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底星紋的衣角尚剛剛落下,獨孤星攬住千幻身軀的姿勢頗有幾分曖昧,如擁著自己心愛的女子一般。就連那一直淡然無波的麵上,也隱隱放著亮光,如凝視著情人。


    邵珩決然想不到,上一刻還在追問千幻索要什麽星羅令以及秘籍的獨孤星,下一刻就毫無預兆地閃動到了千幻麵前,沒有半點遲疑地殺了她。


    且對方動作既輕且柔、優雅閑適,若非那支插在千幻心口處的玉笛一端閃耀著劍刃的寒芒,邵珩都差點以為獨孤星是正擁著千幻呢喃私語。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獨孤星低聲在千幻耳邊輕輕說道:“如覃,我知你一向剛烈聰穎,前幾年放出消息說星羅令在你手中,想引我們出來,你好為父報仇。不過可惜……如覃,你忘記了我是什麽脾氣……”


    原名“宮如覃”的千幻在彌留間聽到耳畔男子那清蘭一般的聲音,腦海中無數回憶洶湧翻騰,最終化為波濤恨意。然而,卻隻能軟軟倒在這個冷漠男子的懷中,再無力反抗。


    “星羅令也好,千妙幽幻錄也罷,在我眼裏又怎及得上你重要?前任宗主之女、我獨孤星的未婚妻子,此刻宗門之內仍有幾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對我父子二人奪權之事不滿,你若活在世上,可實在是大大的不妙啊。”


    說著,獨孤星握住離寒笛,手上一縷玄黑真氣附在其上,順著笛劍湧入千幻心房,隻一瞬間就切斷了千幻的心脈。


    千幻一雙美目睜得極大,在離開人世的最後時刻,她想的不是星羅宗,不是仇恨,不是那個黑暗無光的組織,亦沒有那令她深深厭惡的麵具。


    有的隻是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時光,以及南疆那片美到令人窒息的風光。


    “雲梵,願我死後與你一起回歸到那個巫神的懷抱,保佑我們的孩子。”


    千幻最後將目光投向琴兒所在的方向,那是一個母親最後的留念。


    或許是母女連心,琴兒並未看見獨孤星殺死千幻的情景,卻莫名地感覺到了什麽,滿麵驚恐和慌張地在邵珩懷中踢打掙紮,並不斷尖叫哭喊著:“娘親!娘親!你怎麽了?!為什麽不理琴兒了?!大哥哥,放開我,讓我去找娘親啊!”


    邵珩臉色鐵青,牢牢護住懷裏的琴兒,不讓她過去。天機劍輕輕顫抖著,似受到了強大的壓力。


    按說此刻他應立即帶著琴兒轉身禦劍離去,然而不知為何,邵珩腳下卻如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四周空氣沉悶得猶如實體一般,邵珩呼吸愈加困難,身上似乎有山壓下,令他感覺身體越來越重。但是,不知為何,偏偏琴兒竟絲毫不受影響,依舊哭喊尖叫,在他懷裏掙紮。


    獨孤星順著懷中之人的目光看向邵珩以及琴兒,眉毛微微一動,轉頭看著已然咽氣的千幻道:“如覃,你舍不得那個孩子?看在你我相識多年的份上,我送她去陪你好不好?免得你一個人寂寞。你看,我依舊和往年一樣,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獨孤星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十分輕柔。他聲音本就十分悅耳,此刻聽來,就如一個鄰家大哥在寵溺小妹一般。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又是那般殘酷之事。


    邵珩心底微寒,此人言下之意竟是連琴兒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也不放過!


    獨孤星輕輕將千幻身體放在地上,伸手將那天羅網扯開,還替千幻整了整淩亂的頭發,同時開口道:“今日殺離寒笛劍已飲二人獻血,再有一人就已足夠。年輕人,留下那個孩子,你可以走了。”


    邵珩隻覺渾身一鬆,身上好似去了什麽桎梏一般,知曉對方此舉是想讓自己放下琴兒離去。


    隻可惜,若明知對方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還要離開,邵珩也就不是邵珩了。


    邵珩右手將天機劍橫在身前,鳳目微寒:“閣下堂堂金丹真人,更幾乎是半步達到元嬰之境的大修士。琴兒不過稚齡孩童,更不是修士,閣下又何必趕盡殺絕?”


    獨孤星神情淡漠,卻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是不用趕盡殺絕。”


    聽到對方此言,邵珩並未放鬆,此人行事果決,又不循常理,天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麽。


    果然,獨孤星繼續道:“可是如覃妹子思念孩子,我又豈能不好心給她送去?年輕人修行不易,莫因衝動喪失性命。今日我不高興多殺人,速速離去!”


    回答他的是一道冰冷劍芒。


    “冥頑不靈!”獨孤星神情古井無波,似已猜到對方打算,隻輕輕一閃就躲過了那道黑色劍芒。


    劍氣發出之後,邵珩立即帶著琴兒禦劍而起,決然地紮入密林之中。


    然而琴兒不願離去,一直在奮力掙紮著:“大哥哥!我要回去,娘親還在那裏!琴兒要娘親!琴兒好不容易才見到娘親,不要離開……不要!”


