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


    若論能力,楊廷和絕對沒問題,若論氣場楊總督也絕對夠大。可謝慎覺得眼下宣大離不開楊廷和,就像陝西離不開楊一清。


    在曆史上二楊都做過內閣首輔,足以證明他們的能力沒有問題。但假使把楊廷和調回京,叫其入閣參與政務謝慎和李東陽自然可以輕鬆一些。但那和飲鴆止渴有什麽分別?楊廷和比謝遷隻小十歲,說句不好聽的也快到了致仕的年紀,弄不好再幹個十年也得乞骸骨了。叫一個快致仕的人入閣即便幹出了政績又能待上幾年?


    這可和謝慎提拔青年才俊的思路不一致啊。


    倒是楊廷和的兒子楊公子不錯,就是太年輕了一點。等到他考中進士入翰林院供職,熬上幾年資曆都已經是小十年了,那時候恐怕謝慎和李東陽已經累死了。


    “咳咳,木齋公,謝某自然知道石齋公的能力足以勝任閣臣。隻是現在宣大離不開石齋公。不知木齋公還有別的人選推薦嗎?”


    謝遷沉吟了片刻,幽幽說道:“剩下的都是些入仕未久的年輕人,恐怕......”


    謝慎連忙道:“這倒也無妨,有誌不在年高嘛。”


    謝遷點了點頭,心道四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要是因為年齡就把年輕人排除在外,確實有些不公平。


    “若說年輕人確實也有幾個不錯的,依老夫看顧昆山便很不錯。”


    謝遷一邊捋著胡子一邊說道。


    “顧昆山?”


    謝慎愣了一愣,顯然沒有反應過來謝遷說的是誰。


    謝遷笑了笑道:“四明你應該見過他的,此人是弘治十八年的狀元郎,初授翰林院修撰,正德初年升任詹事府左春坊左諭德。”


    謝慎恍然大悟,原來謝遷說的是大才子顧鼎臣啊。


    顧鼎臣生於成化九年,字九和,南直隸蘇州府昆山縣人。顧大才子的升遷軌跡委實和謝慎很像,一樣是狀元出身,授予修撰,一樣是在不久後擢升為東宮講官。


    可惜顧大才子這個東宮講官遠不如謝慎的給力。


    道理很簡單,謝慎任職東宮講官時,少陽之主是根正苗紅的朱厚照,大明帝位的唯一合法繼承人。這個時候當太子的老師,不就是等於保送閣臣的位置嗎?


    再來看顧大才子,弘治十八年的狀元,還沒來得及和皇帝陛下套套近乎,弘治皇帝就一蹬腿歸天了。


    按照慣例,在翰林院任職幾年後顧大才子理應被授予東宮講師的官職。可當今天子剛剛即位,哪裏有什麽子嗣,這東宮講官純粹成了一個虛職,糊弄人的嘛。


    能給太子講課的老師和不能給太子講課的老師可是有本質區別的。顧鼎臣在翰林院還可以裝一裝小鮮肉,來了詹事府就隻能苦逼的對著空氣幻想,蹉跎歲月了。


    等到皇帝陛下收了心有了子嗣,再到小皇子被封為太子出閣讀書怎麽也得十年吧?再不濟也得至少七八年,到時顧鼎臣可就要小鮮肉變老臘肉了。


    當然,如果按照曆史的軌跡發展下去,正德皇帝意外駕崩,顧鼎臣就要接任禮部右侍郎、禮部尚書,兼任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並將在嘉靖十八年代替夏言短暫出任一個月的內閣首輔,達到人生的巔峰。


    不過謝慎既然穿越了,就不打算讓曆史沿著這個軌跡發展。


    道理也很簡單,他很看不上嘉靖皇帝這種刻薄寡恩,生性涼薄的君主。


    你都不真心待臣子,把臣子當做牛馬驅馳,指望臣子給你賣命?開玩笑呢吧!


