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璐的聲音清淺而又虛弱,落後十幾米的溫煦竟然聽得清清楚楚。他的腳步雖然沒有停下,心裏已經開始翻江倒海。


    如果有人對你說


    “某某還活著”,就代表,你一直認為這個人已經死了。如果


    “某某”是你的至親至愛,你當然會在得知他還活著的時候,欣喜若狂,但如果


    “某某”是你的敵人呢?溫煦不知道那個還活著的人到底是誰,但是他知道,這個人對花鑫來說一定非常重要,因為花鑫像被定住了一樣。


    “老板”溫煦走到花鑫身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花鑫打了個愣神的功夫,好像是經過了一番苦苦的煎熬才從久遠的回憶中掙紮出來,順帶著也恢複了理智,回頭看了眼溫煦,又看了眼杜忠波受傷的肩膀,蹙著眉說:“來的路上我已經通知老副了,你這傷去醫療所,盡快去,別耽誤了。”杜忠波本來想要說點什麽,可花鑫平靜的好像完全是一個局外人,明確的表達著態度——什麽都不要問我!


    杜忠波回頭看了眼溫煦,後者對他微微點頭,表示不用擔心這邊。


    “多加小心。”這是杜忠波臨走前,留下的話。溫煦緊跑幾步趕在花鑫頭裏,幫他打開通往急診區的樓門。


    花鑫的神情還是冷靜的怪異,那雙無波瀾起伏的眼睛,清澈的有些讓人發冷。


    在走進樓門的時候,花鑫對溫煦說:“總部來的人快到了,你留意著。”溫煦一邊手忙腳亂的拿手機,一邊瞥了眼薑璐,心裏咯噔一下。


    他見過不少屍體,知道老話常說的


    “麵如死灰”是什麽樣的。


    “老板,你得跟她說話。”溫煦定睛回望著花鑫。花鑫一愣,隻聽溫煦說:“這時候,得讓她知道身邊有自己人。”下半句溫煦沒敢說——至少走的時候,不會孤單。


    花鑫抿了抿嘴,


    “薑璐,能聽見我說話嗎?我是花鑫。”薑璐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一下,細微的像是錯覺。


    三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已經走出了無人樓,踏入急診大樓的範圍。人一下子多了起來,推著移動病床的患者家屬扯著嗓子喊,快讓開,快讓開;頭破血流的紋身大漢怒不可遏地罵著,我讓人開了瓢,馬上給我叫幾個人過來;酒氣熏天的女人在朋友身上吱哇亂叫,我沒醉,我還能喝,嘔!


    形形色色的人把急診大樓的樓門口擠得滿滿登登。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夫從裏麵跑出來,一打眼就看到了花鑫和他懷裏的薑璐,當即吼了一聲:“怎麽搞的!?”溫煦一手護在花鑫的腰上,上前一步,當著醫生的麵把薑璐身上的外衣撩開了一點,醫生隻看了一眼當即就變了臉色,眼睛也瞪了起來,抓住花鑫的手臂往裏邊帶。


    溫煦聽著醫生喊了兩嗓子,快把車推過來。就見兩個急救人員,推著移動病床眨眼間到了跟前。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把薑璐移動到車上,醫生推著車飛快地跑起來。花鑫正要跟上去,肩膀猛地被人從後麵抓住,他這一趔趄,差點把溫煦帶了個跟頭。


    花鑫惱怒地回頭去看是誰扯了自己,那個一腦袋的血的紋身男,惡狠狠罵道:


    “你他媽瞎啊?踩著我……”紋身男沒等罵完下半句,餘光瞟見花鑫別在腰帶上的手槍,立馬噤聲。


    溫煦心說不好,手臂繞過花鑫的腰,把敞開的衣襟合攏起來。花鑫也沒心情跟這種貨色斤斤計較,轉身推著溫煦,去追趕薑璐。


    他們剛剛走過大廳,從斜方向裏衝出來四個人,沒等溫煦緩過神來,已經被其中一個勾住了脖子,帶到旁邊的角落裏。


    另外一個人也抓住了花鑫,花鑫的手明顯更快一點,槍都抽出來了,下一秒,那個人像變戲法似地脫了花鑫的外衣,低聲說道:“你們快走,這裏我們處理。”溫煦蓄滿力量的拳頭鬆了勁道,確定了是總部的人,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落回原處。


    花鑫的外衣被一個他身形最相近的人穿上,攏了攏衣襟,快步跑向電梯,跟他一起跑過去的還有一個人,看背影這人與自己的身材非常像。


    這是偷梁換柱?溫煦扭頭看自家老板的反應。花鑫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不願意、厭煩、憤怒!