    琴兒掙紮中好巧不巧一腳踢中邵珩丹田,令他悶哼一聲。正值真氣流動經過,被琴兒一腳踢中,邵珩頓時心道“不好!”


    果然,飛劍因氣機偏離,頓時猛烈一晃,往地上紮去。


    幸好並未飛到高處,邵珩又反應迅速,及時穩住天機劍。


    隻是這一頓,邵珩心底暗自叫糟。


    果然,背後傳來獨孤星清冷的聲音:“年輕人,你看這孩子也想如覃的緊,你又何必做拆散人母女之事?”


    邵珩心中氣結,冷笑道:“你殺了她母親,又要奪她性命。怎麽,反倒我成了惡人?”


    琴兒依舊哭鬧不休,邵珩幹脆一指點了她睡穴,令其昏睡了過去,方才終於可以騰出手來。


    “你既然堅持,多殺你一人也費不了我什麽功夫。”獨孤星指尖輕動,離寒笛劍打了個轉,“鏘”的一聲彈出一段劍刃來。


    他握住笛身一段,身上黑底星紋的衣服隨走動間輕輕晃動,如星輝閃爍。


    在獨孤星強大的壓迫下,邵珩隻能勉強發出幾道劍氣,卻無力施展《萬象幻星訣》。劍氣接連發出,卻無法阻擋獨孤星前進的步伐。


    空氣愈加沉悶,天色陰沉如墨,濃雲之中隱約可見電閃如遊蛇交錯。


    邵珩麵上汗如雨下,隻覺麵前好似憑空升起一座巍峨高山,獨孤星那清瘦的身影突然變得無比高大,而自己卻變得越來越渺小。就如同螻蟻麵對蒼穹,蜉蝣之於大象。


    半步元嬰不是一般金丹修士可比,邵珩此時方知曉,先前所遇的元嬰修士都未曾對他流露敵意,他所感知到的不過是元嬰真人的冰山一角。而獨孤星以未入元嬰的修為,就有如此恐怖的壓力。


    甚至,甚至,竟好似有一種無法反抗的感覺湧上心頭。


    突然,邵珩胸口處傳來一抹清亮之意,頓時令他神識一清。他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心道:“幻術?”


    邵珩感覺到那清亮之意悄悄地遊走全身,手腳頓時輕鬆了許多。他不動聲色地裝作不堪重負的樣子,暗地裏將功法運轉到了極致,菁木菡萏蓮子以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著元氣。


    “此人修為極高,又出身星羅宗,擅長幻術,無聲無息間就會令人中招。對方現在不知道我已掙脫幻術,機會隻有一次,必須一招製敵,而後立即帶著琴兒離去!”


    邵珩眼皮微闔,好似已在幻術催眠之下漸漸放棄了抵抗。然而心中盤算著如何趁對方不注意時,一劍製敵。


    萬象幻星訣中,白虎七式以迅猛剛烈、威力極大著稱,用來應對眼前局麵最好不過。


    獨孤星似勝券在握,又似在思索著什麽,緩緩地走近邵珩兩人。他一向表情冷淡,看不出生氣或是高興,不過他看著昏迷在邵珩懷中的小女孩,臉上竟流露出一絲思索之意。


    不過,顯然那個問題並沒有困擾獨孤星很久,隻見他右手輕輕抬起,就要出手。


    一股凶烈桀驁的劍意從天機劍上竄起,無數黑色劍氣以及白色真氣交匯在邵珩身前,如一輪黑白交錯的太陽,猛然間爆發開來。與此同時,邵珩背後浮現一頭白虎虛影,揚天咆哮。


    似剛剛回神的獨孤星眼神微斂,離寒笛劍虛虛一遞,就要接住邵珩這蓄勢已久的一招。


    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嘯聲,似什麽東西破風而來。


    從出現開始到現在,獨孤星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種驚訝的神情。原本要去接邵珩那劍的離寒笛劍刹那間一分為二,變成兩道光影,一道撞上邵珩的天機劍,一道撞上從天邊激射而來的一樣事物。


    黑白交錯的劍芒、玉色清寒的光影以及一道青色梭影,同時在此地炸開,照亮了這片陰沉沉的森林。


    天機劍哀鳴一聲倒飛而回,劍上靈光黯淡了許多。邵珩也覺經脈劇震,右手傳來一陣酸麻之感,幾乎要握不住劍柄。


    邵珩心底一沉:沒想到他蓄勢已久的一劍,對方僅分神即可抵擋。


    隻不過,另外那道攻擊又是由何人發出?竟勢如破竹,直接穿透了獨孤星的離寒笛劍,生生迫使他後退了一步!


    待眼前清明,邵珩發覺獨孤星身前不遠的地上,斜插著一枚有些眼熟的青色梭狀事物。


    突然,邵珩整顆心“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了幾下,麵上湧現驚怒交加的神色。


    烏雲之下,獨孤星冷然道:“如意青華梭?莫非是青華先生大駕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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