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五月, 還未進入盛夏,胤g就耐不住紫禁城的沉悶, 強拉著寶絡一起搬入圓明園。隨從的人很多,年幼的皇子公主, 各宮的妃嬪,宮女,太監全部遷入圓明園,住所還是按照以往的慣例。


    胤g住在九州清宴的萬方安和,寶絡原本是住在天地一家春,但沒住兩日胤g就嫌去她宮裏來回麻煩,幹脆叫人另外打掃出九州清宴內的清暉閣。


    宮裏膩歪不過, 到園中還是如此, 寶絡相信以胤g的的壞脾氣和一張動不動就板著的冷臉旁人是不敢多加多問的。隻是齊妃等人來請安的次數是越來越多,這就導致她們遇見胤g的次數愈多,但顯然後者並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不過半月在一次他和寶絡單獨相處再次被打擾後, 胤g大怒:“朕若在皇後處, 爾等無需再來請安!”


    一道旨意下去後宮頓時平靜,請安的次數是減少了。但寶絡卻覺得無聊了,要知曉古代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更沒有城市化的夜晚,她每天守著一個院子就算把園內所有的奇珍異寶每天分早午晚的欣賞下去,也總有完的一天, 更何況她對文物的造詣真沒那麽高。在這寂寥的深宮,相對於和胤g的談心和夫妻生活,她更向往女人間的搓麻將,以及在麻將桌上的八卦。


    在前些日子她才知曉努達海又納了一個小妾,以六十一高齡又生下了一個兒子,很可惜的是兒子不是新月的。當年被努達海捧在手掌心的月牙兒早已不複當年的盛況,沒人願意和一個已經被廢掉而且私奔的格格交往,更沒有願意為了一個小小的侍妾得罪將軍府的福晉,新月的晚年很可憐但又很可悲。


    克善終是看不過去,不顧自家福晉的阻擾去將軍府要將自己的大姐迎接回府,連努達海和雁姬都同意的事兒,但新月在麵對克善時顯然夢還沒醒,心心念念還是當年的月下約定。


    殊不知男人要是變起心來,別說是十頭牛了就算是百頭牛都拉不回來。寶絡深知這個道理,對新月不知是該說她是執著還是拎不清了。


    是夜下了一場大雨,雨滴劈裏啪啦砸在碧綠的荷葉上,濺起一滴滴晶瑩透亮的水珠。清暉閣因是帝後住處所以在園內燈火最是通明,沿道的走廊上不時有巡夜的太監和忙碌的宮人來回走動,寶絡登上仙樓俯瞰而下,九州清宴全部的夜景都盡收眼底。


    這對於現代的人來說已經是一片絕跡,而如今她卻能站在這片園林之中,不得不承認,無論看過多少次,這些景致依舊能令她驚歎不已。


    “咳,咳咳……”寶絡貪看夜色竟有些不覺,現下一陣風吹過才覺得雙臂處涼颼颼的。滿裏連忙命人取了鬥篷披在她身上,忍不住責怪道:“娘娘也得愛惜自個兒身子才是,前天夜裏剛咳的今晚還站在這涼風中,若是皇上知道又該擔心了。”


    “哪有你說的那般嬌弱?”寶絡笑了笑,還是下意識的攏了攏鬥篷。


    底下走廊裏來匆匆來了一群人,臨頭的是蘇培盛,他身上那件太監總管蟒服在黑夜中也頗是亮眼,隻是半夜還吃茶和點心卻不似皇上的風格,寶絡隻掃了一眼,便有些不耐煩的坐下,抽出絲帕擦了擦嘴角,看向滿裏問道:“我多久沒去皇上那邊了?”


    滿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解她怎麽突然問起這事兒,隻道:“進了園子便沒主動去過。怎麽?主子今夜是要去?”


    寶絡點點頭,將盤子中的護甲戴上,隻讓她一人攙著下了樓梯。依舊是沿著蘇培盛走過的那條道跟去,一路到了萬方安和,守門的太監侍衛見著她紛紛跪地請安,寶絡揮手不讓他們通報,隻是悄悄的站在走廊裏。


    因為下了雨,沒有月光,單靠著兩遍走廊處的燈籠依舊還顯得極暗,如此相比,殿內愈加顯得燈火通明。寶絡就站在不遠處看著,神情有些嚴肅,滿裏看她這般專注也跟著緊張起來,她死命的瞪著裏頭,就怕突然出來了某位娘娘,也不知皇後娘娘哪來的嗅覺,平日裏從不探查的今日竟會來看。


    正當滿裏緊張的手心都捏出汗時,萬方安和內胤g先走了出來,隨後緊跟著一位鶴發童顏的的道人。蘇培盛這時連忙將剛才端來的清茶和瓜果奉上,表情十分恭敬。


    “娘娘,是妙應真人。”滿裏挑眉,聲調也拔高了許多,心底一塊大石放下。寶絡卻不似她這般興奮,倒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知道。前些日子我就聽說最近婁近垣,張太虛,王定乾等人頗受他恩寵。”可她不知的是胤g竟如此偏愛這些道人,竟將西苑一處開辟出來給這些人住。


