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不僅是江南七大世家之首,還是世襲的杭州將軍。


    說起這江南世家之間的關係,遠遠不及表麵上看起來這樣簡單。


    謝家家中仕途正盛,財力也卻是富可敵國,若與之相匹配的,也隻有蘇家了。本來謝家家主之意,則是想謝家長子安歌與蘇家小女婉兒定下婚姻,一是兩家更加交好,二是生意上也可更常往來。可謝家安歌唯有對白家長女芸熙情有獨鍾,說什麽也要求父親定下這門親事,白家家主自然是極為讚同的,此事對自家百利而無一害,於是兩人的關係也早早定下。


    白芸熙雖然對謝安歌不曾反感,但總覺得婚姻大事,豈能不問起自己是否願意就草率決定?她有時憤恨自己出生在世家之中,凡事不得自由,就連追求愛的權力都沒有。


    故此,先前在玉皇山莊晚宴時,李望舒等人提起的蘇小小,阮鬱的故事戳到了白芸熙的痛處,她心中酸楚,才會獨自一人到了後山的小樓,撫琴解憂。


    雖說如此,白芸熙認得的男子倒是沒有讓自己動心的,真若是家中讓自己擇偶,還真挑不出什麽合適的人選。


    但自從遇到了慕容逸雪…起初白芸熙對他是沒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小樓那一夜相救,她才覺得感觸頗深,看到慕容逸雪麵色慘白的樣子,她心中不知有多心疼,她卻沒有像蘇婉兒這般輕易的哭了出來,隻是默默壓抑在心底。


    這幾日的相處,她才真正的意識到,對慕容逸雪的感情遠遠不止這樣簡單。


    謝安歌的歸來,把一切都拉回到了現實之中。她終究還是…謝安歌未過門的妻子。


    白芸熙以回閨房梳妝打扮,換身新衣為由,先行離開了。


    慕容逸雪則隨著李望舒,緩步走在長廊中,一路上慕容逸雪忍不住在想,這謝安歌究竟是什麽樣子?看起來,眾人對他都極為尊敬,想必定是金冠玉帶,身份高貴的公子。


    長廊中方才轉了個彎,迎麵就有一個嬌美的女子衝了出來,她緊緊的抱住慕容逸雪,好像生怕這個人離開似的。


    慕容逸雪不知所措,愕然道:“婉兒…你這是…”這女子正是蘇婉兒,慕容逸雪的注意力被她貿然的舉動帶走,卻完全沒有發覺,黑暗中一柄森寒的劍鋒已刺了過來!


    慕容逸雪身經百戰,本能的反應使然,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匆忙閃躲,劍鋒貼著他的額角劃開,冰冷的劍鋒,使得他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


    懷裏的蘇婉兒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那劍鋒又起,劍勢如火花電光一般,竟連續刺了十三劍,招招致命。慕容逸雪殺意頓起,隻聽見鏘的一聲龍吟,慕容逸雪的劍已出鞘。


    就在這時,卻聽到有人急呼道:“兄台,請住手!”


    慕容逸雪的動作驟然停住,劍鋒雖已停止,可劍氣卻還是劃破那人的衣衫。


    慕容逸雪這才仔細瞧清楚,那人是個麵容慘白的華服少年。


    方才的聲音顯然不是李望舒,那又會是誰呢?


    慕容逸雪轉過身,就瞧見了一個人。


    雖然並未有人告訴他這是誰,但他已能確定,這人就是謝安歌。


    他瞧上去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但他卻與慕容逸雪想象中的樣子截然不同。他的身形消瘦,外表清秀俊美,唇若塗脂,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但他整個人卻擁有著一股高不可攀的清華之氣,讓人生畏。


    慕容逸雪從小見過的世家公子,江湖名流無數,其中不乏英俊少年,文質彬彬的書生,但這些人與謝安歌相比,好像還是差了點神韻。


    那麵容慘白的少年,倒也是英氣逼人,應該就是蕭家承宇了。無論是清秀淡然的李望舒,還是這英姿颯爽的蕭承宇,比起謝安歌來,總好像是差了一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慕容逸雪想到,也許隻有這句話,才能真切的描繪謝安歌的風姿。


    謝安歌作揖,凝聲道:“舍弟不明是非,得罪了兄台,我這這裏先替他賠不是了。”他說完,又淡淡說道:“你還不趕快向兄台賠禮。”他說話時的語調也是那樣文雅,不驕不躁。


    蕭承宇不知為何,對這溫文爾雅的柔弱少年極為尊敬,連忙道:“方才我見兄台抱著婉兒小妹,卻當是近來玉皇山莊擄走嫂夫人的那一行人,多有得罪。”


    慕容逸雪的目光中突然充滿了悲傷和痛苦,默然許久,才緩聲遲疑道:“嫂…夫人?”


