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大作,“呼呼”之聲不絕於耳,可是,卻也無法阻擋屋內的旖旎春光。


    尉遲寒風低頭俯視著蘇墨,看著她的嬌顏,眼裏全然是深深的迷戀,半響,他輕輕的說道:“墨兒……此生如若對你再有背棄,將天地不容!”


    蘇墨唇角微微的打著顫兒,好看的星眸染上了濕潤,她輕輕一笑,勾人心魄!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貪婪的吸允著尉遲寒風身上那淡淡的茶香氣息……


    尉遲寒風看著蘇墨如此的淡笑的慵懶,狹長的眸子噙著笑意,如此淡漠的笑,最是讓人無法撤離眸光。


    “唔!”


    尉遲寒風突然一聲悶哼,不可置信的看了蘇墨一眼,人已然闔了眼眸倒在了她的身上。


    淚,從蘇墨緊閉的眸子裏滑落,她的嘴角是無奈的沉痛,“對不起……”


    半響,蘇墨方才止住淚水,將尉遲寒風翻到一側,看著他沉睡的俊顏,緩緩的,將臉頰靠在了她的胸膛上……


    就這樣靠在你的懷裏,感受著你穩定的心跳,享受著隻有你我兩個人的世界!


    風……愛你,從未停止過!


    久久的,蘇墨方才起身,細心的為他蓋了被衾,方才穿衣下了床榻,她點燃了燭台,坐在桌案後,淚眼朦朧的看著珠簾後的床榻,嘴角緊抿著……


    也不知道就這樣看了多久,方才拉回了眸光,緩緩的研著磨,提起小狼毫緩緩而書,字裏行間都混著血淚。


    雞啼喚醒了黑寂的夜……


    蘇墨手扶著門,依依不舍的看著那沉睡的人一眼,費力的拉回迷戀的眸光,咬牙關了門而去!


    小婉見蘇墨出來,眼睛裏瞬間氤氳了水霧,她上前細細打量了眼蘇墨,隻見她發絲見隱隱見了白!


    “小姐……”小婉頓時無法忍住心中的悲慟,哽咽的喚了聲。


    這七花七葉引渡之毒,待三千煩惱絲傾數變的銀白……也就是命懸鬼門之際!


    “走吧!”蘇墨輕輕說了聲,率先向府外走去。


    由於時間尚早,王府內除了巡夜的人來回的穿梭著,竟是格外的安靜,除了那呼嘯冷寒的風,好似天地間一片的死寂。


    門口守衛奇怪蘇墨這麽早出府,出聲詢問,卻被她淡漠的幾句搪塞了過去,就算守衛疑惑,卻也不敢多加盤查。


    蘇墨和小婉剛剛出了府,轉過街角,頓時,二人怔愣在原地,看著前方的人。


    “既然一起來的……豈可獨自離去?”西門雪嘴角輕揚,那久違的邪魅笑意竟是讓蘇墨一下子釋然。


    蘇墨和小婉走了上前,淡然的說道:“我何時說要離去?”


    她為了不引起府中人的注意,什麽東西都未曾帶出。


    西門雪隻是徑自笑了下,悠悠說道:“你的心思……何時逃過了我的眼睛?!”


    蘇墨不滿的撇了下嘴角,對於西門雪的自信,有著欣慰,更加有著無奈。


    如他所說,她的心思……好似從未逃過他的眼睛。


    “不報仇了?”蘇墨打趣兒的問道。


    西門雪嗤笑了聲,低垂的眼瞼掩去了眸底的痛楚,緩緩說道:“報仇……真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說著,緩緩抬了眸,此刻的眼底竟是什麽都看不見。


    蘇墨輕笑一聲,說道:“帶你回藥王穀……許是有辦法能治你的腿疾的!”


    西門雪聽了,下意識的看了看雙腿,如今,從膝蓋往下,都已經沒有了知覺,“順其自然吧!”


    蘇墨輕點了頭,四人轉身離去,隻有那還未曾隱去的月色將他們四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黎明破曉,蘇墨靜靜的站在澤月溪邊,任由著冷風夾雜著冰冷的溪水拂麵,她靜靜的站著,看著東風漸露紅霞,好似自喃的說道:“寒月……你看,初升的朝霞……好美!”


