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端菜。”


    喬倚夏即刻起身去了廚房,看著台子上僅僅是賣相就已經讓人垂涎欲滴的菜,喬倚夏的瞳仁微微放大。路西綻做了兩菜一湯,一個翡翠蝦環,一個糖醋排骨,還有一個海鮮三絲湯,而喬倚夏炒的那盤辣椒炒雞蛋便顯得格外淒涼。


    “路教授以前有學過做菜嗎?”喬倚夏夾了一個排骨,甜而不膩,比許多餐館裏做的還要可口。


    路西綻優雅地喝了一口湯,淺淺回應道:“這麽簡單的事情,還需要特意去學嗎?”


    “路教授如此賢惠,日後的夫婿一定會很幸福。”這是喬倚夏真心實意地誇讚,路西綻不是那種繡花枕頭,不止外表精致,內心更是多彩。這樣的女人,即便是性子有些冷傲,也不會令人生厭。


    路西綻對此並不以為然:“即便嫁人,我也不會親手做菜給他吃。”


    喬倚夏忍不住輕笑一聲:“那這麽說來,能夠吃到路教授親手做的菜的人,迄今為止隻有我一個嘍?”


    “可以這麽說。”


    “那倒真是我的榮幸。”說罷喬倚夏夾了自己炒的雞蛋,真是辣得可怕,路西綻究竟是怎麽吃得下去的,而且看起來還吃得津津有味。


    路西綻微微點頭:“你能意識到這一點,那是再好不過的。”


    喬倚夏發現,路西綻很少夾自己炒的菜,反倒是一直在吃她那盤辣椒炒雞蛋,喬倚夏已經有整整兩個月沒有下廚了,辣椒放得太多不說,雞蛋還有點糊,所以便開口問道:“路教授,其實這雞蛋有點糊。”言下之意即為,你可以不用為了給我麵子而勉強自己。


    “我會看不出來嗎?”


    “那你……”


    “我喜歡吃。”


    跟路西綻的相處,總是給喬倚夏一種玄妙的感覺,起初她覺得路西綻過於自負,會不好相處,可隻這麽半天下來,她對她的印象便發生了改變,為什麽她總是覺得,這個冷若冰霜的教授對待自己,比起別人,會多了那麽幾分的特別呢。


    以往吃過午飯之後路西綻都會去二樓書房看半個鍾頭的書,可今日卻直接回了臥房,坐在床沿,她輕輕閉上眼睛,頓覺天旋地轉。一向愛幹淨的她甚至在沾染了一身油煙味之後沒有去沐浴,而是直接換上了睡袍,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喬倚夏洗好碗筷,打掃過衛生之後向石韋打電話問了一下情況,得知盧桂萍患了胃癌,已是晚期。但她清醒之後的跟之前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措辭,她一直搖著頭對他們說,不是她,不是她。石韋叫她去醫院一趟,她上樓準備跟路西綻說一聲,卻發現無人應答。


    路西綻那種性子的人,是不會故意沉默引人擔心的,喬倚夏生怕她出什麽事情,自作主張打開了臥室的門。


    “路教授。”喬倚夏跑到床邊,看著她泛紅的雙頰,以及緊鎖著的眉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覺燙的驚人,“路教授,你家的醫藥箱在哪裏?”


    路西綻看起來非常痛苦,眉頭越鎖越緊,白皙的額頭滲出點點汗珠,她將身上的毯子甩開,睜開眼睛對喬倚夏說道:“誰允許你進來的?你給我出去。”


    “你生病了,需要吃藥。”


    “不用你管,出去。”路西綻深深吸著氣,又深深呼著氣,但臉上的表情卻很凝重。


    喬倚夏覺得自己無法對這樣虛弱的她視而不見,但以路西綻的個性恐怕不會允許自己有悖於她的命令,隻得點點頭:“路教授,有事叫我,我就在門外守著。”


    直到門被關上,路西綻這才有些費力地從床上下來,卻深深地蹲在了地上,拚命吸了幾口氣,而後步履維艱地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一瓶噴霧,顫抖著手將那氣體渡進了自己口中。她閉上眼睛,將噴霧護於胸前,強烈的思念蔓延至她的腦海,並且迅速席卷了全身。


    她想起他對她說過的話,想起他曾經無數次抱怨為什麽病痛不是降臨在他的身上。


    她的哮喘是與生俱來,所以孩童時代她沒有吃過糖果,家人也不允許她吃辛辣食物,簡單的白粥和青菜構成了她的一日三餐。小時候有一次他偷偷給自己吃了酸辣糖醋魚,她很快就迷戀上了辛辣帶給她的衝擊,而那次過後,她犯了舊疾,躺在床上喘不過氣,翻個身子都成為了難以完成的事情。他將她抱於懷中,撫著她的頭發,嘴裏一遍一遍說著抱歉。


    可她不怪他,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身體不再像兒時那麽弱,也可以吃一些甜食或者辛辣味道的菜,隻要不感冒,不引起炎症便不會再犯。


