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黎的盛夏,在連綿了幾日的細雨後,終於放晴,湛藍的天空一絲雲都沒有,太陽就那樣肆無忌憚的,釋放著熱情的光芒。


    微風輕動,黎玥城上空飛揚著美麗的紫藤花瓣兒,那小小的花瓣兒就這樣輕動著,讓那些忙碌的人們不免都駐足觀看,有些竟是微微闔上了眼睛,輕輕嗅著那淡淡的香氣。


    人們的臉上帶著舒逸的笑容,帝都長街上到處都洋溢著孩子們的歡笑聲,如今四海升平無戰事,生活已然是愜意十足。


    再過幾日,就是東黎的祥雲節,這些年來,尉遲木涵幾乎每年都與民同樂,彰顯著仁道治國。


    為祥雲節搭建的戲台也早已經建好,由於連著下了幾天的雨,顯的有些髒亂,宮中的侍從和宮婢們正在緊張有序的進行著打掃。


    “環翠,你說……今年祥雲節王爺會不會出席啊?”環佩邊擦拭著尉遲寒風的專座,邊若有所思的輕聲問道。


    每年祥雲節,這台子上都會為王爺備下桌案,可是,自從五年前開始,王爺就再也沒有出席過,大家暗地裏都在揣測,王爺是因為怕想起了舊事。


    環翠嬌嗔的瞪了眼,說道:“不管來不來,這裏都要備著的,你不要忘記了,王爺可是東黎的黎王!”


    環佩聽了,撇了撇嘴,說道:“這還用你說!我就是好奇……也不知道王爺這次會不會來,每年大家都有期待,就是皇上,也是有期待的!”


    “你又知道?”環翠笑罵道。


    環佩挑了眼角,撇嘴說道:“哼!我每次都有注意到,皇上總是會不經意的看這裏,然後,總是會微微歎息,其實……大家心裏都是明白的,隻是都不願意說,黎王妃走了,王爺心裏空了!”


    “噓……”環翠一臉焦急的左右看看,壓低聲音罵道:“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了,這是禁忌,不能提!”


    環佩心裏“咯噔”了下,被環翠弄的有些緊張起來,趕忙看看左右,見並沒有人注意到,方才嗤罵道:“大家都在忙,你想嚇死我啊!”


    環翠瞪了眼,小聲說道:“王爺現在也可憐,經曆了那麽多,卻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唉!”環佩輕歎一聲,繼續著手裏的動作,幽幽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麽王妃要走,王爺那麽愛她……要是有一個人這樣愛我,打死我都不走!”


    “王妃是天之驕女,你隻不過是一個宮婢!好好幹你的活吧,整天胡思亂想的……”環翠笑罵著,見環佩瞪著她,也不介意,繼續說道:“各人有各人的福氣,別人啊……都插手不了!”


    環佩一聽,手下的動作不免滯了下,思緒也有些飄離,突然,她一驚一乍的說道:“啊,我到忘記了,前兩天在禦花園,聽小路子公公對紫玉姐姐提及……好像王爺去了邊境,環翠,你說……王爺會不會去到相思樹掛相思牌了啊?”


    環翠一聽,不免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歎一聲,說道:“如果那相思樹真的有靈,就讓王爺和王妃團聚吧!”


    說著,環翠不免看著風中漂浮著的紫藤花瓣兒,眸光變的渙散起來。


    突然,一陣風吹過,隨著風飄來許許多多的紫藤花瓣兒,那小小的東西就在風中飛舞旋轉著,美麗極了,所有人停下了動作,都被眼前的景致看的呆了……


    ++++++


    祥雲節就在大家期盼中來臨,這天的天氣極好,傍晚的風帶著那清幽的花香拂麵,當夜幕低垂,黎玥城到處高高掛起火紅的燈籠,寓意祥和紅火。


    “皇上駕到——”


    “皇後駕到——”


    通傳太監捏著嗓子高喊著,霎時間,萬民匍匐在地,高呼“皇上萬歲、皇後千歲”。


    尉遲木涵和張皇後在那高台的最高位落座,沉穩的說道:“平身!”


    在萬民謝恩之際,尉遲木涵眸光不免看向那空置的座位,內心沉歎一聲,示意小路子一眼。


    小路子接到指示,高呼典禮開始,頓時,那絢爛的煙花在轟鳴之聲過後,在墨藍的天空上爆炸開來,瞬間,夜空亮如白晝!


    “黎王爺到,黎王妃到——”


    就在這時,外圍傳來通傳的聲音,那聲音好似被淹沒在了轟鳴的煙花燃爆聲中,但是,卻讓所有人都聽的真切。


    上至一國之君的尉遲木涵,下至圍觀歌舞煙火的百姓,紛紛舉目看去……


    隻見一批白色駿馬突然被人勒停,尉遲寒風一襲皎月白長衫,手中摟著一名水藍色長裙的女子飄然下了馬。


    眾人還來不及看清女子的麵貌,卻被那一頭的白發所吸引住了眸光,大家不免本能的紛紛臆測起來。


    尉遲寒風一臉淡漠從容的牽著蘇墨的手緩緩走進,二人的臉上都是那樣淡淡的,隻是……嘴角掛著幾乎不可見的輕笑,那樣若有似無的笑,卻讓人能感覺到,此刻他們相牽的手是那樣的貼合和緊密。


    “皇上!”尉遲寒風微微躬身示意。


    蘇墨看著明顯有些驚訝的尉遲木涵和張皇後,微微福身,淡然的說道:“參見皇上、皇後!”