    說著,隻覺鼻頭一酸,淚水滑落在臉頰上,迎著風,那份刺骨竟是滲到了骨子裏。


    “寒月,對不起……”蘇墨沉痛的閉上了眼眸,心裏的那份刺骨讓她的身子不免抽搐著,她回想這些年來所發生的事情,她沒有安全感而對別人的感情都存在著質疑,也因為這份不信任,她錯過了太多!


    她一味的在怨怪寒風的時候,其實……她又可曾做好?!


    蘇墨嘴角噙了抹自嘲的笑意,睜開了眼睛,緩緩蹲下身,拿出錦帕輕輕擦拭著尉遲寒月的墓碑,每一下,動作都輕柔至極。


    “我不知道……還能不能來看你!”蘇墨輕聲說著,隨即嘴角的自嘲越發的濃鬱,嗤笑了聲,說道:“看我這話……我終究是要逝去的,早晚……我們會見麵的!”


    聽聞她的話語,侍立在一側的小婉掩嘴輕泣著。


    蘇墨一直對著墓碑喃喃自語著,當日出緩緩升起時,方才手滯了下,淡漠的說道:“你會原諒我的自私的,對不對?”


    說完,蘇墨緩緩起了身,芊素的柔荑輕輕撫摸著墓碑,又過了大約盞茶的功夫,方才轉身離去……


    西門雪看了看寒月的墓碑,心底有著無法抹去的沉痛,他什麽也沒有說,示意莫離推著他離去。


    他不用說,寒月也會明白,自小……他就是最善解人意的!


    ++++++


    當日頭衝破寒冷,洋洋灑灑的灑在大地上,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時候,尉遲寒風劍眉深蹙,吃痛的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下四周,猛然睜開了眼睛,昨夜……墨兒竟是用金針刺了他昏睡穴!


    想著,他翻開錦被,下了床榻,四周尋了下,卻哪裏有蘇墨的身影?!


    突然……尉遲寒風眸光一凜,看向桌案上擺放著的一封信箋,他急忙上了前,心高高的懸著,手有些顫抖的打開了信……


    風,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然離開了黎玥城,不要尋我!


    請原諒我的自私,選擇離開,我作出了很大的勇氣。我們之間,從相識相知到相愛,從怨恨到釋然……之間經曆了太多,太多!


    紫菱的死,寒月的死,趙翌的死,冥殤的死,甚至……寒雪的終生殘廢,都讓我背負了太多,他們介於我們之間,我無法麵對你,就算留下,也隻不過是折磨自己罷了。


    人生在世數十年,能和你有過這樣一段愛恨情仇的癡戀,也不枉來這大陸走上一遭。


    我們之間……已然無法說是誰對誰錯,歸咎到底,不過是“信任”二字磨人。


    如若我信你,也許,當初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


    若你信我……自是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枉死!


    午夜夢回,回頭看來,你我不過是人世間一癡傻之人,無法看得透徹。


    因為愛,所以有著太多的念想,如若不愛……許是無謂!


    此生,這份刻骨已然無法忘懷,但是,你我卻也再無法彼此相擁,隔在我們之間的鴻溝讓我無法逾越。


    曾期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卻天不遂人願,總有世俗的事情阻隔在我們之間,走到今天這步,也許……是上天對你我的懲罰。


    離去……並無所求,隻期盼你好好的活著!


    謝謝你,承擔了我所有的任性!


    墨兒留字!


    尉遲寒風緊鎖劍眉,狹長的眸子裏氤氳了薄薄的水霧,他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的看著那封信箋,久久不曾一動。


    當陽光透過窗戶紙映照在屋內,尉遲寒風無力的站起身,手裏擒著蘇墨留下的信箋,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他方才出了思暖閣,人便停下了腳步,緩緩的仰起頭,刺目的陽光灼的他眼睛無法睜開。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低了頭,又繼續向前走去,走了沒兩步突然又停滯了下來,轉身向側後方看去……那裏,是風霜雪月閣!


    尉遲寒風突然擰了眉,嗅到空氣中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轉身閃入風霜雪月閣,徑自向西門雪住的屋子行去。


    這裏,安靜的讓人覺得詭異。


    尉遲寒風抬手想敲門,但是,手剛剛觸碰到門,便開了縫隙,他顧不得多想,隻是反射性的推開門,跨步而入,入眼的……是一室的冰冷。


    尉遲寒風眸光微凝,冷眸掃了一圈,終究,還是落到了書案上,他大步上前,隻見一張紙被硯台壓住,上麵僅有幾個灑脫的行楷小字。


    “嗬嗬……”尉遲寒風嗤笑了下,眸子瞬間被水霧暈染,他淒涼的笑著,看著那幾個字,嘶吼道:“走,你們都走……你們可曾想過我……可曾想過?”


