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式傳完,送出屋去,西窗紗上映出三女對弈倩影,餘振北掃了幾眼,臉紅紅的,逃也似的回去了。


    星天廣袤,寒夜襲人,黃裳搬出一張搖椅,坐在庭中桃樹下,體味不畏寒暑的奇妙感覺,聽著西屋裏夭夭老鼠似的磕瓜子聲音,仰望繁星,陷入沉思。


    “說起來這個世界當真奇妙,既有騎士仙士這樣的凡力量,也有力學電磁相對論這樣的科學,前者重己身心理,後者重物質世界,是一對嚴重矛盾。隻是,存在即合理,兩個合理的體係卻有矛盾,說明還有更深層次的本質,就像是量子力學和相對論,它們的交匯點在哪呢……”


    他想起維西,和她送的那架神奇望遠鏡,取出來望了半晌,找到火星所在,一顆赤色大星懸在空曠的黑暗視野裏,依稀可見兩極的白色冰蓋,透著淒清的冷。


    “……人體實在太脆弱,過高或過低的溫度擾動都可令它生出不適,甚至殺死它。普通人攀登珠峰,深入地心,南北兩極,或是飛上太空,如果沒有防護服造出一個適宜的小環境,立刻就會死掉,不自由的很。”


    “這一點除非科技展到基因改良的地步,否則不會有什麽變化。凡力量就直接的多,不管別人如何,專注於自身進化,壽命、力量、適應性要強出太多,從而擁有了更大的自由度……”


    胡思亂想一陣,黃裳開始梳理一身所學。


    “「坐忘論」得自前世鍾大哥,「煉血秘術」是維西送的,「春雨聽雷導引術」來自孫祿堂,這三樣是‘體’,壯大本源,進化自身之道;「圖南劍法」為餘學姐所傳,原點是那位異人,來曆神秘,「元雷三式」得自蘇雨辰,這兩樣是‘用’,殺敵保身,護法降魔之術……”


    “還有龍虎拳印、魚龍大活殺、諸般西洋基礎劍術,都比不上圖南劍法,早些化入為好……”


    思緒漸漸轉到今日新得的導引術,經過一日推敲揣摩,黃裳已有把握一舉成功。


    心神內視,集於左臂,一縷墨綠色長河虛無飄渺,輕紗似的飛揚著,滲入血肉筋骨,這便是生命盾的本體。


    十三滴源血逐一流過,深紅晶瑩,閃爍著微茫電光,依著導引術,精神灌注其中一滴,驅動它偏離主道,沒入墨綠生命長河,不住壓縮,電光按一種奇妙韻律飛快內斂,鑽入長河深處,待縮小到某一極致後,雷霆一般轟然炸開,又在體內本源吸引力下裹著一絲生命精華流出來,春雨似的淅淅瀝瀝灑在血脈內,絕大半重凝聚成源血,少許散入體內,隨著血流周轉。


    源血炸開時,黃裳耳中一震,左臂奇異地震動起來,出嗡嗡雷音,蕩滌著周身骨骼血肉,迫出些微雜質,身軀隱隱又強壯一分。


    “還有這般洗髓用處……”黃裳歎服,這門導引術說起來簡單,壓縮源血深入生命盾,以雷霆爆炸之力由內而外迫出深藏的生命精華,化為春雨浸潤肌體。但若不明壓縮韻律,爆炸時機,化雨方式,隻能是空想。孫祿堂不愧大宗師一級的人物,高屋建瓴,眼光深刻,洞徹個中要害,為自己量身創出這般奇術。


    依方才春雷一炸引出的生命精華份量,三四日便可凝練一滴源血,照此進度,九個月後煉出百滴,即達到二階巔峰,若是再加上善惡矛,用時還能縮短一半。


    黃裳沉甸甸的心終於稍稍放鬆下來,“關鍵在於精神壓縮源血的那奇妙節律,和元雷破擊有點像,又有不同……唔,孫前輩說這是癸水法雷的奠基法門,如果結合起來的話……”


    伸出食指,念至意動,一絲雷電光華浮現出來,不住跳動,依著春雨聽雷的奇妙節律不住縮小,漸漸斂成一個點,泛著微微的明光,內有一種與元雷破擊大相徑庭的陰柔力量,如春雨晨露,潤物無聲,偏又潛蘊著爆炸的特性。


    正揣摩間,心頭一跳,指尖微光驀然一暗,雷電小點往裏塌陷下去。


    “不好!”


    揮指彈出,光點直上夜空,砰地炸開,化作流光,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還差了一點……”黃裳搖搖頭。


    謹慎起見,黃裳隻驅動了一丁點力量,爆炸聲很小,西屋三人還是被驚動了,跑出來問道:“怎麽了?”


    “沒事,”黃裳笑道,“我做個試驗。”


    “小心點兒。”夭夭和劉茵又縮了回去,顧西走過來,聽到一陣低低的嗡嗡聲,像小了許多的雷音,找來找去,奇道:“哥,你身上怎麽在響?”便要坐在石凳上。


    “你坐這兒。”黃裳起身,按著她坐在被他暖溫了的躺椅上,道:“我這是在鍛煉騎士力量。”


    顧西定定瞧著他,道:“一年不見,哥哥變了很多。”


    黃裳笑道:“活著就是變化,一成不變那不成死人了嘛?”


