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漠陽離得比較遠,但陣中的情況卻仍然看得相當清楊。


    青色光幕上的裂紋越來越大,就像玻璃被打破了一般,隻是一時未散裂,但看情形隨時有這種可能。可軒轅雪鬆卻氣定神閑,不見一絲慌亂。


    從牽製陣外入手來破陣,大概是軒轅雪鬆的獨創。因為一般的修道者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即便是有數個高手同時出手破陣,攻擊陣眼仍然是最簡捷和直接的方法。秦漠陽不知道軒轅雪鬆現在這種做法到底是對是錯,可看他的神情似乎對破陣極有把握,也就安下心來,遠遠看著。


    再過片刻,青色光幕終於抵擋不住陣法的衝擊,碎裂開來,五道強勁罡氣從光幕中衝出,直衝雪峰之頂,在雪峰上凝於一處,朝軒轅雪鬆當頭劈下,其勢如泰山壓頂。


    在遠處觀望的幾人見到這陣勢,臉上都變了顏色。剛才秦漠陽和幾人鬥法時,雙方所施展的功法和這五合罡氣威力一比,簡直就像是小兒科。


    軒轅雪鬆卻不不慌不忙,抬起左手一引,原本已經被絞碎並將要消散的青色光幕便整合在了一起,但這一回卻不是封堵,而是如包裹般纏了上去。


    秦漠陽見此情況,心有所悟,猜想軒轅雪鬆最初做的那些並不是要將陣法外圍的攻擊封禁起來,而是將其和陣法主體分開,借為己用。果然那五合罡氣被青色光幕一引,便朝陣眼轟去。看來這老兄對於這陣法的理解比自己高明不止那麽一點半點。


    華夏傳統武學中有一種四兩撥千斤之道,但誰也沒想到這會被用在功法上。因為五行真元之力和武學技擊之力有極大的差別,要想將來擊罡氣引偏方向,不光要對罡氣中所含的種種變化了然於胸,“撥千斤”所須真元也遠遠較“四兩”為多。


    這種功法秦漠陽自己悟出了一些。又從軒轅雪鬆那裏學到了一些,曾在理元堂對付武夷諸人時用過,但論境界自然是遠遜於當下軒轅雪鬆。


    青城派的還清醒的幾人對軒轅雪鬆所展露出來地神技目瞪口呆。若論見識閱曆,這幾人高出秦漠陽太多。但對於困龍陣以及軒轅雪鬆的能耐,他們就遠不如秦漠陽了。


    然而更讓秦漠陽和青城諸人吃驚的還在後麵。


    五合罡氣被軒轅雪鬆引向了陣眼,“轟”地一聲大響,整個雪峰都在顫動。陣眼受到這一擊,發出耀眼的光柱。直射夜空。陣法四周的元力再次引動。聚於雪峰頂,形成五合罡氣。


    軒轅雪鬆如法炮製,引其攻向陣眼。


    陣法元力凝聚的上空,突然間出現了黑雲。幾個翻滾便聚起了老大一片,將雪峰這一片地方罩了起來。黑雲中金鐵交鳴之聲大作。好似有千軍萬馬在其中廝殺。


    秦漠陽見狀大為奇怪,難道是因為軒轅雪鬆破陣弄得動靜太大。引起了氣象突變?隻是這黑雲生成得太快,五合罡氣一擊時湧起,二擊時便已經形成,其間不過數秒時間。


    “天劫!”長須老道見狀驚呼,“快,再撤遠些,這裏不安全!”


    秦漠陽回過頭,見青城三人麵容十分驚恐,拖起昏迷不醒的四個同門朝遠處掠去,一瞬間便跑了數裏。


    修道之人雖說求的是天人合一之境,但修行說白了還是逆天而行,當修行者地力量有了質地突破時,老天爺就會來找麻煩,這便是所謂之天劫。從入道至登仙,其間劫數知不知凡幾,稱得上“天劫”的,據秦漠陽所知,由元神、金丹至凝神、化丹是一次,往上還有一次,目前在地球上是修不到那個境界了。因為此間道場變弱,軒轅雪鬆的修為在金丹大成的地步,境界則還要高上許多。此時他正在全力破陣,又怎麽可能度劫呢?


