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末秋初的季節,本該是月朗星繁,涼風習習。(.無彈窗廣告)這幾日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變得熱了起來,即便是到了晚上,仍然蒸騰出濃烈的炎熱。悶熱的天氣,連一絲風都吝於施舍。


    靠近市中心圖書館的一條巷子,被路燈照得通明,巷子口兩棵茂密的槐樹,蔫耷耷地垂著枝葉,萎靡不振。


    槐樹後麵半隱藏著一扇朱紅色的門,門上掛著亮銀色的招牌“七槐酒吧”如果要用字麵上的意思來分析這家店的點名,十個人裏至少有七個人會去數一數到底有幾棵槐樹。


    名字,隻是隨便起的,沒什麽特殊意義。隻好生意好,就算叫六槐、九槐又有何妨?


    錢毅從七槐酒吧出來的時候,不像以往那樣冷靜,他抓著自己的侄子,幾乎是拖扯著比他矮一頭,瘦一圈的年輕人到了外麵。他的力氣很大,態度很不好,把侄子推搡到槐樹上,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被打的人臉色怏怏,敢怒而不敢言。錢毅深深地吸口氣,看上去像是在壓製著心中的憤怒,他甩開了侄子的手,憤憤道:“上車!”


    給錢毅做侄子,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棉、花‘糖’小‘說’)這個事實,錢文東從九歲那一年就很清楚了,但是他從來沒怨恨過錢毅,如果不是這位叔叔,他很可能什麽都不是。


    錢毅的話很少,違背他意思的人同樣很少,錢文東就在其中。他垂著腦袋,耷拉著肩膀,活像個鬥敗的公雞,蔫蔫兒地跟著錢毅上了車。這時候,錢文東還在想:老頭子居然親自來找,他一定很生氣。


    隨著汽車緩緩駛出小巷,錢毅的臉色才緩解了一些。他瞥了眼身邊的錢文東,看到他紅腫起來的臉頰,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打開車載冰箱從裏麵取出一瓶礦泉水,推到了錢文東的臉上。


    涼意讓火辣辣的痛好了很多。


    車裏的氣氛不像方才那麽壓抑了,錢文東小心翼翼地觀察叔叔的表情,在適當的時候,輕聲說:“叔,別生氣了。”


    “你就不能給我老實點!”錢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說道:“這才幾天就耐不住了?風頭還沒過去,萬一被人盯上了,你以為還有第二次機會?”


    “我也沒想怎麽著啊,就是跟朋友出來喝幾杯。”


    錢毅蹙蹙眉,這讓他眉心那道如鴻溝一般的皺紋更加明顯。錢文東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縮了縮肩膀,不吭聲了。


    錢毅不是愛嘮叨的人,對這個他看成是親兒子的年輕人倒是經常滔滔不絕。他像所有的父親一樣,嚴厲而又體貼,有些時候,有些人甚至懷疑,錢文東就是錢毅的親生子。至於錢文東的母親,大家似乎都不在意。


    訓斥的言語一直說了下去,從主交通幹道說道了匝道,又從匝道說道了小路。錢文東始終沒吭聲,乖乖地聽著錢毅那些說了十七年的話,這讓他從匝道開始就有點昏昏欲睡了。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錢毅的急脾氣讓他很不滿侄子的沉默不語,隨手照著錢文東的腦袋抽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沒用多少力,恰到好處地扇走了錢文東的瞌睡。


    錢文東猛一睜眼,好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抓著錢毅的胳膊大喊:“快刹車,刹車!”


    錢毅下意識地把臉轉回來,瞬間的變化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機會,突變轉瞬而來,轉瞬而去,刺耳的撞擊聲在不算寬敞的小路上,爆裂開來。一陣煙霧騰起,彌漫在兩部車的車頭上。


    這一切似乎隻是眨眼間的事兒。


    在狹窄的小路上迎麵而來的兩輛車相撞,連個躲避的餘地都沒有。有的,隻是報廢的機器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錢毅被彈出來的氣囊擠在座位上,昏厥不醒;錢文東沒有他那麽好運,因為沒有係安全帶,在衝撞的瞬間整個人被卡在了擋風玻璃上,脖子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形成了潺潺細流,從他的脖子裏湧了出來。


    月亮,終於從雲朵後麵飄了過來,皎潔的月光傾灑在小路上。有人從另一輛變形的車裏走了出來,搖搖晃晃地走到錢毅的車旁,低頭看了看,隨後,就像微醺的酒鬼,步履闌珊地離開了這條小路。


    車輛相撞的巨響攪擾了四方民居內的人,燈光一扇借著一扇地亮了起來,門扉發出吱嘎聲聲。


    在這一瞬間,錢毅的手指微微一動,手腕上的表還是幹淨的,隻是時間停了下來,停在了2014年9月15日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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