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水溶扯起嘴角,隻覺得想笑,什麽時候,忠奸之間,辨別起來這麽簡單了。戴權穩住了心神,示意王明開口,這麽大的事,皇上還不開口,怎麽都說不通。王明隻垂著眼,也不搭腔,置身事外,仿若無人。


    “聖上!”戴權忽然大叫一聲“北王爺,聖上剛剛撞到了桌子角,昏過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暈過去了?”蘇州知府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看起來比秋末的落葉還要可憐。衙役捕快們依地跪下,深藍的布袍幾乎與夜空融在一起,隻能看見一張張臉,如鬼火一般飄在空中,看起來格外恐怖……


    “這附近有座別院,原是花家所有,名醫葉星士雲遊到此,恰好住於此地,要是王爺不嫌棄,不妨請聖駕到別院暫作歇息。”金九齡知道花家的顧慮,單獨辟出別院雖說有失禮儀,可也總好過將全家人的安危置於困局。


    “如此甚好,夜深了,我們就去別院休息一段日子吧。”水溶連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下來“知府大人也來吧,明早去姑蘇花府,還得大人護駕呢。”


    花家別院裏,花如令、花滿雲和花滿樓在大堂裏坐著,花如令靠著椅背,閉著眼睛,一手托著腦袋,鬢邊的白發星星點點,說到底,他也是六十歲的老人了。花滿雲較之花滿樓多了幾分急切,不住地往外望,幾番比較之下,倒是閉著眼睛,一手微微握拳,搭在椅背上,一手摩挲著腰間的平安扣的花滿樓最為淡然。


    “來了來了!”花平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被門檻絆倒在地也不在乎,趴在地上大聲呼喊“禦攆已經到門口了。”


    “我們出去看看。[.超多好看小說]”花滿雲立刻跳了起來,越過花平就往外跑,花滿樓也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沒有一絲睡意“來了啊,我們去看看。”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花平擦了擦額角的汗,看著怡怡然的花滿樓,有些摸不著頭腦,聖上駕臨是喜事,怎麽老爺和公子們都是一幅要命的模樣?


    魏子雲兄弟四人抬了一頂軟轎,直接往後院走了過去,在花家父子兩人的注視下將趙天岐放在了床上,鄭文本一路隨行,背著一個藥箱子,低著頭走了進來,把手搭在趙天岐的腕上,不斷的搖著腦袋,隻差直接說沒有辦法治了。水溶差一點就一腳踹了過去,將鄭文本踢翻到榻前。


    “葉神醫來了!”不知道誰說了一聲,外麵進來一個須發花白,五十多歲模樣的老者,後麵跟著一個小童,十七八歲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捧著藥盒子。花滿樓緊隨其後,向水溶介紹“這是葉星士葉神醫,醫術高超,懸壺濟世,不妨讓他看看趙公子的病。”水溶沉默了片刻,就讓開了身子,和花滿雲站在了一起。


    葉星士為江湖四大神醫之一,果然名不虛傳,把脈之後也不開方子,直接從一個素麵紫檀盒中拿出一把金針,進行針灸。針灸時間很長,葉星士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金針幾乎插滿了趙天岐半個身子,水溶幾次想要阻止,都被花滿樓拉了下來。


    趙天岐的手指忽然動了動,接著整個身子都彈了起來,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又昏了過去。葉星士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把趙天岐身上的針偷偷拔去,走到另一邊,在銅盆裏仔細的把手洗幹淨,銅盆慢慢變成了黑色,泛出綠幽幽的光,葉星士抬了抬眼皮,繼續洗了片刻,確定幹淨了之後,抽了毛巾擦幹淨手,不急不緩,仿若閑庭信步。水溶也大大緩了口氣,對葉星士的態度好了不少,逐漸恭敬了起來“敢問葉神醫,我這位兄弟,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沒什麽,中毒了而已。”葉星士走到桌邊,提筆開始開方子“這種毒叫斷腸,中了之後起先腹痛如絞,繼而昏迷,與人昏睡無異,慢慢的,人就會虛弱至死,死時豔如桃李,但也好看,這斷腸之毒,猶如愛情,生的時候能摧人肝膽,然後就趨於平淡,直至湮滅,和愛情很像,也叫情毒。在江湖上也不常見,很難根治,我也隻能拖著,你們要盡快找到金色娃娃魚的心髒做藥引,或許還有希望。”


    “金色娃娃魚?”金九齡摸了摸下巴“可是逍遙山上的金色娃娃魚?那我們就要去天宗的地盤了。”他的眼裏浮現出層層憂慮“逍遙侯可不好對付。”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金色娃娃魚,我是要定了。”水溶扣了扣桌子“隻是不知道,葉神醫能拖多久?”