    謝安歌還是那樣文雅,溫柔的微笑道:“不錯,兄台舍身救內子的事,我已聽到望舒提起,萬分感激。”


    慕容逸雪目光變得黯淡,一切全錯了…錯了。


    自己竟然這麽天真,李望舒多次提及謝安歌的事,若非他們有了婚約,又何必多言?


    鮮美的鱸魚已擺上桌來,魚是清蒸的,肉質鮮嫩,入口即化。


    可慕容逸雪現在並沒有興致去品嚐這盛宴,白芸熙還是那樣的清靈脫俗,就坐在他的正對麵,可感覺已是判若兩人,一切都變了。


    謝安歌的杯中並沒有酒,隻是一杯清水,他好像是從不喝酒的,若非有什麽特別的事,也隻是淺嚐即止。慕容逸雪則不同,他本也是極少飲酒的,但後來…他隻覺得有太多的傷心事,隻有酒,才能麻醉自己,他已不能沒有酒。


    謝安歌雖然還是那樣的溫文爾雅,矜持有度,可依舊掩蓋不了他麵容上的疲態,顯然這幾日勞苦奔波所致。


    李望舒好奇這近日來發生的事,問道:“安歌長兄,你赴約長安司馬玄一案,可有什麽進展?”


    謝安歌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雖然不是江湖中人,可‘關中大俠’司馬前輩的名諱我可是知道的,我實在想不出,是誰能在一招之內就將司馬前輩殺害。”


    在座眾人俱是心中駭然,這種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謝安歌又說道:“召集我們前去長安議事的,正是六扇門總捕頭‘鐵手’孟七爺。司馬前輩的武功已達化境,武林中能擊敗他的人本已不多,更何況,就算能將他殺害,也絕不可能全身而退,就連昔年的第一高手‘魔教教主’上官雲也做不到。”


    李望舒喃喃道:“不錯,此事必有蹊蹺。”


    謝安歌道:“鐵手孟七爺也是想到了此事的嚴重性,遠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便召集了少林方生大師,武當玉虛真人,名劍門主納蘭子清,華山派燕雙清…總之,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全部召集來了。”


    李望舒道:“孟七爺想必要借助江湖的力量了,可有什麽線索?”


    謝安歌歎道:“此事詭異的很,司馬府中的弟子是在司馬前輩遇害的第二日清晨才發覺的屍身,司馬前輩具體何時遇害的,他們竟然渾然不知。屋中並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隻留下了一朵漆黑色的花朵…”


    白芸熙花容失色,失聲道:“那花朵可是曼陀羅花?”


    謝安歌很是驚訝:“我還沒說,你怎會知道的?”李望舒麵色凝重,緩緩道:“長兄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擄走芸熙的人,也留下了相同的花朵。”


    謝安歌臉色也變了,許久沒有言語。他沉默半晌,才緩聲道:“果真如孟七爺所說,恐怕武林中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可如此看來,這事更加蹊蹺…”


    李望舒沉思道:“不錯,若是殺害司馬前輩,是為了奪劍,那對芸熙下手,又是為何?”


    謝安歌忽然道:“若是說起能夠一劍就結果司馬前輩性命,又不被司馬府眾多弟子發覺的,倒是有一人能夠做到。”


    李望舒道:“不知是何人?”


    謝安歌淡淡道:“慕容逸雪。”他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朝著慕容逸雪的方向瞧了一眼,又接著道:“隻有慕容逸雪才會用出這樣可怕的劍法,我本懷疑此案的凶手就是慕容逸雪,但此時想來,絕不可能是他。”


    謝安歌又掛起了他那文雅的,溫柔的笑意:“因為真正的慕容逸雪,此時就在玉皇山莊之中,前些時日,還救下了芸熙的性命。”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丁風’的身上,那‘丁風’淺酌了一口酒,淡淡道:“不錯,我就是慕容逸雪。”


    在座的蘇婉兒自是早已得知慕容逸雪身份的,李望舒先前也是猜了個七七八八,已然幾乎就能斷定,而白芸熙心中的駭然程度卻是不輕,她怎能想到,這個溫暖近人的男子,竟然就是那個傳說中冷冰冰的‘劍神’慕容逸雪,白芸熙想起了他的種種溫柔,後山的小樓下,火光下他慘白的臉龐令人心疼,九溪煙樹時,他溫暖的笑如春風般輕柔,還有那一對兒牛郎織女的泥人…她甚至感覺眼前的慕容逸雪有些陌生,已不知以後該如何麵對他。


    可她畢竟不是最為吃驚的人。


    林語柔一雙玉手顫抖著,已有兩行清淚滴落酒杯。


    先前她第一次見到慕容逸雪時,表情就已然反常,就連蘇婉兒也瞧的出來。


    慕容逸雪顯然也一直避著她的目光,好像生怕她認出來自己似的。


    她的思緒也飄到了幼年間,那個開滿梅花的小院,鄰家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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