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陳泰臣臉色突然一變:“恩公,我們速速離開這裏!我忘記說了,這人給我送飯食之後,便需回去複命,若耽擱久了,怕是會有人來此勘察!”


    “速速離開。”邵珩也意識到自己幾人在此地逗留時間較久,也應引起敵人警覺,立即招呼其他三人離開。


    然而,剛出石室沒幾步,迎麵就走來三名行色匆匆的黑衣人。


    狹路相逢,那三個黑衣人臉色頓變!


    其中兩人立即動手,另一人則自懷中取出一物,正要扯開其上封繩,卻聽到幾聲異響,身旁二人已然倒地。


    那人渾身冰涼,竟哆嗦了一下沒能及時拉開封繩,下一刻一條火蛇已蜿蜒上了他的脖子,狠狠一勒,頓時氣絕身亡。


    幻魅兒眼中閃過警惕之色,口裏卻讚道:“俊小子這些年果然大有長進。”


    方才她先以幻術驚攝三人神魂,再出手滅殺,哪知邵珩天機劍若閃電般劃過,比她還快一步取了兩人性命。


    寧青筠雖然速度慢了一瞬,卻也緊隨邵珩動作,解決了第三人。


    邵珩看了幻魅兒一眼,沒有回答,躬身撿起最後死去那黑衣人手中掉落的事物,發現果然是一枚信號彈。


    “幸好、幸好!”陳泰臣一手拿招魂幡,一手拍著胸脯安撫他那“脆弱”的心靈。


    邵珩心想:“不對……按說陳泰臣此人對他們十分重要,就算他裝瘋賣傻令他們放鬆了警惕,但那所謂的‘無念大人’既然特意為他而來,如今為何卻又不出現?莫非是?”


    邵珩想到最後突然臉色一變道:“不好,北鬥他們怕是出事了!”說完,一把拉住陳泰臣,腳下踏月摘星步倏忽而轉,化作幻影急速朝前。


    寧青筠二話不說,帶著沈元秀緊緊跟隨。


    幻魅兒看著幾人背影,柳眉一挑,“嘭”得一聲,整個人如一團粉色雲霧,看似緩慢實則快速飄動著。


    踏月摘星步以周天星辰演化而來,倏忽向左、飄然朝右,不僅速度極快,更是毫無規律。


    陳泰臣被邵珩拉住手臂,整個人不由自主被扯來扯去,隻覺頭暈目眩,眼前景象盡數模糊,分辨不清方向,心中連連叫苦:“要暈要暈要暈!”


    邵珩並未注意到陳泰臣泛青的臉色,前方爭鬥聲愈發清晰,果然是北鬥那一路被人發現了端倪。


    然而,正當邵珩避開尖銳石刺、拐過一個通道時,突然生生停住了腳步,亮若星辰的鳳目之中閃過三分不可置信、七分滔天憤怒!


    陳泰臣見好不容易腳踏實地,眼前不再天旋地轉,連忙站穩,卻見邵珩臉色時青時白、薄唇緊抿,顯然正咬緊牙關。


    寧青筠與幻魅兒接連趕到,見邵珩停在原地沒有動作,均覺十分奇怪。


    “邵珩,你……你怎麽了?”寧青筠語氣中藏著一絲關切。


    幻魅兒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麵上出現過如此神情,也覺訝異:“俊小子,發生什麽事了?”


    邵珩牙齒“咯咯”直響,陳泰臣就在他身側,看得一清二楚。


    有那麽一瞬間,邵珩眼中閃過噬人的目光,令陳泰臣驚懼不已,連自己被邵珩緊緊握住的手臂上傳來的陣陣劇痛也不敢叫出聲。


    就在陳泰臣以為自己手要斷了的時候,邵珩終於鬆開了手。


    清俊的麵上,劍眉飛揚,目若寒星,身上散發著極具壓迫感的殺氣。


    邵珩微微閉眼,似在感應這什麽,而後將頭轉向某一個方向,快走幾步至一處角落。


    角落中空蕩蕩,隻有一塊嬰兒頭顱般大小的圓石。


    “究竟怎麽了?”寧青筠見邵珩此時雖麵無表情,但眼中分明醞釀著極大的風暴,忍不住再次發問。


    “陣法。”邵珩唇齒之間咬出兩個字。


    “陣法?你是說此地有布置陣法?”幻魅兒眼中閃過警惕之色,“有陣法也不稀奇,旁邊就是你存微山的防護大陣,若想不為人所知,自然需陣法協助隱藏……”


    幻魅兒見邵珩神情不對,最終改了口風:“你可知是何陣法?可能解決?”