    攔在花鑫麵前的人似乎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困難,當即從耳朵上取下通話器給了花鑫,低聲說明:“是副會長。”花鑫瞪了一眼那人,戴好通話器。


    除了花鑫沒人知道副會長說了什麽,隻知道那是一句很短的話。花鑫取下通話器丟給麵前那人,這顯然是答應離開的意思,那人從同伴手裏接過一件過膝大衣,麻利地給花鑫披上,掩蓋住他一身的血跡。


    溫煦惦記著杜忠波,對方表示,已經跟杜忠波取得了聯係,二十分鍾後就會匯合。


    溫煦還想再問一些其他情況,花鑫的手伸得很長,抓住他,二話不說就朝著急診大樓的門口去。


    與花鑫交談的那人看他們已經走出急診大樓,向身後的人叮囑:“剛才那個男人看到花鑫的槍了,你去處理一下。”隨即,按了一下耳朵上的通訊器,


    “各組注意,他們倆已經走了。a組十分鍾內把現場整理完畢,直接回總部;b組再篩查一遍有誰見過杜忠波,一定要確保他的隱秘性;c組……”他哽咽了一下,蹙眉短歎了一聲,


    “做好接屍體的準備。”他的指揮命令讓身邊的人非常不滿,甚至投以憤怒的目光。


    他似乎也很惱火,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氣道:“雖然我跟薑璐不對付,但不代表我希望她死。現在,我有支援部最高指揮權,你要是不能執行命令,隨時可以回去。”那人氣不忿地嘀咕了一聲:“是,部長。”黎明之際,被風雪肆虐了一整晚的城市漸漸蘇醒過來。


    寒冷依然暢快地堅挺著,剛剛露出小半張臉的太陽也無法驅散它,所以,即便初升的太陽將城市鍍了一層金燦燦的光,也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溫暖。


    因為,寒冷從心底裏湧出來,擴散四肢百骸。過不了多久是交通高峰期,他們必須趕在大堵塞之前衝出市區。


    花鑫坐進車裏,係好安全帶,手搭在方向盤上,忽然開口說:“什麽都不要問。”溫煦正在係安全帶,聞言愣住了。


    花鑫的眼睛目視著前方,臉上又恢複了無表情狀態,聲音很穩:“三十分鍾,別跟我說話。”溫煦垂下眼簾,沒吭聲,默默地點了頭。


    下一秒,油門轟起的聲音好像開足馬力的低音炮,隨著一聲炮響,車子猛地竄了出去。


    不能跟花鑫說話,溫煦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心情,是世界上最難琢磨的東西之一。


    特別在你無法揣摩對方心情的時候,能做的真是少之又少。兩個相愛的人做的最多的就是


    “猜”。猜他的心情,猜他的思想,猜的越多,越是不敢輕易開口。因為在乎,所以害怕。


    看到薑璐中槍,花鑫怕了,所以他是在乎薑璐的。盡管不是愛,也是在乎的。


    那麽,那個還活著的某某人呢?花鑫是害怕,還是其他別的什麽……溫煦發現這個問題真的不能再琢磨下去了,因為當事人明言令止,不準說話。


    所以,就算想破了腦袋,真相也不會友善地自己跳進他的大腦裏。還是來點實在的比較合適。


    從糾結的情緒中走出來,溫煦使勁拍打著臉,保持清醒,對今晚發生的事加以分析。


    雙弧的人應該是在穆淵被白月甩了找上他的,雙方達成協議——穆淵幫他們拿到鑰匙、他們幫穆淵保護白月。


    如果雙弧沒有暗中跟蹤穆淵,絕對找不到跟穆淵接觸的機會,畢竟整個晚上支援部的人都跟著穆淵。


    如果雙弧沒有掌握第一手線索,絕對不可能掐著時間,偽裝成羅建騙過老板;如果雙弧不是早就對白月了如指掌,怎麽可能從薑璐手裏搶走白月?


