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心態落差失衡的白寧開始冷靜下來的是突然響起的提示音。


    “你沒死?”


    夜晚的風吹過來,白寧微微眯起了眼,聲音森冷起來。周圍寂靜,隻有蟲鳴在叫,來自係統的聲音沒有再次出現,片刻後,長椅斜過去的遠處,草叢裏傳來沙沙聲,一道人影走出,路燈的光芒裏,是露裸的身形,一個樣貌身材都極為普通的男人。


    “哈,忘了,你已經是完全的男人了,稍等,裏麵還有個人,我去換一下。”那人麵無表情的搖搖手指,調侃的語氣說完,重新走回草叢裏。


    白寧坐回長椅上,湖岸的路燈晃眼,心緒複雜,原本幾十年的時間裏,他能看淡一切,回來後環境的不適應讓他心潮一度起伏,當聽到係統重啟的提示後,反而沒有了特別抵觸的心理,就像他鄉遇見故人,哪怕這個故人曾是敵人。


    光潔的腳背踩著公園的地磚走進視線,一支煙遞了過來。


    順著煙看上去,是光潔的手臂,裸露的肩膀、女人的臉,以及完全暴露在外麵的胸脯,那女人長相並不好看,身材倒還行。


    白寧隻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誰,又將視線轉了回去。


    “你們人類不是煩惱的時候喜歡抽煙嗎?”站在旁邊的女人,或者說係統將手裏的那支煙含在嘴裏,點燃打火機,青煙在星火上冒了出來,隨後……一連串的咳嗽聲,他連忙將煙頭扔了出去,“難怪你不喜歡……味道確實不好。”


    白寧雙手合攏撐在嘴邊,目光冰冷的直視前方的水波微瀾,雙唇輕啟,“說正題。”


    “醒過來,離你不遠有一對在交.配的男女,順便用一下身體,過來與你坦誠相待,這不是你們的一種友好、誠實的交談方式嗎?”


    白寧看向他:“我說的是你怎麽會沒死?”


    “啊…那自然是裝死的。”係統用著那女人的臉微笑了一下,“你騙我一次,我騙你一次,不就公平了嗎,你忘了上次我說過的話嗎?以肉身做皮筏,你就是我的那艘皮筏,沒有我你回不來,我也過不去……”


    旁邊的白寧沉默了一會兒,“所以在那邊的幾十年裏,你一直都藏在我體內?”


    “對。”係統的臉貼近過來,眸子在柔和的燈光裏閃爍:“你不想想,你光用我留下的裝置就真能回來?這個時空的坐標誰給你定位的?又是誰讓惜福保留記憶的回到這裏,還有你那個女徒弟也是,不然早就‘苦海無涯’的飄著,最終意識消散。”


    一隻蚊蟲飛過來,被係統一巴掌拍死時,白寧起身,負手走到湖邊的護欄前,嘴張了又合上,猶豫了片刻,聲音細小如蚊:“謝謝……”


    “聽你這句話真不容易。”係統驅趕走蚊子,走過來,背靠在護欄上看著漫天星鬥,“你在那冰殿裏一坐就是幾十年,我一直都看著,也看到你幫手下,每日都來殿前看一會兒離開,隨著時間,他們有的老了,有的死了,到後來就沒什麽人來了。”


    白寧深吸一口氣,吐出,眼睛閉上:“是啊,錯過了許多…….”


    “所以…我把他們重新歸整了。”係統收回看著星鬥的視線,移到旁邊男人詫異望過來的臉上,“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你應該會在不久的將來遇見他們。”


    “他們還能活著?”


    係統攤攤手:“有些能,有些不能。快再說聲謝謝,能聽到你九千歲說這兩個字可非常不容易。”


    “謝謝!”


    白寧望著波紋起伏的水麵,轉過了頭,仿佛曾經那個千歲回來了,平靜的目光中帶著冷厲和威勢,伸出手。


    那邊,係統笑了笑,同樣伸出手。


    握在一起。


    ……


    鑰匙打開鎖的響聲,白寧打開房門進到家裏。


    燈已經滅了,掛鍾滴答滴答的指向十二點。


    先去兒子的臥室看了看,小家夥已經睡的很香,薄毯被踢到了一邊,走過去給他蓋好後,靜靜的退出,又去廚房看了一眼,淩亂不堪,鍋碗瓢盆散亂到處都是,電飯煲下麵更是焦黑一片。


    “幸好天然氣還知道關……”


    白寧衝了一個澡回到臥房,惜福還是卷著被子縮在一邊在睡,他輕手輕腳過去坐下,那邊甚至是本能的縮一下,朝旁邊挪動。


    他唇角勾起,往女子那邊挪一點,那邊立刻又動一下,白寧笑著再做了一次動作,就聽嘭的一聲響,惜福整個人翻到了床下麵。


    捂著額頭的身影爬起來,瞪著眼睛鼓著兩腮,氣鼓鼓的坐回床上,豎起手指,惡狠狠的說:“你給姑奶奶聽好,第一、往後你睡外麵去,第二、不準有什麽想法,第三、我還沒想好……”


    “我是你相公。”


    “一邊去!姑奶奶還沒說完…..”惜福手揮在半空停了下來,眼睛瞪著望著說話的男人,一眨一眨,“剛剛你說什麽?”


