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晨起的時候還飄著大片的雪花,紛繁的晃人眼睛。這會子,雪竟停了,腳下的曲徑覆著厚厚一層的積雪,雪壓了一宿,踩上去綿實得緊。雪太大,府裏還未安排清雪,銀裝素裹,倒著實一番美景。


    王氏和璟萱璟雯姐妹兩裹著厚披風,手裏抱著暖爐,緩緩走著。後麵的丫鬟們當然無心去欣賞景致,隻細謹地注意著主子的情況,雪地路滑,萬一摔了哪個,可不得了!一路人走過,留下一串串腳印。


    崔璟萱還好,倒是崔璟雯,擔憂了一眾丫鬟。無他,這妮子,孩童的好奇作祟,走路都沒個正行,蹦蹦跳跳左瞧右看,恨不得撲進雪裏。


    她穿著跟崔璟雯一係的雪白披風,這兩件白貂披風,都是崔璟炎冬日裏進林子親手打的,看著毛色鮮亮,顏色雪白漂亮,立馬送回了府,剛好給妹妹做件披風。王氏找了府裏最好的繡娘,趕製了近一個月才做好,姐妹兩一人一件,一大一小兩個玉人兒,站一塊可愛屬性翻倍,簡直萌煞王氏崔璟炎一幹人等。


    此刻,看著王氏隱隱有些責備的眼神,她就眨著那雙大眼睛,無辜地看過來,頭上戴著的雪白披風上吊著兩隻毛茸茸的長兔耳朵,頸上圍著白狐圍脖,巴掌大的小臉嵌在裏麵,襯的小臉愈加瑩白如玉,眸如點漆。大眼睛眨巴眨巴,瞬間軟化了王氏的心。


    王氏無奈,這丫頭,忒的精怪,偏偏又不忍心責罵她,隻能推出崔璟雯最黏的璟萱:“萱兒,去牽著你妹妹。”


    雖說崔璟萱常常對這丫頭也是毫無辦法,但她這個當娘的哪裏不知,那些都是璟萱樂意疼寵她,璟雯也樂意粘著。真要說是管教她,王氏相信,全家人都比不上崔璟萱對她的影響大。說起來,她這個娘還真是失敗,怎地就比不上姐姐呢?


    王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


    “姐姐,姐姐,一會回去了,你陪我在院子玩好不好?”果真,崔璟雯迅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撲倒姐姐,黏了上去。


    崔璟萱倒不覺得有什麽,小孩子冬天玩雪很正常啊。璟雯活潑淘氣,開朗單純,這是她最羨慕和最喜歡的,妹妹這樣就很好,她也希望妹妹能夠在她和哥哥的守護下一直這樣無憂無慮,開心快樂。故而璟雯的要求,隻要在合理的範圍內她大多數都會盡量答應。


    應允的話還沒出口,王氏的話語就先傳了出來:“阿雯,你還小,不許玩雪。凍著了怎麽辦。”又對著璟萱數落:“萱兒,還有你,不要老是慣著你妹妹。”


    王氏暗自想著,她終於反省出來璟雯最黏萱兒的原因了,一定是因為璟萱太寵璟雯了!而且寵的毫,無,底,線!


    “娘親……”


    不過看著崔璟雯那一秒就泫然欲泣的小臉,淚珠兒都好像馬上就會掉下來,王氏的眼神又沒那麽堅定了。心裏遊移不定著,阿雯的要求好像也不過分,自己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得,又是一對崔璟雯的哭技毫無招手之力的人。


    崔璟萱在心裏啼笑皆非地想著,眼見著王氏微微動容又不好反口的模樣,貼心棉襖崔璟萱立刻給出了台階:“娘親,玩一小會沒關係的,還有我在她旁邊看著呢。海棠苑還有那麽多丫鬟、媽媽,沒事的。”


    看著王氏惻然的眼神,眼帶笑意地補充“況且,女兒也想玩了。萱兒今天生辰,娘親就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吧。”


