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我在我家等你。


    寒風蕭瑟,她的話猶如魔音,纏繞在許漫兮的耳畔。


    其實一整晚許漫兮的情緒都不太好,她是金像影後,是演技秒殺半個娛樂圈的好演員,可偏偏在李並溪的麵前,她從來學不會完美的隱藏自己的內心。無論自己在想什麽,似乎都能被看個透徹。


    有時候她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仿佛昨天還在a大的校園裏,上演著故意掛掉她帶的課的幼稚戲碼,可是時間又過得很快,快到她已經快要邁入而立之年。


    唯一沒變的是,李並溪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這種貴氣不是名牌的珠寶首飾抑或化妝品能夠堆砌出來的,而是與生俱來的,舉手投足間,都很難不被這樣一個女人所吸引。無論外界是否會隔三差五曝出一些抹黑她的新聞,可隻要你真正接觸過她,你就會知道,這樣一個女人,就像是冰山上的雪蓮,讓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永生嗬護著,不受一點傷害。


    繼與韓國電影金鄭勳合作,在大韓民國打下一定的國民基礎之後,李並溪又重返好萊塢,終於拿下了屬於她的第一個大片女主演。


    或許大多數人會把她的成功歸咎於她的好運氣,但運氣從來都是跟實力相輔相成的,她確實是一個天才,一個不是為演戲而生,卻用自己高超的演技譜寫了傳奇的女藝人。


    其實,那晚在酒吧之後,李並溪同許漫兮的聯係就很少了,很多時候就算在公共場合遇到了也隻是禮貌寒暄。不僅僅是尷尬,更多的是一種隔閡。


    還沒來得及真正走近,卻徒增了芥蒂。


    這是許漫兮第一次來李並溪的新家,不是什麽豪宅別墅,而是布置簡單卻不失格調的普通公寓。客廳的cd機裏播放著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水邊的阿狄麗娜》,彌漫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為黑白格調為主的裝潢平添了幾分的柔和。


    李並溪沒化妝,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後,她的黑眼圈很重,眼角多了幾條皺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許漫兮才清晰地意識到,不管她被如何的追捧,她的美貌多麽出眾,她終究是不再年輕了。


    “渴了吧。幫你泡了兩杯茶。”


    雕著青花的茶杯擺在茶幾上,李並溪坐在她的對麵,示意她喝茶。


    外頭的天氣確實冷得緊,雖然是開車來的,但是一下車之後呼嘯而過的寒風吹在臉上,感覺能掉下來一層皮。


    許漫兮說了謝謝,捧起茶杯來打算喝點茶水暖暖身子。


    “好香。”


    “再試試另外一杯。”李並溪歪了歪頭,燈光灑在她的睫毛上,溫柔動人。


    許漫兮雖疑惑,但從不拒絕,亦不多問,她說什麽她便照著做。


    “怎麽樣?”李並溪問道。


    “都很好喝。不過我更喜歡第一杯,感覺像我經常喝的龍井,第二杯稍微有點膩,似乎是鐵觀音。”


    李並溪低頭笑了笑,邊笑邊搖頭,片刻後才把頭抬起來,淡淡望著她:“其實這兩杯茶是一樣的。”她的雙手交叉在一起,教人猜不出她的心思,“品種,烹煮的時間,茶量,全都是一樣的。”


    許漫兮也笑了笑,把茶杯放下:“evelyn,你有話就直說吧,不需要兜圈子。”


    “心理學上有一種效應叫前攝抑製,其實類比到生活中,感情裏也是一樣的。我們最先看到一個東西,最先喜歡一個東西,就總會覺得它是最好的,那之後無論見過多少更美的風景,都沒辦法吸引我們的目光。隻因為那個最初的印象影響了我們的判斷。”李並溪歎了一聲氣,“但事實上,那個所謂的唯一,並沒有那麽好。”


    “好不好,隻有自己才知道。”許漫兮凝視著她的雙眼,“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漫兮,你該成家了。”


    許漫兮揚了揚嘴角,似自嘲:“這好像,不在evelyn你的關心範圍之內。”


    “我不想你為了一份虛無的感情,一個不值得的人浪費你的大好青春。”


    “那你能把過去的那些年還給我嗎?”許漫兮的聲音有些顫抖,“值不值得,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有發言權。”