    白寧將她手放下,握在掌心,“我是相公,白寧。”


    “啊……你…你不是叫白慕秋嗎?”惜福往後躲了一下,“相貌也不一樣啊。”


    旋即,女子眼睛轉動,問他:“那你記得…”


    話還才說到嘴邊,那邊擁了過來,將惜福攔在懷裏,“記得,相公記得所有的事、和你說過的所有話,不管是在白府、城牆上、還是在那晚的街道上、還是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村裏,你趕著鴨子,揮舞著木棍……相公閉上眼睛都能回想起那個黃昏裏,夫人燦爛的笑容……”


    男人抱著女子坐在床上,訴說著許許多多的話,仿佛是將那許多年裏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在這個夜晚講訴出來,燈光將房間映的溫馨,安靜簡單的聲音在這個夜晚顯得溫柔。


    窗外,天上繁星眨著眼睛。


    同一片夜晚下,相同的城市,有一名穿著黑色西裝、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在站在窗前打著電話,沉冷的聲音似乎在應付電話那頭。


    “好的,我知道,會去教育局開會。”


    “嗯,這個校長怎麽當,我心裏清楚。”


    然後,他拉上窗簾,手機扔到書桌上,坐下來時,手指在按在書桌的鍵盤上,上麵是聊天的窗框,隨後他敲了一段話。


    “工藝品…長劍,刻名:白龍。”


    眼鏡取下擦拭,冰冷的眸子盯著屏幕上別人回複過來的字,眼神威嚴冷漠,在他背後的牆壁上,一副剛寫不久的字畫掛在那裏。


    一個大大的“宦”字。


    ……


    城市的角落,垃圾堆砌,陰暗的巷子裏發出呯呯的擊打聲,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在地上被幾名同樣衣衫襤褸的乞丐拳打腳踢。


    “不懂規矩,知道什麽是孝敬錢嗎?”


    “以後還看你亂占位置……”


    幾名乞丐收拾完地上的身影後,轉身走出兩步的刹那,人影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扭動著脖子發出哢哢的響聲。


    胖胖的身形在說:“咱家好久沒被人打過了……你們這群兔崽子的勁可真大,一點都不尊敬老人家。”


    走在後麵的一名乞丐朝地上吐口水,呲牙凶狠的轉身,然而視線裏迎來的是一張寬肥的手掌扇在了臉上。


    呯——


    腦袋在肩上扭轉出誇張的角度,其餘三名乞丐看過來時,腦袋剛好停下,瞪著驚恐的眼神正看著他們。


    “啊——”


    不同的尖叫在巷子裏響起片刻,便消失了。


    ……


    城市的另一端,充滿曖昧粉紅色的房間裏,大門嘭的一聲被人踢開,一個彪形大漢邁著大步走進來,凶橫的臉上掃過屋裏。


    “你們兩姐妹是不是不想幹了?趕緊把電腦打開,趕緊直播!”那男人的肌肉抖著,晃動拳頭:“要不是後麵大老板看上你們,不然老子現在就辦了你倆,簽了合同就我們的人,最好老實點。”


    粉紅的暖燈下,心型的沙發上卷曲的女子挽著一縷頭發在玩耍,嫵媚的眼神瞥在眼角:“姐姐…有人要讓你聲色娛人呢,還口出狂言,奴家心裏好怕啊。”


    落地窗前,另一個女子負手轉過側臉,與剛剛那名女子長相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漂亮的臉蛋上多了許多煞氣,她盯著門口的大漢,“敢這樣本座說話。”然後,讚賞的點點頭:“有膽!”


    下一秒,轟的一聲,身影從房間飛出撞在走廊的牆壁上,灰塵簌簌的落下來,男人直接就昏厥過去。


    在沙發上卷著長腿的女子取過床櫃下的針線盒,拿著一枚細針比劃:“比那時我們用的還要好呢……姐姐啊,要不我們與那位大老板好好的‘玩’會兒吧,畢竟妹妹可是宮裏待貫了,一定要錦衣玉食的,你說呢?”


    眉角輕佻的揚了一下。


    “好!”伸手一招,細針從對方指間吸過來,針尖有奪目的光彩,窗前的女子便是點頭。


    夜風吹過數百裏,另一座相鄰的城市,一輛轎車極快的駕駛,停在醫院的門口,一對年過半許的夫妻慌慌張張的走進醫院。


    “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


    “病人神智有些模糊,她最近是不是出過什麽事?”


    “有啊,從樓梯上不小心摔下來,撞了頭,一開始我們以為沒事,後來人就變得迷迷糊糊的,我倆口子一直在外地,今天才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是不是病情惡化了?”


    “這倒沒有,隻是突然性的昏厥,再留院觀察幾日看看……”


    家屬與醫生的對話在走廊說著,旁邊不遠就是病房,透過房門進去,昏暗的病床上,一個靚麗的女子悄然的坐了起來,有些搖晃。


    “白寧…師父…師娘……小晨子……”來來回回的念叨這幾個名字,走下了床,望著窗外一片明亮的夜景,以及窗戶倒映出人堆臉孔,目光茫然了。


    張開手掌輕輕的按在窗戶上,摩挲倒映。


    “我輪回了嗎?怎麽變的這般年輕了…….”


    在這樣的夜晚,有著不同的人陡然的清醒過來,人生如群山,起起伏伏。


    ps:第一更,應該還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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