎有些失望,鍾岸剛想再說什麽,就聽蘇錦又道,“沒事,大紅色也好,很漂亮,我好像都有十多年沒有穿過這樣的顏色了呢?”


    鍾岸淺笑,“阿謐本來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穿什麽都自然是美的。”


    蘇錦神色微不可查的一僵,然後笑道,“是嘛?可惜阿謐已經過了最美的年紀了,現在比阿謐更年輕更貌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去了。”


    鍾岸微笑搖頭,“不,阿謐在我心中,永遠無人能及。”


    蘇錦微笑頷首,狀似嬌羞。


    “阿謐......”


    “嗯?”蘇錦抬頭,對上鍾岸溫柔而期待的眼眸。


    “為什麽,你不願意摘下這麵具,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鍾岸問。


    蘇錦微笑,“現在還不是時候,明天吧!明天我便摘下來,穿上鳳袍,與你攜手,同登帝王台。”


    “這是要給我驚喜嗎?”鍾岸笑道,伸手覆上蘇錦的手背,“傻阿謐,能讓我知道你還好好的活著,並且還能回到我身邊,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驚喜了。”


    旁邊的周恪之聽著二人親昵的言語,再看自家主子的神情,見勢不對,立刻悄悄遁走。


    “周統領鬼鬼祟祟,這是要幹什麽?”


    周恪之被身後突然想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卻見是碧兮,頓時黑臉道,“我說碧兮姑娘,你走路都不帶聲音的嗎?大白天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嗬嗬,周統領也知道是大白天,你這副做賊心虛鬼鬼祟祟的樣子又是怎麽回事?”


    “什麽叫鬼鬼祟祟做賊心虛?我哪就鬼鬼祟祟做賊心虛了?”


    “那你告訴我,這怕我做什麽?”


    “我怕你了嗎?”


    “你不怕我我怎麽嚇到你了?”


    “你嚇到我就是我怕你嗎?”


    “難道不是嗎?”


    周恪之現在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咬牙切齒道,“好好好,現在我是真怕你了,我們到此為止!裏麵呢,你也別進去了,你現在進去不合適!”


    碧兮挑眉,真想問為什麽,想起裏麵的二人,忽然反應過來,神色有些不自在,也沒有多停留,瞪了眼周恪之,轉身快步離開了。


    周恪之搖了搖頭,“什麽人啊.......”


    .......


    其實一直有一句話,蘇錦想問又沒敢問,但是她想再不問,也沒有時間問了。


    “岸.....”蘇錦有些猶豫的開了口。


    “嗯,怎麽了?”鍾岸抬頭。


    “我知道其實你並不想走到今日的,尤其是......這個皇位,然而是我一手把你推到了這個位置上,你......會不會怨恨我.....”


    鍾岸為之一愣,隨即笑了,伸手將蘇錦輕輕攬入懷中,“阿謐,我怎麽會怨恨你呢?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如果說是在當年,我可能還會指望去過遠離朝廷逍遙自在的生活,可是現實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想到餘生裏都會有你在我身邊,不管在什麽位置上,我都會很開心。”


    那一刹那,蘇錦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的滾落下來。她抬起頭,溫柔的捧起鍾岸的臉頰,然後朝著那雙單薄瘦削的唇,輕柔的吻了下去。


    “岸,謝謝你......”蘇錦低聲呢喃,鍾岸擁緊蘇錦溫柔回應著,聲音隨即消失在彼此慢慢糾纏的唇齒之間。


    十一年的分別,一年的再度重逢卻相見不能相認,而今衷腸難述,唯有清淚兩行,所有一切最終都消融在這深情纏綿的一吻中,此情此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吻到兩人都快無法呼吸都時候,從終於各自放開,鍾岸緊緊擁著蘇錦,溫熱的體溫暖暖的包裹著蘇錦的全身,“別再離開我,永遠別再離開我.......”


    “好......”蘇錦低聲回答。


    房間中一旁的炭盆中有一點兒火星爆開,整個暖閣的溫度又升高了一些,暖得連同蘇錦麵具掩飾下的臉龐,都已經熱得發燙。


    “阿謐。”鍾岸輕聲喚著,他的眼角有淚,聲音低啞溫柔,“我們已經錯過了十二年,但而今.......再也不會了。”


    這一次,換鍾岸的唇重新落下,從蘇錦的耳垂,然後輕輕貼著蘇錦的耳畔沿著頸間細細往下緩緩移離,薄削雙唇炙熱灼燙著蘇錦頸間的每一寸肌膚,激起陣陣酥麻,蘇錦終是徹底失去所有力氣,軟倚在鍾岸的懷中,不能動彈。


    然後,鍾岸將蘇錦溫柔抱起走向內室,將蘇錦輕輕放到榻上,手卻沒有離開,而是連同整個身體俯了下來。


    炭盆裏的銀炭再次爆出細微的刺啦聲,錦帳緩緩落下。


    鍾岸的呼吸漸漸有些不穩,環在蘇錦腰間的手緩緩上移,修長的手指輕輕挑開蘇錦的衣襟,然後一點點從肩頭滑落,隔著最後一層薄薄的裏衣,他的掌心暖暖的覆下來,所有動作都輕柔至極,仿佛生怕損壞了一件天地間最最貴重的珍寶。


    對於鍾岸來說,他的阿謐,本來將是這世上最無上貴重的珍寶。


    蘇錦沒有閉眼,而是癡癡的望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這個人,這個她一生唯一愛的人,她抬手,輕輕撫過他的發,他的眉,他的唇......


    晉陵皇城又一場大雪已經開始紛紛揚揚的落下,盡管外麵寒風凜冽,然而這個寒冬的傍晚,卻是蘇錦這一生,最溫暖的時候。


    事實上他們本就該是夫妻,遺憾的是這洞房花燭,卻遲來了整整十一年,而且還沒有儀式,也沒有花燭,隻有兩顆炙熱灼灼緊緊相擁的心。


    也或者,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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