    這麽算來,雙弧要布今晚這個局,至少是在一周前!對,找到鄭俊勝曾經製毒的那個小平房開始,雙弧就在布局了。


    不對!許是因為寒冷真的能夠讓大腦更加靈活,溫煦猛然意識到,雙弧的這個局似乎沒自己想得這麽簡單。


    距離花鑫下令不準提問,過去了二十分鍾。溫煦開始在手機上輸入備注信息,假裝咳嗽兩聲:“新手機輸入法真難用,啊,有語音!”我這是用語音記錄線索,可不是跟你說話啊。


    假模假式地打開了語音輸入功能,溫煦開始自言自語:首先,雙弧假裝羅建騙過我們拿到了鑰匙,這個事很奇怪。


    因為就算他們拿到鑰匙趕到化工廠,也會遇到我們的人,他們還是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且,他們應該能預料到,我們跟穆淵見了麵,就會發現假電話的問題,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梁工家。


    如果我們快點,很可能把他們堵在梁工家裏。他們為什麽要冒險搞沒有勝算的計劃呢?


    還有就是那把鑰匙,我也覺得很奇怪。穆淵能夠提供給雙弧的消息,隻是梁工把鑰匙放在手提包裏了。


    那如果沒有穆淵,他們潛入梁工家,逼著老頭拿出鑰匙也行啊,隻要事後把梁工家裏所有人都弄暈了,保證在他們在拿到東西前不會醒來就可以,為啥要跟穆淵做交易?


    還為了搶到白月,開槍殺人。假設,我們控製住了穆淵,抓了白月,拿到梁工的鑰匙。


    雙弧什麽都沒得到……說著說著,溫煦停了下來,似乎覺得這樣分析走點跑偏了。


    於是,刪除之前的一段話,又說:如果我是雙弧的人,在我眼裏監理會會做什麽呢?


    嗯,控製穆淵,抓白月回總部,拿到梁工鑰匙去打開那扇門。溫煦吸了口涼氣,嘶了一聲,不解地自問:“房間裏到底有啥啊?”忽然,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花鑫冒出一句話來:“快聯係羅建,讓他離開化工廠!”溫煦被他搞得瞠目結舌。


    花鑫又說了一遍:“給羅建打電話。”溫煦忙應了一聲,開始撥打羅建的電話,也不知道那邊出了什麽事,雖然撥通了,但是始終沒人接聽。


    溫煦也有點急了,想著找保護羅建去化工廠的人員。


    “溫煦,不要找其他人。”花鑫握住了溫煦拿著手機的手,使勁攥了一下。


    隨即,點開車上的導航係統,設置目標為化工廠,預計達到時間還有十八分鍾。


    花鑫的表情微寒,一腳油門踩下去闖了剛剛亮起的紅燈。溫煦不會在意那盞紅燈,他更在意為什麽不能聯係其他人。


    “老板,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溫煦聞到。花鑫瞥了眼他手裏的新手機,說:“你分析的對,雙弧大費周折是要得到房間裏的東西。但是,誰知道房間裏有什麽?我們不知道,他們也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溫煦吃驚地反問道,


    “他們怎麽會不知道呢?不知道,還要去偷啥?”


    “你還記得滕華陽說過的那幾句證詞嗎?”溫煦在腦海中極力搜索滕華陽的那幾句話——我們本來要去化工廠地下某個房間偷東西,但是連門都沒打開。


    嗯,大概意思是這樣的。


    “正因為他們打不開門,所以才要拿到梁工手裏的鑰匙……”溫煦沿著回憶繼續分析下去,思維死角忽然被暴露了出來,把下半句話噎了回去,


    “那把鑰匙,我以為會非常特殊。”


    “對!”花鑫的眼睛一亮,


    “我也曾經以為應該是一把很特殊的鑰匙。所以,我們都忽略了這要鑰匙歸誰所有。”


    “梁工。”緊跟著說,


    “確切地說應該是化工廠的管理處。”花鑫再一次點頭,


    “所以,那把鑰匙在表麵上看來,應該是絕對普通的。可是呢,這裏還有個問題,如果那把看似普通的鑰匙可以打開房間,雙弧為什麽沒早下手?”


