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娘親!”


    邵珩被千幻一擊之下,雖然避開了那張天羅網,但接連撞斷三顆巨樹,正值體內氣血翻湧之時,手上一鬆,竟讓琴兒掙脫開去。琴兒一邊喊著一邊就要朝千幻跑去,幸好邵珩眼疾手快,將她拽回身前。


    然而,祝長使那肥胖的身軀已然擋在兩人麵前,幾乎眯成一條縫隙的眼裏不再是市儈嬉笑,隻剩下凝肅殺機。


    祝長使不善戰鬥,但到底也是凝胎期修士,此刻將氣機盡數放出,竟一時間將邵珩死死壓製住,隻能勉強站立,暫時無出手之機。


    天機劍在邵珩掌心吞吐著黑色劍芒,時長時短,卻始終無法再遞出一寸。


    不知是對方故意,還是邵珩將那祝長使的氣機威壓抵擋了大半。孱弱幼小的琴兒竟還仍然保持著清醒,在邵珩懷裏憋紅了小臉,竭力哭喊著:“壞蛋!壞人!不要打娘親!”


    祝長使麵上肥肉一抖,眼角餘光看向黑大人那邊,心底不知作何想。


    銀色的麵具在這陰沉天空下顯得愈發詭異,黑大人走到被天羅網捆得死死的千幻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中似閃耀著火花。


    千幻強忍著對方這赤裸裸的目光,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道:“放了我女兒。”


    黑大人“嗬嗬”一笑,左手如閃電般突然扣住千幻纖細的脖子,緩緩收緊。


    千幻隻覺喉嚨一痛,那雙手若鐵鑄一般,冰冷且無情地一點點抑製自己的呼吸。耳邊傳來女兒愈加尖利的哭聲,千幻心底沒有一絲一毫死亡降臨的恐懼,隻有對琴兒無盡的擔憂。


    邵珩麵色漲得通紅,一邊竭力抵抗著祝長使的壓力以及牢牢看住琴兒,一邊在暗地裏調用丹田真氣,意圖破局。


    天機劍暗芒吞吐,散發著桀驁光芒。


    邵珩體內七口真氣如龍遊走經脈,丹田一縷水藍色種子好似亦知曉主人危機,瞬間與邵珩神識融為一體,綻放出奪目光華!


    隻見邵珩伴隨著一聲長嘯,在祝長使驚駭的目光中站直了身體。


    劍隨身走,踏星摘月。


    伴隨著琴兒的尖叫聲中,邵珩身如九天神鳥、振翅扶搖,劍如怒龍出海、傲視蒼生,一股沛然劍意如萬象星辰在此地蕩漾開去。


    若說先前與幻魅兒或千幻的交手中,邵珩處處受製,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話。此時修為大進,又徹底融合菁木菡萏蓮子之威的邵珩,無論如何都不是凝胎期的祝長使可隨意壓製的人了。


    祝長使雖然肥胖,但身手卻十分靈活。


    隻見他手掌一揮,祭出三枚金色銅錢,發出“叮鈴、叮鈴”清脆的響聲,各自從三個方向上合圍而去。


    邵珩與祝長使爭鬥地你來我往,甚至幾番占據上風。然而,另一邊的黑大人卻絲毫不聞不問,連邵珩一劍擊飛祝長使的攻勢後,趁隙將琴兒安置在一處巨石之後,都未曾出手趁火打劫。氣得那祝長使在心底罵了不知道多少聲娘,詛咒了他多少回。


    黑大人那如毒蛇般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千幻麵容,看著千幻因窒息而麵色青白、不由自主地吐出舌頭,好似在觀賞一件絕美的珍藏名畫一般。


    突然,他鬆開了手,千幻如溺水之人重得空氣,發出劇烈地咳嗽聲,幾乎站不穩身子。


    千幻恢複些意識的第一瞬間,就是去看琴兒是否安全。然而,過度的缺氧令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隻能看見不遠處激鬥在一起的兩個人影。


    她心底騰起一絲絕望。


    琴兒才剛剛認了她,就連原本要將她碎屍萬段的邵珩都鬆口,願意放她一條活路。


    可是,眼前這個極度殘忍變態的男子,卻一直不依不饒,如附骨之疽難去。


    千幻目光中不可抑製地露出恨意,這恨意卻令黑大人打從心底感到滿足:“恨我麽,千幻?當初是誰對我不屑一顧?又是誰仗著主上,在我布置任務時陽奉陰違?”黑大人湊到千幻耳邊,輕輕道。


    黑大人陰冷的吐息撲在千幻麵上,令她作嘔。喉嚨處火辣辣地疼,千幻嘴角淌下血絲,冷笑道:“孬種!”


    “啪!”千幻左頰上瞬間腫起如饅頭大小。


    “我說過,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會讓你先前所有的一切付出代價!你和那個南疆小白臉的女兒,我也會替你好好照顧的!哈哈哈哈哈!”