    秦漠陽對長須老道地話將信將懷疑,看了遠去的青城幾人一眼,又回過頭來凝視陣中。這時黑雲地金鐵交鳴之聲已經響成了一片,震得秦漠陽耳鼓又麻又痛,心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停撞擊,十分難過。他在自己周圍下了幾道聲障,那聲音卻仍然傳來,這些禁製似乎根本不起作用。


    軒轅雪鬆姿勢未變,身上升起一道青色的影子,開始時非常淡,很快就清晰起來,形成了一條十多丈長地青色巨龍。巨龍在軒轅雪鬆頭頂盤旋幾下,一聲長吟衝天而上。這龍吟之聲也清清楚楚的傳到秦漠陽耳中。


    黑雲翻滾幾下,一道紫色電光從中透出。紫色電光初現時,青色巨龍便繞了上去,龍吟聲中,紫色電光朝雪峰落去,便似一把巨大的紫色長劍從天外而來,方圓百裏之地都被那紫光照亮。


    紫色電光本是衝著下麵的軒轅雪鬆去的,被青色巨龍帶了一下,偏出了少許,先是擊中了困龍陣五元力結合之處,被阻了一下後,眼看便要落在陣眼上。秦漠陽心裏一鬆,這紫電之威足以破去困龍陣,軒轅雪鬆今夜的目標算是達成了。


    然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軒轅雪鬆卻做了一件秦漠陽萬萬沒有想到的事。隻見軒轅雪鬆一張口吐出一枚閃著奪目奇彩的小珠。


    秦漠陽見到此景,大吃一驚,知道那是軒轅雪鬆的金丹。


    金丹一入陣眼,紫色電光便會劈在其上。雖然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能幫上什麽忙,秦漠陽還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展身朝陣中衝去。


    飛出數丈,秦漠陽心頭警覺突生,幾乎是下意識地停下身法,將金蟬祭起,急速運真元於其中。金黃色的護罩方一撐起,陣法中的道力便襲到,差一點將護罩打掉。秦漠陽不敢大意,運全部真元於其中。要是被陣法中的道力打到身上連渣滓都不會剩下。


    隻聽軒轅雪鬆暴喝一聲,隨後陣眼中又是一聲巨響,罡氣朝四周激射開來。秦漠陽在此危機之下,求生的本能被激發出來,真元急催,將金蟬的功效發揮到了極致,金光色的護罩變得有如實質一般。


    罡氣撞上了護罩,透出一個個肉眼可見的波紋,空氣都扭曲起來,護罩上的金色光芒隨即大為減弱。秦漠陽咬牙苦撐,也就是幾秒鍾的樣子,卻像是過了數年。突然間身上壓力一減,他整個人就像虛脫了一般,胸口氣血翻滾,喉口一熱,噴出一口血來。


    “啪”地一輕聲,金蟬碎裂開來。秦漠陽看著手中的一把金粉,暗歎僥幸。雖然毀了一件法寶,撿回小命一條卻是大大劃算。


    陣法之力、紫電之威再加上軒轅雪鬆的金丹這三股至強之力,要不是大半巨相抵消,方圓百裏之內所有東西都會被徹底摧毀。


    即便這樣,餘波之威也極其強勁。以秦漠陽當下的修為,要不是有金蟬,這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但他若不是突然朝陣眼跑去,應付起來也不會這麽困難。


    抬起頭來,眼前的情形又讓秦漠陽吃了一驚。那座雪峰已經被夷平,就像是被人用巨刀削去了一般。天上的黑雲此時也不在了,頭頂還剩下一片烏蒙蒙的灰雲,幾點星光掛在遠方的夜空中。同樣不在的還有那條青色巨龍,隻有軒轅雪鬆直挺挺的躺在眼前七、八丈遠的地方。


    秦漠陽縱到軒轅雪鬆身邊,隻見他雙目緊閉,臉上已經沒有了光彩,再也見不到往日的從容與驕傲,一塵不染的白衣也變得千瘡百孔,活像一個落難的乞丐。


    “老兄,這回玩大了!”秦漠陽看得心裏一陣難受,喃喃說了一句,俯下身來想看看軒轅雪鬆的情況。還沒觸及到軒轅雪鬆的身體,突然一股大力湧來,把他掀了幾丈遠。這一下毫無征兆,心頭的警覺也是半點沒有。


    秦漠陽原本反應就快,出手的人對他似乎也沒什麽惡意,加之學了龍翔九天身法,這一下自然摔他不倒,一挺身穩穩落在地上。四下掃了一眼,想看看是誰這麽有本事,卻見到被夷平了的雪峰處升起一道青光,一聲清悅的龍吟響起,青光湧了過來,將軒轅雪鬆籠罩進去。


    秦漠陽見此情景,便立在原地沒動。不多時見軒轅雪鬆醒了過來,暗暗鬆了口氣。那團青光收做一處,化成一個青衣少女,蹲在軒轅雪鬆身旁。


    軒轅雪鬆睜開眼後,看了遠處的秦漠陽一眼。微微點了下頭,隨後又望向那少女,眼中滿是慈愛。


    秦漠陽朝軒轅雪鬆點了下頭後便轉過了身。不用說也知道,那少女便是軒轅雪鬆的女兒。他們父女千年後重逢,恐怕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此時不便去打擾。耳邊聽到軒轅雪鬆和那少女在交談,但所說的話一句都聽不懂。兩人說了幾句便沒了聲音。