    “罷了罷了,隻能一小會。阿雯隻可以玩一刻鍾。”兩姐妹輪番上陣,果然王氏招架不住,最後還是應了。


    磨磨蹭蹭到了青鬆堂,丫鬟們趕忙揭開簾子迎了進去,老夫人倒沒有怪罪她們來的遲了,還頗為親昵地摟著崔璟雯吃著糕點。


    都說感情是處出來的,崔璟雯膽大,毫不怯與她相處,因著崔璟萱在這兒,這妮子三天兩頭往這兒跑,嘴又甜,時間長了,老夫人又多了一個喜愛的孫女。


    “璟萱,屋裏悶,你帶著璟雯去園子裏透透氣,牆角那有幾叢梅花開的極好,你年前不是正跟邢夫子學插花,讓祖母看看你學得如何。”邢夫子是老夫人給崔璟萱請的五位夫子之一,不知出身,舞藝尤佳,翩若驚鴻,掌上飛燕,不過如是。


    屋裏燒著品質極好的銀絲碳,擺了幾大盆子,暖融融的,卻有些悶躁。理由是真,不過崔璟萱還是顯見地明白了老夫人不過有話說給王氏,支走她們罷了。便也溫雅地應了,牽著璟雯走了出去。


    屋裏的丫鬟知趣地退了下去,頃刻屋裏隻剩下她們二人。


    “母親?”這是王氏詫異的聲音。


    “阿欣,璟炎的婚事,盡快定了吧。”


    老夫人帶著幾分躊躇地說著,神色複雜。她一輩子磊落,從不覺得愧於什麽。但麵對一向孝敬的兒媳,她著實含著愧疚。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去王家提親,禍害了這個好女子!是自家虧欠了她!


    “……”王氏想說,是因為宮裏那位罷。嗬,真是笑話,自己兒子的親事,竟還要因為那個賤人有了周折。自己的丈夫一門心思幫著那個賤人,以前都能眼睜睜地默許炎兒被害,包庇凶手,這回,一個親事而已,怎麽不能背著她應了。嗬,真是笑話!


    “母親,她想幹嗎?”王氏覺得自己已經隱隱控製不住想殺死那個女人的心了。她還想怎麽禍害自己的兒子!


    “宮裏傳來消息,劉貴妃、想把自己娘家侄女嫁與璟炎,正在說動當今為他們賜婚。”


    安國公府作為三大柱國之一,又是侵著軍權的,在宮裏自然安排有釘子。不為別的,隻為早些得到消息,遇事能夠早些準備,自保的後路而已。定國公府、寧國公府必然也是有的。


    這些消息,老夫人不覺著有必要避著王氏,崔璟炎漸漸大了,是個有想法還有能力的,崔元浩卻依舊糊塗著。她撐著一個家族,從不敢把注壓在一個兒子上,所以她才這般費心教導著孫子孫女,王氏是個明白人,楚京愈來愈亂了,這家,她相信,王氏撐得起。


    哢地一聲,王氏掐斷了自己蓄養著的一管指甲,劉家閨女,呸,那樣的女子,眼皮子淺,沒教養沒能力,憑什麽配得上我的兒子。


    崔璟炎要娶的,是長媳宗婦,是大家閨秀,是能給他扶持的嶽家,京都裏多少貴女爭著搶著要嫁過來,她劉氏,憑什麽!


    “母親,她劉心瑩欺人太甚!”


    欺負了她,還能用劉氏惡心兒子,又能阻了兒子的前程。後宅不寧,還不定什麽時候在背後□□一刀。這一嫁,真是一箭幾雕,娶了這麽個媳婦,璟炎就算是毀了一半。


    王氏的底線被觸,出離憤怒了,這家裏這攤子事兒,母親是知道的,她也懶得裝作自己不知,自咽苦果,假裝大度把這事容了。她又不屑崔元浩的假意,為他委屈自己和兒子,他配麽!