    他從不奢望什麽,隻是想讓他欲保護的人能在身邊,難道……這一直真的都是奢望嗎?


    尉遲寒風犀利的仰頭大笑,那犀利的笑聲讓聽者為之動容,心生了悲戚之意。


    +++++++


    上蘭苑。


    老夫人靜靜的坐在暖榻上,雲嬤嬤的死對她造成了極為沉痛的心裏陰影,她臨死前的話更是在這幾個月裏,時時刻刻的縈繞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老夫人,王爺來了!”


    老夫人聽聞,緩緩轉頭看著通傳的丫鬟,嘴角若有似無的扯了下,緩緩點了點頭。


    適時,尉遲寒風已然走了進來,示意所有侍候的人全數退下。


    他一直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老夫人,半響,方才冷然的說道:“墨兒走了……寒雪也走了!”


    老夫人聽了,心中驚了下,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連看尉遲寒風一眼都沒有……


    “這下……你滿意了?”尉遲寒風輕問著,眉宇間都是那揮之不去的沉痛。


    老夫人聽聞,這才看向他,冷冷問道:“你這是什麽話?”


    “什麽話……難道,娘不明白嗎?”尉遲寒風嗤笑的輕咦的問道。


    老夫人拉回了眸光,冷漠的說道:“你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嗬嗬……”尉遲寒風笑著走了上前,看著老態的老夫人,心,狠狠的抽痛著,質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老夫人沒有理會,手中的佛珠輕輕的擰動著。


    “看著我痛苦,看著整個王府支離破碎,看著我們手足相殘……看著我活在痛苦中不能自已……這些就都是你的目的嗎?”尉遲寒風咬牙問道。


    他沒說一句,老夫人擰著佛珠的手便加快了幾分。


    “娘……”尉遲寒風沉痛的喊道。


    老夫人的心猛然震了下,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前方的尉遲寒風,正好迎上那沉痛的眸光,裏麵有著傷心,失望和無奈的自嘲。


    尉遲寒風神情俱痛的冷笑著,嘶聲的吼道:“娘……娘……娘……”


    他的每一聲喚叫,都猶如利刃一般射向了老夫人。


    “娘……娘……”尉遲寒風依舊嘶吼的喊著,淚水滑落在那冷峻的臉上,她朝著老夫人吼道:“不管我是不是你親生的,我都喊了你二十多年的娘啊……娘……你於心何忍?你看著我痛苦……就真的那麽快樂嗎?娘……”


    “你在胡說什麽?”終究,老夫人被質問的慌了神,眸光瞥到一側,害怕看尉遲寒風那淩厲的眸子。


    尉遲寒風看著老夫人的神情,原本隻是臆測的事情得到了證實,他昏迷中,寒雪的話聽在了耳裏,當醒來時,他卻一副冷漠,全然不提,他希望是他昏迷時出現的幻覺,但……卻不是,不是!


    尉遲寒風嗤笑的退了步,轉過頭,雙眼空洞茫然的看著前方,緩緩說道:“當冥殤再次來到黎玥城,我就派人查了,當那假的蘇墨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就心生了疑惑……那些我和墨兒之間的事情,為何她會知曉?嗬嗬……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府中安插了眼線,可是……卻是不知,已然無孔不入!”


    尉遲寒風頓了頓,神情間越發的淒涼,隻聽他接著說道:“我不願意去想,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可是,當我知道……墨兒的孩子是翩然示下導致時,我心生了這輩子都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尉遲寒風猛然轉過身,犀利的看著老夫人,狠狠說道:“從頭至尾,要蘇墨的孩子來治你的病都是幌子,隻是為了鏟除她,隻是不希望當年王府之事重演!”


    老夫人安靜的聽著,手中的佛珠一個一個的在指腹間移動……


    “可是……偏偏,曆史又重演了!”尉遲寒風嘴角噙著淒涼的笑,幽幽說道:“我和父王一樣,愛上了和親的女子,冷落了自小相伴的青梅竹馬……”


    尉遲寒風垂眸冷笑的搖著頭,接著說道:“其實……根本不怕曆史重演,你隻怕我不夠痛苦……從那個風雨的夜,你就在我的人身裏灌注了悲劇!”