    “因為他們不知道房間裏是啥!”溫煦終於把零碎的線索串連起來,


    “可是,老板,這事跟羅建有啥關係?”花鑫抿著嘴深吸一口氣,問道:“說到藏東西,設置密碼這類事,你會找誰?”溫煦的腦袋嗡一聲炸開:“該不會是……番茄密碼?”花鑫喃喃自語了一句:“連上了。”擔心溫煦不明白,又加了一句


    “羅建丟的筆記本。”


    “啊!”溫煦在恍然大悟後,興奮地叫了一聲,


    “他們是能打開那扇門的。不不不,應該說他們打不開的門是藏著某樣東西的門,而不是房門!那個‘門’隻有羅建才能打開。之前,他們抓不到羅建,就去偷了他的筆記本。可是光有筆記本沒用。所以,他們今晚搞出這麽多事都是為了迷惑我們,真正的目的是要把羅建引到秘密房間裏。”花鑫點著頭,咬牙切齒地說:“希望咱倆的推論是錯的。”會是錯的嗎?


    答案不言而喻。花鑫和溫煦開足馬力朝著化工廠去,路上一直給羅建打電話,對方始終沒有接聽。


    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們頭頂,而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盡快再盡快!


    為什麽不能聯係羅建身邊的人?花鑫隻給了一句話的答案——以防萬一。


    與此同時,坐鎮總部的副會長得到了消息——薑璐搶救無效,死亡。副會長摘下眼鏡,沉沉地歎了口氣,隻說了一句話:“暫時封閉這個消息。”十幾分鍾後,他們終於到了化工廠距離地下室房間最近的一個入口。


    天已經亮了大半,時間剛好是早上六點整。兩個人走到小門房前麵往裏麵看了一眼。


    巴掌大的門房裏有兩個保安,一個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穿著鞋的腳露在外麵,另外一個趴在桌子上,手邊的ipad正在播放某部電視劇。


    溫煦眉頭一皺:“暈了這是。”


    “別管。走。”他們的確沒時間照顧兩個被弄暈過去的保安,徑直朝著廠房跑過去。


    好在一路上沒遇到什麽人,很順利的進入了分區廠房內部。順利是好事,可也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事。


    之前,羅建給小組每人一張找到地下房間的電子地圖,憑著這張地圖,他們不必繞彎子走冤枉路。


    其實,分區廠房隻有一層,規模也很小,找起來倒也方便。首先,他們需要通過一間很大很寬敞,存放十多個大罐子的房間,與大房間緊緊相連的是值班室,再往裏走就接近目的地了。


    整個分區非常安靜,隻有機器的轟鳴聲伴著他們的腳步不停地回響在廠房裏。


    他們沒有遇到什麽人,或者說,遇到的都是失去了知覺的工人。花鑫在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發現了電流斑,證明有人用電擊器撂倒了所有礙事的人。


    但是,花鑫不能確定,拿著電擊器的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他們很快找到了地下室入口,一扇拉式的電子門。


    指紋儀已經被破壞,門半敞著。溫煦打開門,花鑫觀察裏麵的情況,幾秒種後他對溫煦搖搖頭——沒聲音。


    “走”說話的同時,溫煦率先走進電子門的裏麵。但事實上,溫煦的腦子非常亂,隨著腦子裏的疑問越來越多,花鑫已經帶著他走到目的地——高危三區。


    在高危三區等著他們的是一道分流閘門,一道消毒門,外加除靜電的處理間。


    如果按照常規程序進入,必然要費一番周折,而現在,這三道門都是四敞大開的狀態。


    花鑫將手槍拿出來準備好,隨後兩個人小心翼翼的穿過三道門。隨著他們正式踏入工作區域,照明設備自動亮了起來。


    高危三區被定為某項實驗的地點,顯然,工作還沒有完全展開的樣子,公共試驗區裏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箱子,椅子疊落在一起,還有幾張桌子上的保護膜沒來得及撕掉。


    溫煦一把抓住了花鑫的手臂,把他拉回身邊,眼睛緊緊盯著右邊的一條走廊,好像那裏隨時會蹦出一隻可怕的猛獸。


    “老板。”溫煦的聲音有些發抖,


    “是不是我眼花了?”花鑫隨著溫煦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長約十來米的走廊盡頭橫臥著兩個人!