    看看夏言、張璁、嚴嵩、徐階,哪一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嘉靖皇帝以為自己深諳權術精髓,製衡之道爐火純青,殊不知他把大臣當猴耍,大臣還把他當猴耍呢。


    真論起來,嘉靖皇帝也就最多是慈禧水平,完全和雄才大略搭不上界。


    謝慎前世時研究的就是嘉靖、萬曆時的曆史,沒少寫論文吐槽這爺孫倆。


    比起英明寬厚的弘治帝,勇武赤誠的正德帝,嘉靖和萬曆對大臣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簡單的打個比方,在弘治、正德朝做官就是單機遊戲中的簡單模式。而如果把朝代換成了嘉靖、萬曆,在這兩朝做官等於把遊戲難度調成了地獄模式。


    謝慎當然不想給自己增加遊戲難度,故而朱厚熜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安陸做王爺吧。皇帝這份職業真的不適合他。


    按下這些閑話且不提,再說這顧鼎臣,此人的品性十分不錯,史書中多是褒揚,屬於可堪一用之人。


    最重要的是年齡合適啊。


    顧鼎臣今年正好三十五歲,已經在翰林院、左春坊曆練過,正是適合提拔的年紀,比起年紀更大的楊一清、楊廷和更適合入閣參政。


    “原來木齋公說的是顧九和啊。謝某也看過幾篇他寫的文章,皆是言之有物,我大明便需要這樣的棟梁。”


    謝遷隻是推薦了一下顧鼎臣,沒想到謝慎也對其很看好,頓時生出一股感慨。


    不愧是他謝遷看上的接班人,眼力果然不俗......


    謝慎顯然不知道謝遷此刻的心理活動,不然真得一口老血噴出來。


    謝老大人,有您這麽自己誇自己的嗎?


    “不過此人僅僅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諭德,官位還是低了一些,就這麽提拔入閣恐怕不太合適吧。”


    謝遷話鋒一轉,不無擔心的說道。


    雖然內閣大學士隻有五品,並不算是高官,但往往都會兼任六部尚書,有時甚至加三公三孤,可以說是二品起了。


    在謝遷看來,顧鼎臣的起點非常好,狀元出身,授官翰林,詞臣翹楚,侍班東宮。這麽好的苗子隻要提點一下,任職個侍郎,再入閣就不那麽突兀了。


    “恩,這點確實有些不妥。不過以顧九和的能力,入職六部也是遲早的事情。謝某相信陛下肯定也會提拔他的。不過在此之前,還望木齋公能夠再挺上一挺啊。”


    謝遷瞪圓了雙眼,驚愕的看著謝慎。


    原來這小子在給自己下套啊,難怪他前麵兜了那麽大的一個圈子,原來真正想說的在後麵!


    ......


    ......


    謝遷現在真後悔給謝慎推薦了顧鼎臣。


    此人雖然是個很不錯的苗子,但是實在太年輕了,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入閣不太合適,又不是誰都像四明少年老成。


    如果是楊廷和或者楊一清入閣,不管是資曆還是威望上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難道他真要為了給顧鼎臣這小子鋪路而再幹上一年?


    謝遷很痛苦啊。


    官做到他這個份上早就做夠了。想一想若是當初跟著劉健一起致仕,怕是現在早已經過上含飴弄孫寄情山水的快活日子了吧?哪至於像現在這樣整日案牘勞形,為大明江山費心費力。


    謝慎當然不希望謝遷就這麽致仕,站在他的立場上這無可厚非。


    有個經驗豐富的老次輔在旁邊督導指點,帶帶新人,他也成長的快些啊。


    至於顧鼎臣的事情,也占了些因素。


    “四明啊,你且容老夫想想。”


    謝遷倒不是起了戀棧之心,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現在就力薦顧鼎臣出任禮部右侍郎,這樣一來其入閣參與政務便名正言順了。大學士的頭銜都可以不用加,先觀政學習嘛。


    他是放心不下謝慎。


    說起來他和謝慎同是餘姚人,二人既是同鄉又是同僚,兼著師生的身份,感情自然是極為深厚的。


    人終歸是希望家鄉才俊能夠越來越得勢的。


    說一句自私的話,二人入閣以來浙黨在朝中的權勢達到了最高峰。


    李東陽說是荼陵人,其實就是在京師長大的,自然是京師派的代表。


    而謝遷和謝慎則是浙派代表。


    朝中第三大派則是由一些蘇州籍官員組成的。


    眼下自然是京師派和浙派掌權,但他謝遷一旦致仕,內閣的位置空出來,便會有人補上。


    假如真的是顧鼎臣入閣,那蘇州派的實力將大漲。


    李東陽終歸有致仕歸鄉的一刻。到時候便是蘇州派和浙派分享內閣權力。


    得內閣者得朝廷,若是謝慎壓不住這顧鼎臣可該如何是好,那浙派將會被蘇州派取代,喪失霸主地位。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終歸還是存在的。