    “聖上寵她,還寵的愈發糊塗,安國公府不懼於她,不過,這幾代皇帝本就看不慣三大公府了,當今也一樣,能陰損安國公府的事,那位恐怕樂意的很。”


    老夫人無奈歎氣。雖說三公有權,但皇帝畢竟是皇帝,三公暗爭已久,又有皇帝暗中平衡著,相持不下,近幾代被削弱得厲害。


    崔家老安國公死了,寧國公府寧家子孫一片紈絝不堪,定國公府林家,定國公夫人竟連個嫡子都沒有誕下,隻一個嫡小姐林菀。


    如今這情況,三家實力都有些衰退,但老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聖上若是想要楚國穩著,就不該那麽不計後果,衝動行事。


    當年老國公那事,大理寺查了八年毫無頭緒,嗬,哄傻子和瞎子去吧。可別讓她查出來當年的真相!眼中鋒芒一閃而過:“隻能先避著了,早早定了罷,免得被她鑽了空子。”


    王氏沉默著,平複著怒氣,今個萱兒生辰,這事回去了再跟璟炎詳說計較。


    剛想著萱兒,璟萱就到了。她抱著一束開的嬌豔的紅梅揭開簾子進來,璟雯跟在身後,手裏也捏著一朵。


    崔璟萱頗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王氏,屋裏氣氛很奇怪啊,母親這是怎麽了,像是氣的不輕,祖母也有些不對,神情頗有些狠厲。不過,她還隻是八歲,母親有事也不會告訴她,下去暗自打聽吧。


    她暗自想著,麵上不顯,隻去逗笑“母親,祖母。外麵的梅花開的真好,我們這樣的折花賊都有些不忍呢!”璟雯跟著點點腦袋,“是啊,是啊,好漂亮,娘親,海棠苑怎麽都沒有漂亮的花花。”


    “哈哈,璟雯喜歡,祖母讓他們給你種好不好。”


    老夫人笑著拉過崔璟雯,勾勾她的小鼻子。對剛才的事也掩過不提。老狐狸的情緒果真難以捉摸,不會輕易把真實情緒透露在表麵。自己果真還差了些,得好好學著。


    “祖母,瞧我這瓶花插地如何?”崔璟萱捧著一個粉釉仕女瓶,瓶裏的花果真極豔極美。花枝交錯著,高低錯落疏密有致,整體線條優美,頗有一番意境。花媚瓶雅,扶醉殘紅,暗香嫋嫋。


    “恩,邢夫子教得好。”老夫人笑著讚道。


    “這瓶花,祖母瞧著喜歡,就賞你一樣東西。”


    說著吩咐了旁邊的碧痕什麽,碧痕轉身去了,回來捧著一隻小巧的匣子,巴掌大小。倒是後麵還跟著幾個丫鬟,捧來一堆的匣子,有長有短,有寬有瘦。


    “祖母,不是一樣嗎,這明明好多樣。”崔璟雯窩在一旁,不解地問著。


    “你個機靈鬼。”老夫人笑著點了點她,又對著璟萱說道“碧痕捧著的,是祖母我對這瓶花的賞,後麵那些啊,是你的夫子們,送過來的生辰賀禮。你一並抱回去吧。”


    幾個夫子對崔璟萱教導得極為認真,崔璟萱也是知好歹的,頗為用心,知禮又勤奮努力,天下哪個老師不喜歡呢。年跟前休了假,但還是掛念著小徒弟都送了禮來。


    “夫子他們記掛著萱兒,萱兒真是感激。”崔璟萱有些想念那些可愛的夫子了。


    “這個等你開始上課了,你再親自感謝他們去罷。現在先不急這個,璟萱,先看看祖母的禮,你喜不喜歡。”老夫人指了指碧痕捧著的那個小匣子。


    崔璟萱有些訝異,現在就看?有些不合禮數啊,但老夫人要求的,她還是朝著碧痕走了過去,緩緩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她沒注意,匣子打開的那一刹那,隨著的阿拙驚異的眼,和老夫人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拿匣子裏的,竟是一塊令牌。小巧精致,莫名地神秘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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