    “起!”尉遲木涵微抬手,看著蘇墨那滿頭的銀絲,心中甚是疑惑,卻隻是隱忍了下來,徑自喜悅的說道:“賜坐!”


    音樂起,萬民樂。


    由於尉遲寒風和蘇墨的突然出現,更加顯得今夜的炫目和多彩。


    當歌舞進行到一半,尉遲木涵示意尉遲寒風和蘇墨二人,遂帶著張皇後四人離席回了皇宮。


    皇宮禦花園登月亭。


    四人分坐一側,月光祥和的映照在亭子裏,尉遲木涵和張皇後靜靜聆聽著尉遲寒風訴說著如何尋得蘇墨,他那慵懶的神情難掩心中的喜悅。


    “看來……那相思樹果然是成就情人的仙樹呢!”張皇後聽後,不免感歎一聲。


    尉遲寒風淺笑,憶起當日的情形,到現在回想起,都仿若置身在夢境一般……


    他將相思牌掛在那棵樹上,聽著那“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心中……有著多少期待和幻想,他總是希望,那轉身的刹那,心底深處的人兒就出現在眼前。


    害怕失望,他就那樣一直站在那裏看著樹上的牌子,當看到那娟秀的字體在那牌子上寫著“紫藤花飛月下舞,盼君一曲醉夢中”時,他的心,仿佛頃刻間被什麽填的滿滿的……


    她想他,就如他想她!


    五年來,從來未曾變過……


    轉身,隻因為那道熟悉的目光,那道夢轉千回都不能忘記的溫柔。


    尉遲寒風菲薄的唇微微揚了起來,他側眸看著淡然的蘇墨,眸光炙熱,不顧尉遲木涵和張皇後就在旁邊,握起了蘇墨的手置於掌心,這時,那狹長的眸子微眯了下,掩去了眼底那不為人知的歉疚。


    那日,看著她一頭白發,他心底驚愕的不能言語,可是,卻不曾問什麽,隻是上前輕輕擁住了她,手指縷過她那滿頭的銀發,說道:“這樣的你,讓我怎麽能挪得開眼?!”


    “不覺得我醜?”蘇墨輕輕環著尉遲寒風的腰身,問道。


    尉遲寒風的心裏趟過窒息的痛,臉上卻淡淡然然的,附耳對著蘇墨說道:“我的墨兒,是天底下最美的,誰也比不上!”


    “想我嗎?”蘇墨輕問。


    尉遲寒風擁著蘇墨的手收緊了幾分,亦輕輕的說道:“想……比你想我更多上幾分!”


    “你知道我有多想?”蘇墨不免淡笑的問道,眸底有著漸漸的釋然和久別相見後隱忍的悸動。


    尉遲寒風薄唇微揚,微微闔起了眸子,掩去那眼底的酸澀,隱忍著內心翻湧的思念,沉聲說道:“不管你有多想,我都比你想的要多,因為……對你的愛,從來不曾因為時間和距離而改變,隻會與日俱增!因為,我要比你愛我更愛你幾分,不為別的,隻想這樣懲罰自己對你的虧欠……”


    蘇墨在那堅實的懷抱裏笑了,笑的輕鬆釋然,笑的沉醉,從來都沒有如此刻一般,覺得幸福不必要去想那麽多,幸福……就是淡淡的,淡淡的……淡淡的!


    也許,她不能伴他終老,也許,她有幸和他至老……一切在此刻看來,都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隻是被惜蕊慫恿的來掛相思牌,卻不料……遇見了他,不管是偶遇還是天注定的,當她看著他孤獨的背影站在那相思樹下時,她好像什麽也無法顧忌了,好像……一切都沒有眼前的幸福來的重要!


    “娘,娘……”


    就在這時,那甜甜的稚嫩的聲音由遠飄來,還伴隨著心心焦急的聲音。


    “千千,你跑慢些,等下摔倒了……千千……”


    尉遲寒風身子僵了僵,看了看奔來的那兩個小身影,眼眸帶著疑惑看向蘇墨。


    蘇墨笑了笑,也不隱瞞,嬌嗔的說道:“你兒子和女兒!”


    尉遲寒風還來不及反應,那兩個小身影已然到了跟前。


    千千眨巴著眼睛,仰著頭看著尉遲寒風,那猶如小扇子一樣長而密的睫毛就那樣忽閃忽閃的,然後,輕輕拽了下蘇墨的衣衫,很認真的問道:“娘……這個叔叔長的和二叔有些像呢!他是叔伯嗎?還是千千的爹啊……”


    蘇墨一愕,隨即撇了撇嘴角,輕捏了下千千的鼻子,問道:“那千千希望是什麽呢?”