    謝遷不想冒險,若是他再在內閣待上一兩年,等到謝慎威望起來後再致仕似乎更為合適一些。


    看到謝遷的猶豫,謝慎直是大喜,馬上道:“木齋公請放心。內閣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和西涯公來做,木齋公若是覺得身子累了乏了便多歇一會,想必陛下也不會有意見的。”


    “嗯。”


    謝遷應了一聲,算是認同了謝慎的提議。


    以謝慎現在的成長速度,最多隻要兩年必定可以獨挑大梁。他就再勉為其難,為家鄉做些貢獻吧。


    誰叫他和謝慎都是餘姚人呢。


    “多謝木齋公!”


    謝慎衝謝遷深施了一禮,宛如當初在餘姚時一樣。


    謝遷欣慰的點了點頭,捋著胡須享受這一刻。


    這孩子,真的很懂事啊。


    ......


    ......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來到了正德四年六月。


    皇帝陛下在年初已經降下旨意,在正德四年加一恩科,準許各布政司舉人入京參加大比。


    尋常大比都是三年一次,於二月舉行會試、三月舉行殿試。


    但因為宣布舉行恩科時已經是年初,故而大比推遲到了七月舉行。


    對於全天下的讀書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要知道寒窗苦讀數十載,為的就是能夠登科皇榜,入朝為官。


    但三年一次的大比總共也就三百個進士名額。


    全天下的讀書人分三百個名額,考不上的隻能再等三年。


    三年三年複三年,人生有幾個三年可以揮霍等待?


    但恩科打破了這種變態的常規,給了未中進士的舉人一個全新的機會。


    人的欲望都是無止境的。


    方開始讀書的時候目標也就是中個秀才,被人稱一聲相公。


    等到做了生員,便想著秋闈時能夠一鳴驚人,中舉為士。


    等到一隻腳邁進了士紳圈子,便又想著一定要中進士參加瓊林宴風光一把。


    中了進士又想庶吉士,又想翰林,又想六部京官,到頭來內閣之爭又是腥風血雨......


    這一路真是荊棘泥濘,真正能夠走到頭的一共也沒有幾人。


    不過這不妨礙讀書人懷有夢想。


    沒有夢想的讀書人和鹹魚有什麽分別,人終歸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實現了呢?


    六月底,兩京十三省的舉人都聚集在京師,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會試。


    他們按照來自的布政司分別聚居在各自會館之中。


    譬如浙省的舉人和蘇州的舉人分別住在各自會館。兩省都是科舉大省,這種時候一定要為家鄉爭一口氣。


    當然,除了蘇州和浙省的考生,實力最強的要數江西的考生了。


    而這之中,當屬吉安的考生最為變態。


    在餘姚二謝崛起之前,江西吉安的學霸們幾乎壟斷了科考,一小半的進士都出自此處。


    後來二謝崛起,在浙省帶起了一股勤勉的學風,浙省學子也後來居上,漸漸可以和吉安學霸分庭抗禮了。


    當然,在會試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今科會元會出自哪裏,一切都是未知數。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本次會試的主考官就是小謝閣老謝慎。


    小閣老的文才自不必說,其政治能力也是一頂一的。


    別管是江西、蘇州、浙省,亦或是別處的考生都對謝慎佩服的五體投地。


    隻要會試中榜,就鐵定拿到了進士名額,小閣老也就是他們的座師了。


    有這樣一個大人物做座師,說出去都可以吹半年。


    在這些人中,便有一個來自於蘇州的才子唐寅。


    唐寅已經四十,比起那些比他小了一輪的小鮮肉可以說是大叔了。


    說來他還有些氣憤,要是恩科在二月舉行他還可以勉強算是三十九,但推遲到七月舉行,他已經過了生日隻能算是四十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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