    他一直不想去深究,當層層迷霧撥開,當他一層層的抽絲剝繭,得出的結果竟然是如此,讓他情何以堪?


    “就隻因為得不到父王的愛……你就要毀了我們嗎?”尉遲寒風淒涼的說道:“寒霜、寒月,甚至寒雪……和我,我們都成了你仇恨下的犧牲品,這下……你快樂了?寒霜死了,寒月也死了,寒雪終生殘廢,而我……終究眾叛親離!”


    老夫人手下一滯,手指死死捏著佛珠,陰冷的說道:“是,一起都是我布的局,當年……我從南朝過來,被老王妃收養成童養媳,卻不料一道聖旨,徹底擊碎了我的夢!憑什麽?隻因為我沒有身份沒有靠山嗎?本以為……就算地位沒有了,至少,我還擁有他的愛,可是……到頭來,原來全是虛幻!我恨,為什麽北國聯姻,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她要奪走我的一切……難道,我不該恨嗎?”


    “你的恨……就是要毀掉所有的人嗎?”尉遲寒風厲吼道。


    “是!”


    堅定充滿了沉痛且哀怨的一個字,讓尉遲寒風不免冷然笑了起來,他點著頭,緩緩說道:“好,好……如你所願,你毀掉了所有人!這下,你開心了,你滿意了?娘……”


    那一聲輕喚,讓老夫人的心扉刺痛了下,雲嬤嬤和小雙臨死前的話回蕩在腦子裏。


    尉遲寒風緩緩轉身,腳步異常沉重的向外走去,得到證實又怎樣?


    從意識到娘是南朝人時,他不就已經知道了所有嗎?


    何必來問……徒增內心的瘡痍?!


    “娘,希望你能真的開心……畢竟,這份開心我們所有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當人影消失在門扉處,一句清冷淒涼的話飄在了空中,老夫人無力的撐著小矮幾,神情陷入空洞之中……


    這聲“娘”,儼然就是劇毒,讓她的身心瞬間抽離。


    尉遲寒風回了王府,讓蕭隸將紙鳶和安子豪帶到了蘭花園,他看著癡癡愣愣的柳翩然,再看看消瘦了許多的紙鳶,隨即眸光停留在安子豪的身上,問道:“本王再問你一次……可願意帶她走?”


    安子豪有些驚愕的看著尉遲寒風,然後看了看柳翩然,曾經,他是為了完成二少爺的吩咐接近她,如果說,前後幾個月內沒有一絲的動情那是騙人的,這幾個月,在暗牢裏,無聊之極,和紙鳶聊起她的人生,心裏,竟是生了憐惜,這樣一個女子,一生活在他人的擺布之中,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是,午夜夢回時,竟然都是她那幽怨的神情。


    “如果王爺肯成全,自是願意!”安子豪說道。


    他的話,讓柳翩然的身子一震,反射性的搖著頭,癡癡愣愣的說道:“不,不,我死也不離開王府……死也不離開……”


    尉遲寒風隻是輕睨了眼柳翩然,冷然說道:“你腹中已然有了他的骨肉,難道……你覺得你還能留在王府?”


    他的話一出,在場的人全然驚愕的看向柳翩然。


    安子豪更是驚的無法反應,隻有他知道,那個迷醉的夜,他們什麽也沒有做過,因為……有著二少爺的警告,他就算想幹什麽也不敢!


    柳翩然神情一怔,搖頭吼道:“不……不可能……”


    說著,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腹部,那裏平坦異常,如若真的是有孕體,按照月份,怎麽也應該有所異常了……


    她的動作無非也讓所有人茫然了起來,“陰陽果!”隻聽紙鳶驚叫道。


    “陰陽果?”尉遲寒風輕咦,眸光雷厲的看向紙鳶。


    紙鳶心中一顫,神情間噙了幾許慌亂,支支吾吾的說道:“沒……沒……沒什麽……”


    “哼!”尉遲寒風冷哼一聲,陰寒的說道:“你和南朝粟海村卓家有什麽關係?”


    “撲通”一聲,紙鳶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顫聲說道:“回……回……回王爺,沒……沒有關……關係!”