    如此,雍正的死因可能真的像後人猜測的那樣,並非死於疾病很有可能是服食丹藥過量致死。


    寶絡的心微微沉了下,最後看了一眼萬方安和內的香火漸起,轉身要回清暉閣。滿裏不知,追問:“娘娘,皇上這麽做可見心中是有娘娘的,那幅畫的事兒皇上到現在還記著呢。”


    寶絡回頭又看了一眼萬方安和,低頭笑了笑:“許是吧。”隻是語氣越發平淡。


    入夜,寶絡似睡非睡間,見胤g悄聲踱步進來坐在她床頭,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木料燒過的香味,聞著怪怪的。寶絡睡眼惺忪起身,她揉了揉雙眼,胤g好笑的看著她,替她拂開臉上的青絲笑道:“聽門口的太監說你今晚去過萬方安和,怎麽不進去?”


    “看您在忙,也不方便打擾,所以就回來了。最近老覺得有些困,就歪了一會兒的功夫便累的不行,也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寶絡回道,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胤g拿在手上沒喝,見她自己拿了一塊果糖含在嘴裏,又笑問:“這糖是禦膳房新做上來的,我平日裏覺得太過甜膩,不成想你愛吃。味道好嗎?”


    語氣和平日裏一般,寶絡見他難得的討吃的,以為他夜裏是餓了,撚了一顆遞到他跟前,胤g沒全含進去,隻舔了舔皺眉:“酸得很。”味道還是不錯。


    “吃到後麵就甜了。”寶絡吃出了經驗,一時間兩人倒無其他話,隻是一人坐在榻上一人坐在圓椅上,寶絡隻穿著一件極薄的單衣,沒一會兒就打了個噴嚏,胤g皺了下眉:“莫要貪涼了,快鑽床上去。”


    說著三五下的功夫身上的衣物都淨除,自己很熟練的在櫃子裏拿了一套寢衣出來,單套上長褲,衣服半掛著,走到寶絡跟前要她扣上。


    “不用沐浴嗎?”寶絡反問,這個男人平日裏龜毛又小氣,最重要的是還潔癖,除了冬天夏日裏定是要沐浴的。


    胤g搖著頭,雙眼認真的盯著她一個扣子一個扣子的替自己扣好,到最後脖頸處的時候,眼見寶絡雙手要放下,他適時的抓緊,可下一刻又有些不悅哼問:“怎麽這般涼?清暉閣那些奴才做什麽吃的!”


    說著將寶絡連人帶被的包好,自己也躺進去,又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腳底,眉頭皺的愈緊:“這幾日我見你臉色便有些不舒服的樣子,如今手腳都這般冰冷,明日可定要讓太醫過來替你診治診治。”


    在外人眼中這些動作可能會讓人跌破眼鏡,旁人從不會想到一向嚴苛厲害的皇帝在皇後麵前竟能繞指柔,但這些動作卻是夫妻間最平常不過的體貼。


    寶絡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腳,笑道:“就這幾天下了雨,天氣涼所以連帶著身上也跟著涼了些,但總好比過中暑來的強不是。”


    寶絡和胤g兩人的體質都是怕暑,這一點倒說到胤g心頭上,但他還是有些許擔憂,將寶絡輕輕的攬入自己懷中歎道:“皇後,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萬年寶地雖已經在修建,但我還是想和你在這人間白頭到老。所以有些事兒擔心也隻是圖個放心。”


    這些話胤g極少說過,今夜不知是哪裏來的愁緒,寶絡默默聽著他胸口處有力的心跳聲,頓了半會兒,還是決定把一些事問一問,她昂頭:“所以……這就是皇上近日來熱衷煉丹的原因嗎?”


    “皇後不願意與朕白頭偕老?”胤g扳過她,聲音冷了下來。


    屋內還流動著淡淡的暖香,縈繞在兩人周圍,寶絡沒有低下頭,反而直視他,笑問:“皇上不怕丹藥中有毒?”


    “哪來的毒?”


