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對我的態度明顯變了,不再是我開槍前隱忍的不放心,眼睛裏有著類似看他阿瑪時的崇拜小火花。[.超多好看小說]胤禛也變了,放任胤祥帶著弘暉到處亂打,扔下一群男人女人大人小孩,拉著我進了山。


    我們在山路上走走停停,樹木不斷從身前轉到身後,卻始終看不到盡頭。


    走到太陽都要下山了,鬱鬱蔥蔥的樹木才變成了一汪深綠色,湖麵掩在夕陽下,光影打在湖畔的山石上,映著從石上緩緩而下的水流,淙淙水聲竟沒有打破寧靜的畫麵。


    “綠筠深處。”我仰頭望著山石小亭上的一方匾額,還真是很應景啊。字跡很眼熟,與胤禛的字有些像,卻明顯不是,該是康熙的吧。這匾曾經見過……我努力地回想卻抓不著頭緒,西山、康熙題字、湖水假山——這裏是香山?竟然沒有楓葉!


    胤禛立在我身旁,眼睛始終看向山石下的湖水,好半晌才側坐在亭子邊上的欄椅上,左臂搭在屈起踩在椅麵的左膝上背靠亭柱。


    這副坐姿像是他十四弟會有的樣子,或是老九老十,哪怕胤祥也會,就是不太像他。


    他的頭枕在自己手臂上,微側地看著我,薄唇微啟,“喜歡麽?”


    “嗯,很美很安靜。”眼前的景色就是這樣,如果我們不說話打破這種安靜的話,該更美好吧。


    胤禛右臂一伸拉下我脖子,漸逝的夕陽將他的臉孔染上一層暖暖的橙色,眸子似乎更是黑了幾分。


    “我說……”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語氣卻像是不經意說起,“你喜歡槍?你拿劍或是槍的時候,和平日的樣子都不一樣。就像,勢在必得。”


    如果換做我,會把它叫做殺氣。以前跟著哥玩槍或是練跆拳道的時候,他總這樣說我,就像要毀滅一切似的,很暴力。媽媽總是歎息我該是個男孩,而哥的溫順好脾氣更像女孩。這樣的錯位,別扭啊,即使穿越了三百年的時空,依然男人還是男人,而我仍是女兒身,甚至還為眼前這個男人生兒育女了。


    胤禛見我沒有回話也不再繼續,拉著我坐在他身前將頭抵在我肩上,雙臂圈在我腰前看向山石旁的樹林。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眼前全是一片綠色,與山上其它的景致沒有區別,隻是更為矮小,若是砍下去數年輪,估計沒幾圈。


    “月兒。”耳邊傳來一聲輕喚,這樣的景色這樣的呢喃,卻猛烈地衝擊著我的耳膜甚至心髒,害得我的心咚咚地瞬間狂跳起來。


    腰間的手臂緊了緊,讓我的背更貼近他胸前,溫熱的氣息吹在我耳畔和臉頰上,“十六年了。”


    原來,他也記得。


    在這個多事的年月,物是人非的經年之後,我們的八年之約,他不曾或忘。


    我低下頭,雙手覆在他的手掌上,努力地回想這八年來的日日夜夜,才發現我們之間真的經曆了許多,多到數不盡,訴不完。<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不論喜悲對錯,這個男人竟然真像他說的那樣一直守著我,默默接受並包容我的一切。


    我不知道什麽言語才能表達此時心裏的感情,回過身將臉埋在他脖子上,忍著眼睛的酸輕聲呢喃,“胤禛,謝謝你還記得,這八年發生了太多事,幸好,你一直在我身邊。”


    “你說過,關於我的你都要記住,關於你,我也不會忘。”


    我們靠坐在涼亭裏,就像當年依偎在那棵最高的紅色楓樹下,沒有人來打擾,安靜地守著這片夕陽下的美景。


    天空快要變成黑色時,他才拉著我走向那片綠色的樹林,其中一棵細幼的樹幹上竟然刻著我們的名字。


    胤禛告訴我這叫黃櫨,雖是圓型的葉子不像草原上的五角楓,卻也會變成整片紅色。關於他說的這些我知道,因為未來的香山就是這樣的葉子,到了秋天經霜變紅,吸引無數遊人前往觀看。我隻是不知道,他竟然找人在這裏種了一片。


