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慎離開巡撫衙門便直奔太原府衙。


    老實講謝慎接觸過的武官為人都還不錯,很少有讓人厭煩的。


    即便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也不是那種囂張跋扈的人。


    這位王玉王指揮使,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武官得罪文官有時是不需要理由的。往往說錯一句話便會被嫉恨,估計王玉就是這麽得罪小人的。


    大牢就在府衙西南角。


    王玉慘敗這一條怎麽也是洗不白的,故而他確實是罪臣。


    但三品大員被關在府衙大牢在謝慎看來確實太過分了。


    好在巡撫大人沒有得失心瘋,給王指揮使準備了一間單間,也不至於顏麵掃地。


    牢房內陰暗潮濕,謝慎隻覺得背後隱隱有陰風。


    他心道這環境也太差了些,不知道王指揮使能不能習慣。


    在牢頭的引領下,謝慎闊步走到關押王指揮使的牢房前,咳嗽來一聲道:“王指揮使,本官乃潞安知府謝慎,奉了撫院大人之命來看你的。”


    牢房內的枯草堆裏坐起一人,揉了揉眼睛道:“怎麽,王某竟能勞煩狀元郎探訪?”


    謝慎沉聲道:“王指揮使認識謝某?”


    王玉大笑道:“如今誰人不知你謝謹修謝狀元的大名。”


    謝慎出京到潞安赴任後在公眾場合結交同僚便一直用表字。王玉直接以他的表字稱呼倒也沒有太讓謝慎感到驚訝。


    “這件事撫院大人也很遺憾,他希望王指揮使能夠戴罪立功,爭取朝廷從輕發落。”


    謝慎的語速很平緩,聲音更是溫和的發暖。


    “王某是罪人,有愧於陛下,有愧於朝廷。”


    王玉卻是搖了搖頭道:“還請謹修轉達撫院大人,請他老人家不必費心思了。”


    呃......


    這個劇本怎麽跟謝慎設想的不太一樣啊。


    怎麽反倒是像王玉一心求死,侯恂賣力營救?


    這一文一武兩個三品大員越發讓謝慎看不懂了。


    “王指揮使這又是何必呢。代人受過的滋味不好受,你這次遭遇伏擊卻是有機會全身而退的。之所以一路潰敗是因為本應接應的援軍沒有趕到吧。”


    謝慎將自己在野史中看到的段子說了出來。這是他最大的殺手鐧,若是這個都不能讓王玉鬆口,那他也沒有辦法了。


    王玉聞言微微一怔,卻是默然不語。


    謝慎心中大喜。


    看來這假設是真的了。王玉確實安排了部隊接應,隻不過這支部隊根本沒有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換句話說,王玉被賣了,被他的同僚賣了!


    與王玉一同被賣的還有幾千名大明軍士。


    或許在那暗中使絆子的人看來,這幾千條命根本無足輕重。隻要能夠整死王玉,陪上幾千條人命也無妨。


    但謝慎卻是感到憤怒,他也堅信王玉是憤怒的。


    “王指揮使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戰死的弟兄們想嗎?”


    謝慎聲調有些發冷,一字一頓道:“如果王指揮使不出麵指正那本應接應之人,死去的大明軍士不會瞑目的。”


    “夠了!”


    王玉的情緒幾乎崩潰,他背過身去,悲憤說道:“這件事都是王某一人之過。”


    唉。


    謝慎心道這世上怎麽還有王玉這麽強的人。


    別人都是拚命給自己開脫甩鍋,這位倒好把一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是想求速死嗎?


    這不合情理啊。


    難道那背後之人那麽可怕,就連三品指揮使都忌憚?


    謝慎知道現在也問不出什麽,便索性先離開了大牢。


    ......


    ......


    “撫院大人,你真的相信這個小子嗎!”


    巡撫衙門之中,侯恂的私人幕僚譚望疾聲道。


    “菘之,你口中的小子可是東宮侍臣,潞安知府。”


    侯恂淡淡道:“他能做到這個位置自然有他的長處。我大明人才濟濟,陛下派此人至山西,其意味還不明顯嗎?”


    譚望愕然:“撫院大人是說,陛下不信任胡瓚那閹人了?”


    “聖心難測。不過有一點老夫可以肯定,胡瓚的死期到了。”


    “鎮守太監之職是什麽?是替陛下監察地方。可這胡瓚除了刮地三尺外還做了什麽?”


    “可這和謝謹修有何關係?”


    譚望還是很迷糊。


    “當然有關係。你知道胡瓚是誰的人嗎?”


    “自然是陛下的人啊。”


    侯恂搖了搖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不錯,可天下的事情太多了,陛下一個人管不過來啊。”


    侯恂沉聲道:“這胡瓚是李廣的人。”


    “李太監?”


    “這謝謹修在家鄉時曾經和李廣的養子有過些嫌隙,後來元一兄出麵替謝謹修懲治了這個惡人。菘之覺得以李廣那廝睚眥必報的性子會忍下這口氣?”


    “可李廣與謝謹修在京中並沒有太多衝突啊,倒是壽寧侯張鶴齡和東廠楊太監被謝謹修狠狠參了一本。”


    譚望據理力爭道。


    “表麵上看,謝謹修確實和李廣沒有再起衝突,但是實則不然。”


    侯恂淡淡道:“東廠提督的位置空出了,司禮監也就出了缺。李廣難道不想進入司禮監嗎?”


    “自然想,可是......”


    譚望還沒說完,侯恂便接道。


    “可是最後進入司禮監的是鄧原,這就值得玩味了。”


    侯恂循循善誘道。


    “撫院大人是說,這鄧原和謝謹修是一夥的?”


    侯恂歎息一聲道:“這也僅僅是老夫的猜測。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謝謹修和李廣之間的嫌隙絕不像你想象的那麽淺。陛下讓謝謹修來山西,證明陛下不僅不信任胡瓚了,就連李廣可能也失寵了。”


    “這......”


    譚望直是啞口無言。


    明明他是侯恂的幕僚,但現在的情況卻是侯恂在給他抽絲剝繭,逐條分析。


    這讓譚望很是羞愧。


    “太原鎮守太監府那裏,你派人去盯著些,看看有什麽異動。”


    侯恂不緊不慢的吩咐道。


    “謝謹修那裏要不要知會一聲?”


    “不必了。以謝謹修的睿智,一定可以悟出這一層的。”


    侯恂淡淡道:“王玉能不能得救,就看謝謹修的了......不管怎樣,老夫這次一定要拔除胡瓚這根刺!”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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