    李並溪低下頭,沉默不語。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麽。


    “evelyn,我愛你。”


    “……”李並溪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閉上雙眼。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要求你回報我什麽。我不需要你愛我,也不需要你為了我而放棄或者選擇什麽。我知道,暗戀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所以我一直都盡我所能不去給你造成困擾,我沒想過要表露出什麽,但也許是我太笨拙了所以被你看出了端倪。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這麽困惑,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沒關係,我可以退出這個圈子,反正我本來就不喜歡演戲。這都沒關係。”


    “但是你不能要求我控製我自己的感情,那樣太自私了。”


    “如果我可以控製自己的心,我會在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就封閉起自己的心。可是我不是聖人,我辦不到。”


    “那好。”李並溪抬起頭,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既然你做不到,那就由我來替你做。把手給我。”


    她不由分說握住許漫兮的手,把套在她手指上的戒指拿下來,起身朝落地窗走去,許漫兮似是知道她想要做什麽,趕忙起來阻止她:“你把戒指還給我。”


    “這是我的。”


    “你給我了就是我的!”


    “它能帶給你什麽?”李並溪把戒指攥在手心裏,轉頭看著她,看著這個情緒激動卻盡力抑製的女孩,“漫兮,向前看,別再對一個壞女人念念不忘了。”


    “你把它還給我。”


    她的聲音弱了下來,沒了方才的激動和緊張,更多地是哀求,一種近乎絕望地懇求。她想起那天晚上在學校的操場裏,她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曾經想過,也許那是她們兩個此生最後的交集。所以她一直把這份愛深埋在心裏,通過嗬護英棋來替她分擔,把所有對她的想念全部通過照顧她的親人來實現。


    當你真的愛上一個跟你性別相同的人,如果你真的有那麽那麽地愛她。你根本不舍得把她帶進這個世界。你會希望她不要知道你的愛,你會希望她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一個疼她愛她的丈夫,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你會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再記起你。


    許漫兮以自己的一生努力地愛著她,隻為了不被她看見。


    所以當李並溪揮舞起拳頭的那一刻,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也隨著這個飛躍而破滅了。這麽多年,有遇到過很多困難,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無數個想要放棄的時候,隻要想到她,那就可以堅強地走下去。李並溪,不僅是她喜歡的人,還是她昏暗人生的一縷光啊。


    從十一層樓飛奔下來,她脫掉高跟鞋赤腳踏進草坪裏,就著路燈微弱的光,跌跌撞撞尋找她的信仰。


    不可以就這麽被丟掉。


    天氣很冷,冷風順著袖口灌進身體裏,蔓延到心髒,把血液凍結成冰。


    李並溪從窗戶裏看著因為高度而化成一個小點的許漫兮,在草叢裏瘋狂找著戒指的許漫兮。李並溪張開手心,綁著紅繩的戒指在暖黃的燈光下靜靜地躺著。


    人們總覺得電視劇裏的情節太不切實際,但很多時候,現實生活中所發生的事情比虛擬世界裏的更讓人難以置信。這是這個深冬裏少見的雨天,伴隨著凜冽的寒風,愈來愈大的雨落在許漫兮的臉上,打濕了她的外套。


    也許是因為真的太累,也太冷了。她無力地坐在草坪上,把腦袋埋進臂彎裏,隨著老天爺一起悲傷。


    雨聲越來越大,落在她身上的雨水卻越來越少。她抬起頭,看見了那個為自己撐傘的人。


    雨中的他身形筆挺,被雨水衝擊著,全身*的,把整把傘撐在了自己的頭頂。


    “仙仙。”


    金前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在這樣一個深夜裏,他似乎成為了她唯一的依靠。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跟他親近,許漫兮不是一個依賴別人的人,加上本身性格清冷,總是一副凶巴巴的樣子。所以當她主動把頭靠在他肩上的時候,金前才意識到,她的脆弱比她的毒舌更能刺激到他。這樣的許漫兮,深深地讓他心痛著。


    “我知道,往前走並不容易。”金前說道,“可是有些時候,真相往往更加傷人。”想到自己曾經撞見的那一幕,他看了一眼倚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


    “我放棄。”多麽感謝這場雨,才讓她可以在大雨中釋放自己,把自己所有的狼狽歸咎於這一場無辜的雨,“如果我的愛給了她負擔,我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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