    秦漠陽一抬眼,見長須老道那幾人已經在十多裏外。青城眾人的飛劍都到了秦漠陽手裏。飛天身法並不高明。還是在地上跑起來快些。不過因為身上有傷,這個快也非常有限。秦漠陽展開身法,須臾間便攔住了青城諸人。


    “尊架意欲何為?”長須老道問道,臉上已經看不到那種頤指氣使地倨傲。


    秦漠陽哼了一聲。沒有答話,實際他心裏也沒想好該怎麽辦。打傷了這七個人。和青城派的梁子是結下了,就算把飛劍還給他們也是一樣。青城這些人還不知道秦漠陽的來曆。做了他們當是一了百了,打倒他們時秦漠陽也這樣想過,但有些下不了手。經過軒轅雪鬆破陣這一番折騰,心中幾乎沒有這種念想了。


    而且剛才軒轅雪鬆破陣時弄出的動靜那麽大,秦漠陽在自己身邊下的音障完全沒有用,恐怕注意到這裏修行人士也會有不少。軒轅雪鬆父女也不知道還要說多長時間話,說不定過些時候就會有人過來。那樣的話總不能來一個殺一個吧?


    青城派這三人見秦漠陽不說話,也都沒再做聲。長須老道盯著秦漠陽不說話,一時間也沒有主意。這會他心裏才有些後悔,沒有在時機最好的時候溜掉。突然間覺得背後情況有異,未及回頭便著了道,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其他兩個青城弟子也和他一樣。


    秦漠陽也吃驚不小,不過他看到了出手的人正是軒轅雪鬆地女兒。這少女無聲無息地過來,又無聲無息地打倒了青城派還清醒地三人。下一刻她的舉動更讓秦漠陽吃驚,衣袖一展便放出一團白色火焰,將青城七人都包了起來,一眨眼的工夫,連人帶物被燒得幹幹淨淨,但他們身下的積雪卻沒有融化半點。


    雖然知道是功法地原因,但這一幕有些詭異。秦漠陽對於殺人這件事目前還隻停留在想的階段,看到別人以這種方式做了,心裏一時有些適應不了,抬起手指了一下少女,說:


    “你……”


    少女打斷他說:“此地不宜久留。”說完一縱身躍上空中。秦漠陽輕輕歎了口氣,也身起追上。少女等他近身,衣袖一展,一片淡淡地青色雲霧將兩人罩了起來。秦漠陽這時才注意到,少女地衣服成了白色。


    兩人未飛出多遠,便看到右前方有幾道異光朝原來雪峰的位置飛去,正是修行人士地飛天身法,最近時不過離他們數十丈遠,卻沒看到他們。秦漠陽回過頭,透過青霧,見後麵又有幾道異光,目標也是雪峰,忍不住問道:“你父親呢?”


    “死了。”少女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死了?”秦漠陽大吃一驚,幾乎跌落雲頭。少女衣袖一展,將他托了一下。秦漠陽穩住身形,跟在少女身旁,與軒轅雪鬆相識以來的一幕幕從腦中劃過,一時間百感交集。


    軒轅雪鬆金丹出口時秦漠陽已經感到有些不妙,但破陣之後不多時軒轅雪鬆就蘇醒過來,秦漠陽還以為他神通廣大,不能與一般的魔門修士與靈獸相提並論,沒想到終究還是這個下場。


    “你如此心性,居然也是修道之人。”


    秦漠陽聽到少女的話,側頭看了她一眼。這時才看清了少女的容顏,依稀有幾分軒轅雪鬆的影子,尤其是那種淡淡的不為萬物所動的儀態更是神似。論容貌之美,不在解毒之後的梁曉雅之下,再加此時廣袖穿雲,當真是天人之姿了。隻不過她父親為救她而死,難道她就沒有一點感受麽?忍不住說道:


    “你似乎一點悲傷的意思都沒有?”


    “為何要悲傷?你又怎知我此時心境?我的心境又為何要你知道?”


    少女一連三問,秦漠陽閉口不語,隻是加快了速度。他隻想早一刻回到先極別院,痛飲一番神仙醉。


    不論秦漠陽如何加速,始終處於那片淡淡的青色雲霧之中,少女也一直在他身旁。不經意回頭間,見到兩人身後雲霧蒙蒙,細細的雨絲從中滑落,秦漠陽甚至能聽到雨絲落地的聲音。再看那少女,恍惚間有一種錯覺,雖然她麵上仍是淡淡的,但身後的雨絲卻像是她的淚水。


    不知經過哪個村落,下麵傳來了幾聲呼喊,聲音洪亮,秦漠陽於天上也聽得清楚,唱得正是: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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