    仔細想來,上一次經曆這種痛苦已經是兩年前了。


    路西綻心裏很清楚,在她將外套給喬倚夏穿的時候,她就麵臨著感冒,引起並發症,從而舊疾再犯的危險,但她卻還是那樣做了,沒有任何理由。不僅如此,她還在原本就感冒的基礎上吃了喬倚夏做的辣椒炒雞蛋。使得這一次的窒息之痛,深深地揪著她的心尖。


    一直以來,在外界的眼裏她都是一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人,甚至有人將她奉作傳奇。而體弱則成為了她唯一的軟肋,她不願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給別人,如果可以的話,她多麽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無堅不摧的鋼鐵人。


    喬倚夏站在門外,給石韋發了一個短信,說是自己去不了了。她倚著臥室的門,注意著房間裏的聲響,確保路西綻不會出事。


    每個人都有軟肋,都有別人所看不到的懦弱。每個人都有過往,都有不願意告知旁人的脆弱往事。有些情緒,就像是磕絆之後留在腿上的烏青,不去觸碰沒有感覺,可輕輕一按,細密的疼痛就會拉扯起脆弱的神經,滲透到心房裏。


    她攏了攏自己烏黑的長發,一縷發絲貼在她右側的臉頰上,沾染上淺淺的汗水。路西綻起身,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她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嘴唇泛白,雙頰更是呈現出不尋常的蠟黃,她右手在毯子低下握成一個拳頭,蒼白了指節。


    “喬。”


    聞聲喬倚夏迅速開門進來,看著躺在床上輕輕閉著眼睛的路西綻,她走到床邊,手中端著方才為她燒好的淡鹽水,路西綻高熱,喝些淡鹽水有助於身體的恢複。


    “路教授,我很抱歉。”很抱歉穿了你的外套,害你因此而感冒發熱。


    路西綻半睜開眼睛,看著她手裏端著玻璃杯,費力地從床上坐起來,靠著床背,盡量不讓自己因喘不上氣而在喬倚夏麵前表現出異常。她衝喬倚夏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玻璃杯,低頭喝了幾口水,而後抬起頭對她說道:“不關你的事。”


    路西綻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淡淡說道:“去吧,不必因為我而誤了大事。”


    對於路西綻的神機妙算,喬倚夏已經見怪不怪,她隻是搖搖頭道:“我已經同石隊說過,今日不過去了。”


    “喬,不要忘記我們的賭約。”她隻給了她三日,若是三日之內她找不出真凶,就無法得到自由。


    而喬倚夏卻對她這句話置之不理,低垂著一雙美眸語氣堅定地同她說:“我隻知道,生病了要吃藥。”


    “我不喜苦味。”路西綻再次將眼睛閉上,從她不經意間微蹙的眉頭中可以看出,此時此刻的她,備受病痛的折磨。


    喬倚夏未再多言,轉身離開了臥房。待她再次回來時,路西綻仍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眼睛微閉,靠著床背。喬倚夏上前一手攬住她的後背,將她平放在床上,很明顯路西綻感受到了她的動作,而卻並未睜眼。喬倚夏將濕毛巾蓋在她的額頭上,將毯子向上攏了攏。


    路西綻有潔癖,喬倚夏沒有坐在她的床上,一開始她蹲在床邊,仔細觀察著路西綻的變化,而後不斷幫她換著毛巾,後來實在腿酸,她隻拿幾張報紙鋪在地上,而後坐於地上。


    “茫茫……”


    雖然聲音不大,但喬倚夏仍聽到了她夢中的囈語。路西綻是一個神秘的女人,此時此刻,她就在離喬倚夏那麽近的地方,可是卻讓人看不透她的心。喬倚夏忍不住猜測起路西綻口中的“茫茫”,這個人無論是男人抑或女人,都一定是一個優秀至極的人,因為他能夠讓傳奇般的路教授在生病時仍然魂牽夢縈。


    後來石韋和白英又給她打過電話,說通過他們的調查,根本查不到盧桂萍的丈夫陸遠平的相關訊息,他們懷疑陸遠平來銀杏村時使用的是化名,而這一點則證實了路西綻對盧桂萍和陸遠平私定終身的猜測。


    據石韋的話,盧桂萍和陸遠平是在六年前搬來銀杏村的,那時剛巧碰到村子的一戶人家搬遷,便低價將房子賣給了陸遠平夫婦,照理說二人入住銀杏村是要在村委會登記的,但陸遠平沒有身份證和戶口本原是不能入住的,但村子規模不大,管轄也不緊,村長也就沒有太在意。


    倒是跟喬倚夏的猜測有些出入,喬倚夏原以為遭到家人反對的會是女方,沒想過卻是男方。


    約莫傍晚的時候,喬倚夏下樓為路西綻煮了小米粥,路西綻還算乖巧,沒有硬撐著不吃東西。喬倚夏喂她一口她便吃一口,雖然知道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為,但喬倚夏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占了她的便宜,試她額頭溫度的時候“順便”摸了一下她的臉。


    路西綻雖然病著,但戰鬥力並沒有削弱:“喬警官,你這樣堂而皇之的調戲良家婦女,我完全可以告你。”


    喬倚夏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奇怪得很,怎麽平日不愛笑的她,在遇著路西綻之後,總是有意無意地被她逗笑。喬倚夏將空空如也的陶瓷碗放到床頭櫃上故作嚴肅地說道:“你沒有證據,如何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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