    千千聽聞,歪著腦袋上下審視起尉遲寒風,半響,方才稚嫩的說道:“當然希望是爹了!可是……這個不是千千希望是什麽就是什麽啊!”


    蘇墨聽了,不免掩嘴而笑,眸光流轉之際,卻看到心心正一臉冷然的盯著尉遲寒風,眸光含著淡淡的隱怒,小嘴緊抿著。


    “心心,你……怎麽了?”蘇墨有些擔憂的問道。


    心心並不說話,依舊盯著尉遲寒風,而尉遲寒風也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心心,父子二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說話,那睥睨天下的氣勢在二人身上流轉著。


    最後,心心還是收回了目光,畢竟是孩子,盯著久了,氣勢上就弱了。


    “心心,你怎麽了?”千千見心心有些不開心,頓時,臉也聳拉了下來,那靈動的眼睛在幾個人之間來回的轉著,半響,上前拉住心心的手,輕聲問道:“心心,你不喜歡爹爹嗎?”


    “你怎麽知道他是我們爹?”心心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角說道。


    千千抬頭看了眼尉遲寒風,隨即套著心心的耳朵說道:“你們剛剛盯著看的時候一模一樣,而且……娘還讓他抱,肯定是爹!”


    貌似是悄悄話,可是,卻大聲的蘇墨和尉遲寒風都能聽到,二人聽後,不免都有些想笑。


    心心聽了後,隻是老成的哼了聲,隨即拉著千千的手轉身離去,臨走,隻是說了句“這麽多年才找到我們,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千千被心心拉著走了,邊走,還戀戀不舍的轉回頭看著尉遲寒風和蘇墨,小丫頭幾次想說什麽,卻也都沒有說,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對著尉遲寒風說道:“不要欺負娘哦……還有,進藥王穀好複雜,你記得讓娘帶你進來看心心和千千哦,二叔也在呢!”


    心心突然停了腳步,扯了下千千,也看了看依舊看著他們的尉遲寒風,眸子裏有著淡淡的挑釁。


    想到這裏,尉遲寒風那菲薄的唇上揚了個幸福的笑意,握著蘇墨的手也緊了幾分。


    就在尉遲木涵好奇的想詢問他想到什麽如此開心,叫他與大家分享一下時,突然見他起了身,有些無法轉換思緒的問道:“去哪裏?”


    “回府!墨兒一路舟車勞頓,而且,時間也不早了……”尉遲寒風冷然的說著,也不行禮,徑自拉了蘇墨往登月亭下走去,邊行邊說道:“臣如今有一子一女,請皇上賜封號!”


    那話清幽飄渺,尉遲木涵和張皇後先是驚愕的消化著,隨後不免都笑開。


    “希望這次是真的雨過天晴!”尉遲木涵不免有所感歎的說道。


    張皇後點點頭,若有深意的說道:“你不覺得……這空氣裏都是幸福的味道嗎?看來……那相思樹果然有用,臣妾央求皇上帶臣妾同遊!”


    尉遲木涵聽後,哈哈大笑起來,戲謔的問道:“你已經貴為一國之母,卻還貪心的想將朕拴在身上……皇後,你也越來越貪心了……哈哈!”


    張皇後聽了,亦笑了起來。


    她已經滿足了,皇上後宮佳麗眾多,卻從未對她失寵,皇帝的愛,有這份寵溺,她也別無所求了!


    翌日。


    在蘇墨、心心和千千方才洗漱過後,聖旨就已然到了王府。


    賜封尉遲心為黎郡王,待尉遲寒風百年後襲黎王封號。賜封尉遲千千為紫月郡主,一切封賜等同公主!


    另,一道密旨交到了尉遲寒雪的手裏,那裏麵寫的什麽除了他誰也不知道,隻是,他看了那聖旨後,眸子裏的光漸漸變的釋然!


    早膳過後,尉遲寒風吩咐蕭隸備了馬,欲帶蘇墨出府。


    正欲離去之際,卻見千千跑了上前,看著馬上的尉遲寒風和蘇墨,嘟著嘴,瞪著尉遲寒風道:“爹要帶著娘去哪裏?千千也要去……”


    “沒有規矩!”尉遲寒風清淡的說了句,居高臨下的眸光帶著不可抗拒的人父的威嚴,他看著千千嘟了嘴,無奈的看了眼懷中的蘇墨,隨即示意蕭隸道:“等下你帶心心和千千入宮麵聖謝恩!”


    說完,雙腿一夾馬腹,策馬離去。


    身後,傳來千千的吼叫聲,隻聽她吼道:“爹爹壞,老是霸占著娘!”


    蘇墨不免笑了起來,輕聲問道:“去哪裏?不能帶上女兒嗎?”


    尉遲寒風握著蘇墨的腰的手臂緊了緊,說道:“以後很多機會,今天……我隻想和你單獨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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