    “煉丹材料毒性極強。”也許是有她的一些私心,寶絡希望這次他能聽自己一次,停止煉丹。


    胤g不答,靜靜的看著她,這一刻似乎連空氣都有些鬱結,他看向寶絡的目光也頭一次帶著審視,帝王的孤疑,猜忌,再一次出現在他眼中,不同的是這次的對象是她。


    寶絡覺得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被他緊緊拽住的手臂冰涼涼的都沒什麽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胤g才放開她的手,臉色極淡的道:“皇後多慮了。”


    還未說完已背對著她闔衣躺下。


    寶絡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自己要說些什麽。最後也無奈的躺下。


    一夜寒風又起,又咳喘開來。


    圓明園中夏日的景致是最美的,繁花盛開,湖麵千裏波光粼粼。寶絡和容玉容端坐在龍船上,四周俏麗風光盡收眼下。


    容端小孩子心性,看著喜滋滋的,偶爾會走到畫師跟前,指著不遠處的亭台樓閣要他畫進去,寶絡被她調皮的受不了,連連招手要喚她過來,可剛開了口,又不住的咳。


    “額娘,您這病都拖了小半月了,怎麽都不見好?”容玉回過頭問,又挪了痰盂推到她跟前。


    寶絡嘔了一下,吐出的痰腥黃厚重,剛要說話又咳了起來。滿裏趕忙遞上蜂蜜水漱口,寶絡這才稍稍好了一些,笑道:“額娘沒事,就是最近特別累。今天有你們陪著,精神好了許多。”


    正說著,滿裏滿臉愁雲道:“娘娘還說呢,這些日子吃的藥跟石沉大海了一般,都不見好,每夜晚上都要咳到半夜。”


    寶絡以前身體一向很好,這次一病就病的這般眼中,讓滿裏又緊張又心疼的。


    “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你滿裏嬤嬤是嚇唬你呢。”寶絡見容玉眼眶也有點紅,連忙擠出笑容道。


    “真的?”容玉不信,寶絡覺得嗓子癢的很,又想咳,但見容玉看著她,憋住笑道:“可不是,就是傷風身子不適。難不成額娘還會騙你?”


    容玉眼睛還是有些紅紅的,最後低下頭走到寶絡身邊,抱著她的腰整個人靠在她小腹上,悶聲道:“容玉信額娘。”


    “傻瓜,都要嫁人的人了還在額娘懷裏撒嬌。”寶絡不免又咳了幾聲。


    容端被兩人的動靜吸引過來,喜滋滋的也撲到寶絡身上,要打滾被滿裏攔下,但還是嗔道:“額娘就偏疼姐姐,不疼容端。”


    “哪裏不疼了?”


    “那額娘給容端抓抓背,癢得很。”


    寶絡被她逗得受不了,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要給她抓,正鬧著胤g突然揭了簾子進來,他目光直視寶絡,眼中似再也容不下旁人。寶絡愣了一下,笑容漸漸收起。


    眾人一下子驚著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坐著小船登上來的,容端見著阿瑪自然十分興奮,撲到他身上來。


    胤g將她抱起掂量了一下,拍了拍她的頭:“長高了不少,快趕上你姐姐了。”容端喜滋滋的摸了摸頭,害羞的又跑回去,不過這下是窩在容玉的懷裏。


    姐妹兩人感情一直是兄弟姐妹當中最親的,容端調皮,容玉穩重,這廂容端才坐著陪寶絡和胤g說了一會兒話便有些賴不住纏著容玉要跟她去船頭看風景。胤g點了頭,讓蘇培盛和滿裏陪著。


    小姐妹在船頭鬧了會兒,容端又嫌不夠,拉著容玉脫了鞋襪,把白皙的小腳浸在水裏,水麵上波光粼粼,微風緩緩吹過時兒蕩開一圈圈的波浪。


    胤g坐在床上看她們兩人玩的開心,這才慢慢回頭,也不說話,隻是將寶絡纖細的手指抓在掌心,來回不斷摩挲著,低聲道:“你明知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生你的氣也不肯主動低頭過來,就不怕我去找其他嬪妃了?”


    寶絡看了他一眼:“那皇上找了嗎?”


    胤g直直的看了她很久:“你明知故問。”


    眼神依舊犀利,嘴巴因為生氣抿的有些緊,但他的眼神落在寶絡身上卻十分的炙熱,寶絡稍稍有些回避,卻被他捏住下頜。


    “夜裏醒來身邊摸不到你,我覺得不放心,還是搬到萬方安和隨我一起住吧?”


    寶絡沉默了會兒,抬頭:“我多眠,且夜裏經常咳,怕影響到皇上聖體。”


    “你既說是聖體,朕自然能護著你,使你百病不侵。”


    胤g不許她在辯駁,一把將寶絡擁在懷中,貪婪的吸著她發間的香味,許久又繼續道:“朕最近時常做噩夢,總夢見了一些特別奇怪的事兒。”


    “什麽事?”


    “等你病好了,朕再告訴你。”胤g吻了吻她的發間,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有嬌妻在懷,夫複何求?他把寶絡整個納入自己羽翼之下。


    船頭容端忽然轉過頭來,看見阿瑪抱著額娘突然驚叫一聲,羞紅了一張臉。容玉隨之回過頭,隻見陽光射入窗台,落在兩人相擁的身上,四周好似隻能容得下兩人一般。


    多年過後當容玉回想起來,才忽覺那一切卻是世間再難得的,更何況是在這皇室帝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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