    顧西微怔:“這說法挺有意思……哥哥長成男子漢了呢。”


    “勉強,經了些事,算是曆練出一點皮毛。”


    “哥以後打算怎麽辦呢?”


    “以後呀,我想去燕大讀下大學。”


    顧西搖頭:“我問的是更長遠些兒。”


    “更長遠的啊,”黃裳頓了一會兒,道:“還沒想好,或許時局變化,會推著我走向某個方向,由不得自己。”


    少女歎息,歎息聲低低,飄散在桃樹下,飄散在冬夜星光裏。她問道:“哥哥自己的理想呢?你留洋一年,見了那樣多新理念,新事物,沒有觸動嗎?”


    黃裳眼神微動,若是沒有夭夭,隻能老死此世,說不得便要生出治國平天下之誌,隻是已經知道了遲早要走,他便不願同此世之人牽涉過深。


    但顧西並不知道,黃裳也不打算同她說。


    黃裳忽然問了個問題:“現在的學生全是讚成立憲的激進黨?”


    顧西捧著手嗬著白氣,黃裳拍拍額頭:“院裏怪冷,進屋說吧!”顧西搖頭:“院裏冷清,頭腦清楚些。”


    黃裳進廚房抱了一堆木柴茅草出來,生了堆火,燒的旺旺的,又倒了杯熱茶。顧西捧著茶杯,火光映在小臉上,紅彤彤的,像晚霞的顏色,長長睫毛微微扇動,繼續剛才中斷的話題,道:“就我接觸的同學而言,大多是的。”


    黃裳蹲在地上,拔弄著火堆,淡淡道:“別人我不管,你是我的妹妹,絕不能去搞什麽學生運動。”


    “哥——”,顧西沒好氣道,“你怎麽跟個封建大家長似的,管這管那!”


    黃裳的語氣很是平靜,道:“學生運動是暗夜裏的一盞燈,但代價是燃燒自己。”


    “沒有這盞燈,後人怎麽前進?”


    黃裳歎了口氣:“這思想已經很危險了。這麽說吧,這盞燈少了你一樣會亮起來,這並非沒有你,就不成的事情。顧西西,你的價值不在這上麵,後麵的戰場更需要你。你總不會幼稚到認為一群學生們遊行一下,呼籲一下,示威一下,朝廷就乖乖立憲了吧?這清國好比一艘船,有力量的人才能決定它前進的方向。什麽是力量?拳頭,刀劍,槍炮,仙士,這些才是力量。”


    顧西眼睛亮閃閃的,瞪著他,哼了一聲:“想不到你出國一年,竟成了個力量主義者!”


    她氣憤憤的,黃裳覺得她這少見的少女情態十分可愛,反倒笑了起來,顧西臉紅了,放下杯子,伸手來撕他的嘴:“你笑什麽!”扯住兩腮往旁邊一拉,拉成個鬼臉。


    黃裳跳起來,拍手打開她,顧西跳過火堆去追,兄妹兩個繞樹追逐。


    女校亦有國術課,顧西會些功夫,但差得遠,黃裳便是一隻腿跳她也追不上,他倒退著繞圈,麵對顧西笑道:“這樣罷小妹,你先等一等。一年後我會有點力量,大概能護住你,到時你隻要別鬧騰的太過就好。你不是也說短期內要目標是日本嘛!”


    顧西停下來,喘著氣,小臉紅紅的,拿懷疑的目光瞧著他:“當真?”


    黃裳笑道:“千真萬確。你一個女學生能鬧多大事,又不是什麽領袖,我自能護你無恙。”


    顧西道:“哼,口說無憑!我拿什麽信你?”


    “還要個信物不成?”黃裳笑笑,向夭夭打個心聲招呼,小妖精猶猶豫豫地忍痛同意了:“嗚嗚——西姐姐的話,可以!”他從空間中取出那塊地湖奇石,說了來曆,遞與顧西道:“此石所至,小生定護姑娘周全,可否?”


    這地湖奇石賣相平平,絲毫無奇,顧西半信半疑接過,一入手便覺一股淡淡暖意自手心泛將上來,湧遍周身內外,熨帖舒暢,將冬夜寒氣牢牢擋在外麵,如同身處陽春三月一般。她方信這塊石頭確是寶物,想了想還回去:“哥哥比我危險,你帶著吧!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用上了。”


    黃裳搖頭:“送妹妹的禮物豈有收回的道理?你拿著便是,不要讓外人瞧見了。”


    顧西想了一會,同意了,又道:“明天你去鋪裏看看吧,好歹還是少東家呢!”


    “什麽少東家,”黃裳擺擺手,“我管不來那事,你打理就挺好。明天我要去禮部一趟,準備晉見皇帝陛下。”


    一夜無話,隻夭夭睡覺不老實,半夜踢掉被子,顧西給她蓋上了。


    翌日黃裳蹬上自行車,路上買了張大同報,楊家並未再鬧出什麽事,尋到禮部衙門,折騰了半日見駕禮儀,卻被告知皇帝陛下後天才有空閑,召見的時辰也是那時,叫他午後過來。


    白白浪費半天時間,下午黃裳來到燕京大學,詢問中途入學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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