    花鑫和溫煦急忙跑過去,花鑫將其中一個人翻過來,一聲低呼:“於毅?”


    “你認識他?”溫煦問道。花鑫說:“支援部的。於毅,醒醒。”花鑫輪起巴掌啪啪把於毅打醒,揪起衣領使勁晃悠,問道:“羅建呢?醒醒,羅建哪去了?怎麽就你們兩個人?”


    “別別,別晃,再晃腦袋掉了。”於毅痛苦地扶著自己的頭,撐著花鑫的手臂坐了起來。


    待看清抓著自己的人是誰,才長長地出了口氣。花鑫不耐煩的追問著:“羅健呢?為什麽這裏隻有你們兩個?”於毅愣了愣,反問:


    “你沒遇到羅建?”


    “沒有。”一旁的溫煦肯定地回答。於毅咧著嘴揉揉太陽穴,勉強站了起來,說道:“算上羅建,我們來了七個人,趕到這裏的時候,剛好跟雙弧碰上。他們不過才三個,我們很快就把人抓住了,搶了鑰匙。”聽到這裏,花鑫沒什麽耐心了,再一次追問:“然後呢?”於毅狐疑地說道:“當時,羅建打開房間,沒讓我們任何人進去,他從裏麵取出一樣東西,帶著雙弧的那三個人上去了,我們倆是負責留下來善後的。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突然就暈了。”花鑫和溫煦相互看了一眼,心裏都有同一個疑問,羅建帶什麽東西出去了?


    他人哪去了?花鑫扶著於毅站起身來,問道:“羅建打開的是哪個房間?”於毅伸出手指,指著斜對麵的一扇房門。


    房門打開著,裏麵什麽都沒有。空空蕩蕩,真的什麽都沒有。溫煦扶起另外的一個人,對花鑫說:


    “老板,先出去再說。”花鑫和溫煦帶著兩個毫無戰鬥力的同事離開化工廠,上了車,花鑫也得空再次聯絡羅建,可他剛剛把手機屏幕解鎖,溫煦的手機響了。


    溫煦看了眼顯示出來的號碼,一臉的狐疑:“我妹妹的。”花鑫點點頭,示意他接聽。


    溫煦:“英子,這麽早打電話,有事啊?英子還沒開口說話,先抽泣了兩聲,


    “哥,姥姥快不行了。”英子的姥姥正是溫煦的奶奶。乍一聽奶奶的消息,溫煦的腦袋嗡地一聲!


    不知所措地看向花鑫。花鑫瞧見他慘白的臉色,無助的神情就知道出了事,拿過他的手機,問道:“英子,什麽事?”


    “我姥姥,快不行了。”英子哭著說。花鑫的心咯噔一下,馬上握住了溫煦的手。


    隨即問英子:“在縣醫院嗎?”


    “不是。


    “英子哽咽了兩聲,說,


    “我們到市裏來了,前天就到了,知道煦哥忙沒敢告訴他。現在……你讓他快點來。”


    “把地址發給我。”花鑫一邊接收英子發來的地址導入gps,一邊對傻了眼的溫煦說:“你奶奶就在本市,你馬上去醫院。這邊的事你暫時不要管了。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你到醫院看看什麽情況,趕緊告訴我。”溫煦的耳朵似乎出了問題,看到花鑫的嘴張張合合,聽見的都是嗡嗡嗡。


    “溫煦,溫煦!”花鑫大聲叫了他,雙手捧著他的臉使勁晃了一下,


    “聽見我說什麽沒有?”