    尉遲寒風狹長的眸子緩緩眯起,腦海裏的思緒竟是憶起當初蘇墨聽聞她懷孕時的驚愕,就算到死,她都說她沒有懷孕……


    “好,很好!”尉遲寒風冷冷說道。


    這最後的一根線也縷清了。


    “你是來報仇的……”尉遲寒風陰冷的說道:“就隻因當年卓家不肯拿出陰陽果而被滅門!”


    紙鳶聽了,驚愕的抬起頭看著尉遲寒風,她的神情已然告訴尉遲寒風,他所說的都是實情。


    “冤有頭債有主!”尉遲寒風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什麽是墨兒和寒月?”


    事到如今,紙鳶也覺得沒有什麽好隱瞞,冷聲說道:“哼,寒月死了,穆子嬌不是更加心痛嗎?人死……太容易了,活著受罪,會更難熬!”


    尉遲寒風眸光越發的冷寒,他怒不可遏,揮手間掌風掃向了跪著的紙鳶,這一掌……竟是讓她飛出幾丈遠,因遇到了阻擋,身子猶如破敗的柳絮滑落,嘴裏不斷的溢著血。


    “你不該將寒月和墨兒牽扯進來!”尉遲寒風咬牙切齒的說道,如果不是此事,寒月不會死,他不會誤會墨兒,也就更加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想著,尉遲寒風更加的憤怒,大掌橫掃之際,紙鳶甚至來不及再呼吸一口人世間的氣息,便已然離去!


    尉遲寒風眸光陰鷙的看向柳翩然,沒有想到,他隻是一時不忍她在府中孤獨終老,卻不想牽出此事。


    柳翩然接受到尉遲寒風冷厲的眸光,不自覺的向後退著,神情間,儼然沒有了那癡癡愣愣。


    安子豪突然閃身擋在柳翩然的麵前,感受到尉遲寒更身上的殺氣,急切的說道:“王爺已然將她交給我,自是應該一切由我做主,還望王爺開恩,允許帶她離去,從此歸隱山林間!”


    尉遲寒風眸光冷寒,犀利的眸光猶如利刃越過安子豪射向柳翩然,薄唇抽/動著,久久的,無法冷靜下來。


    “滾!”尉遲寒風咬牙溢出一個字,甩袖背過了身,沉痛的闔上了眸子。


    身後,安子豪不顧柳翩然的意願,徑自點了她的昏睡穴,匆匆帶著她離去。


    因為愛,所以存在了念想,因為不愛……自是無謂!


    蘇墨的話在尉遲寒風的腦海裏閃過……


    對柳翩然一讓再讓,就是墨兒所說的無謂嗎?對墨兒的不信任……卻原來是在乎的多了,缺乏了那所謂的執著。


    尉遲寒風睜開了眼睛,眸子裏全然是冷淡,當一切回歸原點,卻原來,心已空!


    +++++++


    藥王穀。


    龍叔看著蘇墨的發絲日漸轉白,不免生了憐惜,“芸兒,休息會兒好了!”


    蘇墨緩緩轉過頭,輕輕點了下,又繼續著手裏的動作,說道:“也不知道這祁芸花能否治好雪的腿疾……”


    龍叔看了眼,說道:“少爺曾經說過,這祁芸花采摘錯失了時辰,隻不過是接骨的良藥,卻無法續骨!”


    蘇墨默然的垂了眸,若說,這世上沒有因果循環,她此刻真的不信。


    如果當初大哥不是為了救她,就不會錯失了采摘祁芸花的時辰,如今,也不會無法替雪續骨療傷。


    但是,如果當初大哥沒有救她,就不會有今日,雪……又怎麽會因為她而終身殘廢?!


    “一切隨緣,不可強求!”龍叔沉穩的說道:“世間的事,誰也說不上,用平常心對待平常事,自是多了一份了然!”


    蘇墨聽聞,有著茫然的看著龍叔,龍叔輕笑著,說道:“就如你,雖然七花七葉之毒無解,卻也被你控製的延緩發作,指不定有一天,會引毒而出!”


    聽著龍叔如此說,蘇墨好像也瞬間釋然了許多,人世間的事情,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莫強求!


    三年後。


    藥王穀依舊奇花異草到處惹了人的眼眸,穀中的歡笑聲不摻雜任何俗事的紛擾,這裏……無關外界,與世隔絕,有的都這是最純淨的一切!


    夕陽下,一白發女子站在樹下,前麵的小湖泊在夕陽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微風輕拂,垂柳枝條驚擾了平靜的湖麵。


    她就靜靜的立著,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心思,清冷的眸子不起漣漪。


    夕陽下,好似你的身影倒立湖中,是如此讓人心醉,此時的我,滿心滿眼都是你的身影,而你的心裏……是否還有我?