    “最長半年。”葉星士說完,就將藥方子遞給了花滿樓“派個人看著他,其他人都可以休息了。”


    “這人到底是誰?”從房間出來,葉星士就發現多了很多禁軍,他不是什麽好奇之人,可是花家上下戒備如此森嚴也是第一次,裏麵躺著的人,定然是身份尊貴,地位顯赫。


    “這是我妻子的師兄。”花滿樓把手背在身後,看著葉星士“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人,隻是今晚聖駕在此,難免戒備森嚴,待明日聖駕啟程,也就好了。”這是他們定好的聲東擊西的法子,是為了防止有心之人前來行刺……


    花滿樓去了別院,黛玉也沒有多想,她被看得牢牢的,什麽事都不能幹,差點要悶死,過了這段日子,本來很乖的寶寶也不安分了起來,日日清晨都要嘔吐,幾乎吃什麽吐什麽,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你好好吧。”剛剛用過早飯,黛玉就覺得胃裏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忍不住趴在床沿吐了起來。一個杯子遞了過來,她剛想接住,就覺得哪裏不大對勁,順著杯子往上,就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九公子?”


    “你記得我?”宮九幾乎可以說是喜出望外,驚喜的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你還記得我,太好了……我,我太高興了……”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忘記給自己帶來麻煩的人。”黛玉冷冷的看著他,眼睛裏的戒備如同冰塊砸在他的身上,又冷又疼,幾乎麻木了的難受“你怎麽會在這兒?紅袖呢?你把她怎麽了?”


    “她沒事,隻是暈過去了而已。”見黛玉沒有拿杯子的意思,他訕訕的放下了手“你為什麽總是想著別人,對別人那麽好,隻有對我,橫眉冷對。”


    “如果你不是存了心害死我,我或許會對你好些……”


    “害你,我怎麽會害你?”宮九往後退了一步“我這麽愛你,怎麽會害你?”


    “你愛我?”黛玉隻覺得可笑,愛的恨不得自己死嗎?如此自私,還敢說愛“你了解過我嗎?你知道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你愛的,不過是當年你看見的那個影子罷了……不對,你愛的也不是影子,隻是你自己!”


    “那花滿樓就愛你了?”宮九的脖子冒出一條條青筋,眼睛瞪得很大,紅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睛“他還不是把你放在了瘟疫橫行的姑蘇?”


    “你錯了……”黛玉森然的望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睛,一望到底,沒有一絲憤怒怨懟“姑蘇是我的家,生於斯長於斯,我注定也要死在這裏,埋在這裏的,不是明毅不讓我離開,是我不願意離開,他隻是陪著我罷了……他能陪我於險地生死,又何須你來指摘?”


    “我也能!”宮九的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


    “可我不願意!”看吧,愛情就是這麽可笑,即使掏心掏肺,不愛,就是不愛……


    “我要殺了他!”宮九咬牙切齒的看著黛玉,眼裏壓抑著怒火。仿佛能席卷一切……


    “你殺了他,不過是他生我生,他死我死。黃泉碧落,天上人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之地,便是仙界天國,極樂世界。”黛玉的話一字一句像是針一樣紮在宮九心上,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在花府動粗,卻怎麽也忍不住,他飛身跳到了院外,生怕自己一怒之下傷了她,隻能像一個逃兵一樣跑出花府……雨點紛紛而落,像一張網,怎麽也逃不開……


    帶著微微的澀,宮九執拗的站在街口,任憑雨冷冷的拍在他的臉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花家大宅,萬家燈火,燈明燈滅,卻沒有一盞是為自己而留。單薄瘦削的身子,在疏疏的雨幕裏格外寂寥,倔強的如同一個孩子……他拒絕了沙曼遞上來的傘,隻是看著,院子裏的燈滅了,窗戶空洞洞的,就像他心上的那個洞……鮮血淋漓,痛不欲生……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原來,他也有這麽可笑的時候……


    這麽多年,原來你從不曾愛上我……沙曼舉著傘,遠遠地看著宮九繪著江南煙雨的淡黃傘麵,隱隱有做舊的氣息,如煙熏一般,仿佛還沾染著淡淡的鬆香煙熏味,清雅的不似她的喜好……我到底是該慶幸,還是悲傷,愛情把你從地獄拉到了人間,但你愛的,從不是我……


    “我不想這麽做的,你們都在逼我!”她遠遠地聽見宮九輕聲的呢喃,無奈,痛苦,還是絕望?可該怪誰呢?誰都沒有錯,但結果,為什麽錯的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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