    我不再猜測這些黃櫨究竟有幾道年輪,隻知道,從這一年開始,是我們嶄新的八年伊始。


    我拿著他的匕首在我們的名字外麵刻了一顆心,又撿了一枚尚是綠色的圓型小葉子收進荷包,就像是把美好的希望裝了進去。


    胤禛在樹下挖了個小小的土坑,埋了我們在草原上共同親吻的紅色碎葉。我靠在他肩上安靜地看著,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


    ~~~


    我們的新園子建好了,沒有想象中的大氣唯美,隻是比現在的貝勒府大,卻不能大過康熙的暢春園。裏麵有很大片的水域,前後相連,胤禛讓人種了很多荷花,入了秋便有大片的荷葉展在水麵,還結了很多新鮮的又甜又苦的蓮子。


    祈箏和暮汐很好奇,總會無限向往地問我新園子漂亮麽?我腦海裏全是紀錄片中被現代高科技製作出的夢幻唯美的萬園之園,隻能微笑地告訴她們還好。胤禛看到就會問我是否不喜歡,我也隻能告訴他,若是還沒準備帶著那些小女人搬過去,就不要告訴她們很好。


    到了九月中旬天氣一冷再冷,我們又回到那片小小的黃櫨林,已經變成了滿眼火紅。我仍是收著那片綠色,縫在胤禛的荷包裏,隻盼在如今這看似平靜的日子裏,我們能躲過風霜雪雨。


    有時胤禛也會帶著弘暉一起來看楓葉,弘暉便撿了很多回去帶給沉香,還有剛剛滿月的小致遠。顏玉這回為蘇長慶生了個兒子,小蘇很開心,折騰著給兒子起名,最後還是胤禛來了興致為他取名蘇致遠。


    我很好奇,他這算不算是在暗示蘇長慶,現在所有的寧靜淡泊生活,有朝一日終會得到回報,以酬謝他們犧牲小我,照顧弘暉的付出?我知道胤禛將來會登上帝位,他確實能夠做到今日所許,隻是現在的他已經能預知未來了麽?或是說他已經有這個打算。蘇長慶倒是不以為意,隻是簡單的謝了胤禛,未提其它。


    十月底,胤禛邀請康熙逛新園子的事兒被恩準了,家中的小女人們才終於搬了進來。白雪覆蓋下的水麵結了冰,不見秋日的大片綠色,岸邊幾名年輕靚麗的粉衣女子,仰望梅梢輕嗅馨香的畫麵,倒是另有一番味道。


    等了數日,康熙才穿著一身石青色的團龍暗紋便服邁著四方步聖駕光臨,身後跟著永遠的李德全。


    真應了那句,園子不在大,有水則引龍出,水麵不怕凍,有龍造訪則神靈庇佑。當然,也會遭人嫉妒,三爺就是,緊隨胤禛之後,也邀康熙去了自己的新園子。如此逛下去,這個冬天康熙怕是要累壞了。


    我遠遠的看著,其實康熙也就是隨便轉轉指指點點,父子二人不畏嚴寒的逛了一圈,便回到屋裏取暖。康熙讓胤禛叫來了園子的設計師雷金玉誇了一番,又告訴他需在幾處稍作改動,以求更好的效果。胤禛立在一旁認真地聽著低聲附和,也說了些自己的建議,康熙看著他微笑點頭,一幅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麵。


    午後,溫暖的陽光曬進房門,父子二人分坐於軟榻兩側,下起了棋。我和李德全站在一旁遞著茶水手爐,聽他們偶爾聊上幾句佛經。


    我讓眉嫵取了一盅紅棗蓮子銀耳羹來,聽說是用從園子裏摘的蓮子做的,康熙點頭笑笑,又和胤禛聊起荷花。兩人置了未完的棋局,說是留著下回來時再繼續,便一前一後出了房門。我和李德全小心地跟著,直走到結冰覆雪的岸邊,聽他們想象夏日的荷粉蓮白以及秋日的碧篷滴翠,康熙又讓胤禛準備小船,說待明年夏天要來遊湖。


    這一天的胤禛很開心,即使仍是那幅榮寵不驚的樣子,微低下頭站得筆挺,我卻能感受到他的喜悅,有些像他當年過生辰時被康熙留飯的感覺。隻是他變得成熟了,不再形於色,也不會再笑給人看,隻藏在心裏。


    夜幕降臨的時候,康熙邁出了園門,臨行前回身看向我身後跪的女人,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拍了拍跪在他麵前的胤禛的肩膀,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給胤禛帶來了什麽?有來自父親的寵愛也有君王的隱形旨意。


    而我,又得到什麽?一個快樂的丈夫,和一個徹夜未歸的男人。


    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在這座嶄新的園子裏,哪個女人最先得到他的寵幸,一點兒都不想。


    我不想知道的事還很多,不想見的人也很多,可是生活就是這樣,不如意事十之□□,我盡量去想那一二件歡樂事。


    天,不從人願!