    蘇墨默然的拉回眸光,緩緩轉身,見西門雪推著輪椅向這邊行來,不免輕笑,說道:“怎麽也到這裏來了?”


    西門雪看了看她身後的小湖泊,說道:“尋你不見,想著你來這裏了……”


    “找我?”蘇墨輕咦。


    西門雪微微頷首,眸光掃過蘇墨那如瀑般的白發,心生了哀戚,說道:“既然想他……為何不回去?”


    蘇墨淒涼的勾了下唇,垂眸之際,全然是那白發,她漠然的說道:“終究是要離別,何必徒增他的傷感?我離開……他全然隻當我離去,我不想讓他麵對我死亡的痛苦!”


    西門雪輕蹙了劍眉,蘇墨的話,他懂!


    寧願生離,大哥也全然無法再接受一次死別……


    “如今,你已然能將毒控製到一處,頭發再沒有發白,總有一天……你必然能將這毒解去,就算不為大哥,也要為了心心和千千!”


    他曾問,為何給這對龍鳳胎取這名字,芸兒說: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是啊……


    天因無情天不老,人緣有情情難絕!


    心有千千結……


    “娘……娘……”


    適時,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稚氣的喚聲,隻見一白和一粉的兩個小身影向小湖泊這奔來,蘇墨看去……嘴角蕩著淡淡的笑意。


    黎玥城內,清風微微漂浮,漫天的紫藤花瓣迷醉了所有人的眼睛。


    三年前,黎王將數百棵紫藤花樹摘種在黎玥城周遭,到了盛夏,整個黎玥城都沒在了紫藤花的海洋內,漫天飛舞的紫色小花瓣讓人駐足留戀。


    紫藤樹林的湖畔邊,一白色身影孤傲的立在那裏,手持玉笛,緩緩吹奏,神情間全是淡漠,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著,那漫天飛舞的紫藤花落在了那深深的眼底,好似……全然都是思念中的人影在快樂的旋轉。


    笛聲突然隨著嘴角的淒涼自嘲戛然而止,尉遲寒風緩緩放下了笛子,看著那飛舞著的花瓣,自喃道:“江水孤寂,兩岸墨綠,到處都是你的身影。淡的氣韻,是遙遠的不可觸及的憂傷,如微雲孤月,隻能遙望那天涯的距離……墨兒,陌上花已開,卿何時歸?”


    時光如梭,又是兩年。


    如今的天下,因為四年前南北二朝再次大戰後,成了二龍飛天之勢,東黎和收歸了北朝的南朝儼然成了這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兩個國家。


    在東黎和南朝交界處,在三年前突然長了兩棵樹,兩棵樹根莖相連,就好似一對戀人,至死不渝的相依相偎。


    傳言,那是一對相愛至死的天仙得不到天庭的認可而下凡化身為相思樹,永生不離不棄,相依相偎!


    後來,大家盛傳……隻要在這樹上掛上你心心想念之人,必然得見,如若二人都掛上了彼此的牌子,自可相愛終老,永不分離……


    尉遲寒風翻身下了馬,看著那兩顆枝葉茂盛的樹,上麵儼然已經掛滿了係著紅繩的小牌子,迎著風,緊密的牌子相撞發出悅耳的“叮叮當當”的聲音。


    尉遲寒風狹長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從腰間拿出一個早已經寫好的小牌子,他看了看,將其掛在樹丫上……


    曾幾何時,他也相信了這坊間的傳言?


    尉遲寒風嗤笑的自嘲了下,輕輕一聲歎息,看著那方才掛上去的小牌子,自喃的說道:“五年了,墨兒……你可還記得我?月下紫藤花飛,笛聲孤寂,等你歸來輕舞,卿可願意否?”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隨風而動的小木牌依舊發出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而那相撞的牌子間,竟是有一個上麵寫著娟秀的小字,隻是短短一句“紫藤花飛月下舞,盼君一曲醉夢中!”


    尉遲寒風收回眸光,緩緩轉身,看著遠方的眸子漸漸的變的深邃,淡淡的笑意沿著菲薄的唇角緩緩上揚,傲氣的身姿迎風而立,風……飛揚起他的衣袂和發絲。


    陌上花開,君已至,卿歸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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