    千幻聽到最後一句時,如護崽的母獸一般,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


    “很好!就是這種眼神!”黑大人伸手撫上千幻腫起的側臉,迷戀道:“從前我就在想,你露出恨意的時候最動人,想來這目光對著我時,也一定最美不過。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一邊說著,一邊癡迷地撫摸著女子的麵部。


    千幻竭力閃躲著,卻因天羅網的束縛而始終掙脫不開。


    邵珩餘光看見這一幕,心底同樣隻覺得惡心。


    那邊的對話沒有避諱邵珩以及祝長使,這邊刀光劍影之下,亦因黑大人種種舉動下,使得兩人表情皆有些怪異。


    唯獨琴兒懵懂無知,瑟縮地躲在巨石之後,焦急地等待著大哥哥打跑壞人,救出她的娘親。


    就在黑大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時,一道厲芒從其身後一閃而至!


    黑大人麵色一變,當即向右一閃。然而那道白色厲芒卻如影隨形,始終纏在其身側。


    隻見血光一閃,伴隨著黑大人的一聲慘叫,那厲芒倒飛而去,輕輕巧巧地落入一人手中。


    眼見異變頓生,邵珩與祝長使一時停下了攻擊,紛紛看向那不知何時到來此地的不速之客。


    隻見森林深處緩緩出現一人,黑色衣袍似夜色般深濃,行走間閃耀著金銀色的紋路,好似點點星辰綴在夜色布幕之上。


    “你是何人?!”黑大人厲聲嗬問,語氣驚怒交加。


    他右手緊緊捂住原本左臂所在之處,而他的左臂已然不翼而飛,隻餘下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下半身。


    那人一襲玄色服飾,手執一杆玉笛,容顏俊朗、神情冷漠。聽到黑大人的嗬斥聲,看也沒看他就道:“滾!”


    黑大人大怒之下就要出手,哪知那人眼神往自己身上一瞥,瞬間感覺到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漫過頭頂,頓時駭然失聲:“半步元嬰!”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麵色一變。


    自這人出現以來,邵珩感覺空氣中凝重得可以掐出水來,呼吸困難。


    此刻聽到那黑大人艱澀地驚呼,同樣心下大震:所謂“半步元嬰”即指金丹期修士已然觸碰到了元嬰期的界限,隻需一絲契機即可突破桎梏達到煉神還虛之境。


    這剛剛出現的黑衣人外貌看起來十分年輕,雖然不是與邵珩這般年歲,但顯然也並非修行百年之人。


    青華先生蕭卓,號稱神州最為年輕的元嬰修士,就是因為他出現世間之時已是元嬰修士,且年紀不足百歲,引動神州上下一片嘩然。


    這個神秘人竟然也已是金丹後期,甚至隨時可再跨出一步,或許還會成為比青華先生更為年輕的元嬰修士!


    “敢動我星羅宗的人,你這手臂再也別想要了。”說完,那人右手隻輕輕一動,先前那道厲芒往地上黑大人的斷臂處一絞,頓時一片血雨碎肉紛紛而下,化為殘渣碎末。


    “滾。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


    黑大人臉色鐵青,恨恨地捂住傷處縱身一躍,駕雲離去。而祝長使在原地呆了一呆,見那黑衣人眼神冰冷無比地投在自己身上,當即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同樣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邵珩忍受著那人清冷的目光,一把將撲過來的琴兒撈起,站直了身體,帶著幾分警惕地看著那黑衣人。他心想:“星羅宗!對了,千幻分明是星羅宗的人,這人服飾與陸長棋如出一轍,定也是星羅宗高層!”


    星羅宗既是魔門五宗之一,與邵珩自然是勢不兩立。


    此刻對方救下千幻,對邵珩而言卻是大大地不妙。


    然而此前他曾答應千幻照顧琴兒,竟一時間不知該去該留。


    那黑衣人見邵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立即眉宇一皺,隻覺此人著實不識趣,心底微微惱怒,正要出手,卻聽那個年輕人懷裏的小女孩探出腦袋,帶著哭腔衝著千幻喊道:“娘親!”


    黑衣人俊朗的麵上閃過一絲驚訝,轉頭對被網在天羅網中狼狽的千幻道:“沒想到多年不見,宮大小姐竟然已成人母,實在是可喜可賀。”


    那人聲音清冷如月,冷漠異常,邵珩實在是聽不出其中有任何絲毫的喜意。


    千幻看著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男子,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獨孤星!”


    邵珩心生警惕,千幻的反應不同尋常,眼前這個黑衣男子隻怕是敵友未明!


    聽到千幻叫出自己姓名,獨孤星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宮大小姐沒忘記在下,家父也惦念你多年,不如此番帶著小小姐隨在下一起返回宗門可好?”


    “休想!”


    “轟隆!”天空傳來一聲驚雷,炸響在邵珩耳畔。


    邵珩心底駭然想著,“他先前稱呼千幻為宮大小姐,而那女人曾說其父被屬下背叛,莫非千幻乃是十數年前星羅宗舊宗主宮翎之女?這個叫做獨孤星與星羅宗現任宗主獨孤驥又有何關聯?”


    “既然宮大小姐不願歸宗,那麽就請交出星羅令以及千妙幽幻錄吧!”


    千幻眼中好似燃出火來,冷冷笑道:“星羅令和秘籍都在我這裏,你有本事就自己來拿!”


    話音未落,千幻隻覺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對上那雙熟悉卻冷漠的眼神:“獨……孤……星……”


    耳邊傳來邵珩驚怒地嗬斥聲以及琴兒陡然尖利的哭喊聲,千幻卻覺得自己的眼皮一點一點地沉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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