    第二日一早,當我看到滿天飄飛的細雪,才知道胤禛早就在黎明時分去了暢春園,順道送走了結伴回貝勒府的小女人們,直到中午雪花稍停才回來。


    我們騎著夜時上了山,西山晴雪就是這幅畫麵吧,山巒玉列,峰嶺瓊聯,旭日照輝,白色的積雪映成了一派的紅裝素裹。


    好景色會有好心情,好景色裏出現美少女更會讓人心情愉悅。如果,她身邊沒有那個眼熟的瘦高男人陪伴的話,再如果,那個小美女不是我所認識的某人的話。


    我看到山路旁的男人健步走過來,躬身向胤禛請安,還有跟在他身後的女孩。纖細的身子裹在一件水綠色的鬥篷下,像是早春拂在岸邊的垂柳,隨風飄搖。


    此時的她正仰頭望著我和我身後倚靠的胤禛,斜挑的丹鳳眼比幾年前還要黑亮,卻找不到當年的小心膽怯,微蹙的柳葉眉彎成了一道抹不掉的誘人風情。仍是年幼,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容忽視。


    兩個名字登時跳進我心裏,幾乎躍出喉嚨。


    她多大了?與弘暉一樣的年紀該是十歲吧,竟然已經美到可以誘惑男人。十歲的我是個什麽樣子?人事不知的我可會如她這般眉目含春地仰望一個成年男人?


    我沒聽到胤禛的聲音,轉頭看去,他隻是對年羹堯點了點頭。圈在我身前的持韁雙手扶在我肩上,低聲詢問,“要不要下來走走?”


    既是問了,他肯定是有話要與年二說,我又怎麽會拒絕呢。


    我和年繡紋並肩走在後麵,前方不遠處是我的胤禛和她的二哥,我們分別踩著兩個男人的腳印一步步走在積雪的山路上,身後跟著夜時。這樣的組合,真河蟹啊,就是不太有愛。


    “福晉。”年繡紋的纖細手指搭在我手上的白色手攏上,輕撫著柔軟的絨毛,聲音很細弱,像是會被風吹散一樣,聽起來很能激發人們的保護欲望,“四年不見,大阿哥還好麽?”


    溫暖的手攏頓時像被風雪凍住,一直冰到我的指尖。沒有再聽她後麵說了什麽,我隻是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前麵胤禛的背影。


    我勉強笑笑看向她,才要開口解釋弘暉已經不在了,卻聽到一聲似怒的嗬斥,“繡紋,福晉也是你能拉著閑話家常的。”


    年羹堯的話像是嚇到了她家小妹,圓睜的雙眼望著我像要閃出淚來,又轉頭去看回身看向我們的胤禛,微搖著頭小小的淺粉色唇瓣輕吐出一句,“四爺,福晉,繡紋知錯了。”


    年羹堯接了她的口,對象仍是他們眼中的四爺,“四爺,亮工教妹無方,擾了四爺與福晉賞雪的雅興,這就帶她回去。隻是此事,舍妹並不知情,還請四爺和福晉不要怪罪。”


    胤禛的唇角似是抿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走過來站在我們身前低頭看著我,右手伸到我腰後攬住,聲音很低又輕像是怕擾到誰,“我們回吧。”


    我坐在夜時背上,仍是被他圈在懷裏,耳邊是他輕聲的勸慰,“小女孩罷了,別放在心上,兒子不是好好的麽。”


    我靠在他肩上嗯了一聲,越過他的肩頭看向我們身後的兄妹二人,仍是站在那裏。年羹堯沒有方才的小心謹慎,輕拍著他妹妹的頭,表情似是輕微責備。那個美麗的小小女孩,抬眼看著他,眼角眉梢是我不曾見過的燦爛笑容,閃著青春的自信,被那身水綠色映得更是耀眼。


    如果說,笑可以紮痛一個人的心,此刻我清楚知道,這份屬於年氏少女的美麗笑容,已經刻在我心底,很疼。


    即使在胤禛心裏,現在的她還隻是個小女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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