    在幻魅兒想來,此地若無陣法防禦那才奇怪,但是邵珩言行奇異,仿佛這陣法大有來頭,就令她頗為不安。


    若隻是防禦陣法,他們已然潛入,倒也不懼。


    怕就怕是什麽殺陣或者有什麽特殊功能,限製了他們的神通,那才麻煩。


    陳泰臣以招魂幡的末端,戳了戳那圓石,輕咦一聲,隨即撥開圓石,露出下方潮濕的泥土。


    泥土之中,隱約露出一抹玉色。


    他繼續以招魂幡末端撥弄了幾下,泥土中的事物完整的暴露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柄翠綠的玉如意,甚至還散發著些許道門清氣。


    陳泰臣迅速收回招魂幡,伸出右手掐指謀算著什麽,旋即皺眉道:“陣分九數,雖有道門清氣掩蓋,但氣息渾濁,血氣森森……莫非是……莫非是……須彌玄陰陣?”陳泰臣駭然變色。


    而寧青筠終於明白為何邵珩行此怪異行為,而沒有繼續趕往南宮北鬥等人所在之處。


    須彌玄陰陣,當初齊國邑都皇宮之內,徐鶴、計都正是用了此陣變化子母陣,以千名女子精血、輔天地怨氣、施陰陽逆轉,從而想隔絕天道窺視,行逆天血河秘法。


    齊國邵氏皇族,除了邵珩及齊皇父子外,盡數喪命於此陣之中!


    “不!”邵珩目光漸漸轉為淡漠,然而身上殺氣卻不減一絲一毫:“不是須彌玄陰陣。”


    陳泰臣“咦”了一聲,再次掐算了一遍:“……確實有些不同……在下不精陣法,隻覺此陣類似於須彌玄陰陣,同樣以陰毒秘術施展而想隔絕天道,定然是從須彌玄陰陣演化而來。我們眼前的陣法,可攻可守、深不可測,眼下並未發動,但我們貿然進入,對方一旦發動陣勢,我們就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阿彌陀佛……哦不,我的三清祖師,這可千萬不能進。”


    在陳泰臣還在嘀嘀咕咕的時候,邵珩突然伸手張開手掌,高懸於那玉如意上方,一股精純之極的仙家真氣自他掌心而出,落於那柄翠綠如意之上。


    “恩公!恩公!使不得!這上麵有布陣之人的氣機,若亂動他們立即就會發現的!咦?”陳泰臣先是臉色難看,哪知邵珩不為所動、繼續施為之下,那玉如意或所謂的陣法,並無半分異樣。


    邵珩眼底如冰雪寒冷。


    他自入存微山以來,一心修道,刻苦練劍。


    存微山身為劍道勝地,藏書樓之內亦有無數陣法典籍,宗門之內亦有陣道宗師。


    縱然不如青華先生名震神州,不如星羅宗棋宗一道源遠流長,但亦無人敢小覷存微陣法。


    但是,邵珩從未深入研究陣法一途。


    因存微劍術之精,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參透,邵珩入玉泉峰後,亦無精力旁顧。


    唯獨有一個陣法,邵珩曾花無數日夜,深入鑽研,至今不忘。


    那便是禍害了他親人、令他命運發生巨大轉折的須彌玄陰陣!


    須彌玄陰陣,就算是魔宗之內,也是少有人知的禁忌陣法。


    邵珩參透這陣法之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甚至差點被師長誤解。


    可是如今,哪怕麵對的是由須彌玄陰陣轉化而成的另一個陌生陣法,邵珩卻都如演練過無數次般,輕而易舉尋到陣法薄弱之處,將陣眼悄悄轉換,毀其本質,隻餘一個空殼,卻不被人發現。


    寧青筠目含悲憫地看著邵珩,藏起心底一抹酸澀,她心想:“除了毓兒,還有誰會教他呢?”


    然而,寧青筠卻不知道,這須彌玄陰陣的種種,完完全全便是邵珩獨自參悟,並未對蕭毓提上哪怕一個字。


    “……時間有限,幻魅兒,勞煩你先行一步,或助我師弟們一臂之力,或拖延敵人時間。待我將陣眼一一毀去,再與你們會合。”邵珩看著幻魅兒道。


    幻魅兒已隱約了解此陣可怖之處,正要動身,卻忽然輕笑道:“我一人去,你不怕我獨自跑了麽?心魔之誓當中,可沒說不許獨自脫身啊。”


    邵珩掃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卻聽寧青筠清冷的聲音說道:“我隨你去。”


    寧青筠察覺到邵珩看向自己的目光,強忍著心頭些微的悸動,目光繼續筆直地看著幻魅兒說:“我與你一起。”


    “我也去!”沈元秀聲音微微顫抖,卻十分堅定:“六哥在那。”


    邵珩看著寧青筠無上風華、筆直如劍的身姿,點頭道:“當心。”


    至於陳泰臣,雖然眼中對幻魅兒的愛慕之情流露得十分露骨,但卻始終堅定不移地站在邵珩旁邊,一副跟定邵珩的模樣。


    而邵珩也自有打算。


    陳泰臣乃是引仙傳人,這引仙門此前於神州之中籍籍無名、聞所未聞,但卻數次在寧父留下的記事珠內反複提及,顯然十分重要。


    加上陳泰臣那單憑肉眼即可看破修士氣運的能力,著實有幾分驚人,無論如何,邵珩也對將之交到魔宗妖女手中有所顧忌。


    遠處爭鬥之聲愈來愈清晰,元氣動蕩、劍氣衝霄,邵珩見幻魅兒化作紅雲裹著寧青筠、沈元秀消失在黑暗之中後,方對陳泰臣道:“你可算出其他幾處陣眼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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