    “什,什麽?”溫煦終於緩過神來,可還是處於茫然的狀態。花鑫忽然用力地擁抱著溫煦,在他耳邊說:“馬上去看奶奶,到了醫院給我打電話。記住,不管發生什麽都別怕,你還有我。”好像是一股暖流從冰冷的心底湧了出來,身體回溫,悲傷如潮水般沒頂。


    溫煦咽了咽唾沫,拍了拍花鑫的背脊:“嗯,我知道。”放開了溫煦,花鑫指了指車載gps:“你開車去,注意安全。”


    “我把車開走了,你們怎麽辦?”溫煦回頭看著後麵倆苦逼兄弟。花鑫已經打開了車門,說:“我會讓總部的人過來接我。”言罷,回頭對於毅說,


    “下車。”於毅倒是不囉嗦,拖著還沒醒過來的同事趕緊下車。溫煦知道這時候需要分秒必爭,放下車窗拉住花鑫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你也注意安全,到了總部給我個信兒。”花鑫點點頭,讓他立刻就走。


    溫煦的車帶起一片片的積雪,奔著山下而去。不知道溫煦能不能趕上看奶奶最後一眼,如果不能……花鑫閉上眼睛,讓自己酸楚的情緒沉澱下來。


    畢竟,還有很多事等著他。


    “花鑫,要聯係總部嗎?”於毅問道。花鑫拿出手機不知道看了什麽,低著頭說:“不能在這裏打電話。再往東走兩公裏,來,我背著他。”於毅很吃力地將昏迷的同事放在花鑫的背上,三個人鑽進了樹林,朝東移動。


    冬天的森林別有一番美麗,一棵棵參天大樹高高矮矮,錯落別致,間雜有些來不及脫落的紅葉黃葉,被積雪覆蓋著,露出小小一角。


    這裏,除了風,當真什麽都沒有。仿佛整個世界純淨無垢,孤獨寂寥。


    踏雪聲從森林邊緣而來,越走越近,伴隨著大口大口的喘息,哈氣像是濃霧一般彌漫在他們的臉上。


    花鑫背著一個昏迷的人,這會兒已經滿頭大汗。於毅本想換他下來歇歇,花鑫卻是不肯。


    “花鑫,你歇歇。”於毅扶著一棵樹,上氣不接下氣,


    “就當是讓我歇歇,我這還缺氧呢。”花鑫扭頭瞥了眼於毅……晨曦已經隨著時間變成了太陽高懸。


    陽光從枝椏縫隙中透過來,直晃晃地打在花鑫的眼睛上。於毅模糊了很多,樹木也模糊了很多,可他偏偏看到了唯一不模糊的東西。


    花鑫一抖肩,把背上的哥們甩到雪地上。沒等於毅喊聲


    “你輕點”,猶如出閘的猛獸,猛竄了起來,帶起一陣勁風在於毅身邊刮過。


    這種不要命的跑法,不是看著山那麽大的金子了,就是看到敵人了!於毅就地轉身,直追著花鑫而去!


    在滿是積雪的森林裏奔跑是很費勁兒的事,於毅很快被花鑫甩遠,他又不敢大聲叫喊,拚了命地追啊追啊。


    突然,花鑫停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在一棵樹下,兩隻手從雪地裏拉出個什麽東西來。


    於毅定睛一瞧:“臥槽,怎麽是個人!?”他又拚命跑了十來步,這才看清楚,


    “羅建?”花鑫從樹下的雪地裏拉出來的正是羅建。他的懷裏抱著個約有鞋盒那麽大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質地,反正花鑫這會兒是沒心情研究。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確定羅建是否還活著。有脈搏呼吸,說明這人應該沒啥大事。


    花鑫把羅建叫醒的方式簡單而粗暴,啪啪幾個耳光下去,羅建疼的悶哼了一聲。


    於毅站在一旁直揉臉,估計方才也沒少挨抽。


    “羅建,醒醒!”花鑫的手又揚了起來,許是被打出了本能反應,羅建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


    “醒了,我醒了!”羅建捂著臉,生怕花鑫那隻手會抽下來。花鑫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咽了口唾沫滋潤幹渴的喉嚨,問道:“怎麽回事,抱著的是什麽東西。”羅建怯怯地看了眼於毅,問道:“你那個同事呢?安全沒有?”花鑫扭頭白了眼於毅:“外麵還有個昏迷不醒的你就跟來了?心夠大啊,趕緊回去。”於毅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回頭。


    直到走得沒影兒了,花鑫才問羅建:“現在能說了嗎?”羅建好像活見鬼的表情對著花鑫,指了指懷裏的東西:“你能相信嗎,這東西是我放進去的。看到番茄密碼,我才想起來。”花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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