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丁老大霸道的刀法相比,他手裏耍的短劍卻極為陰柔,他身上似乎也有那麽幾分冰涼的氣息。丁老大的刀法很剛烈,直來直去間沒有任何花哨,而他手中短劍卻像是一條毒蛇,出手時必會留有一暗手。


    他伸手摸了摸受傷的胳膊,抬起頭看著我,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過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號。但是我卻知道,你所使用的劍法是福州鐵劍派的辟水劍法!”


    我一怔,沒想到他竟然認出我的劍法,這麽說這人也認識師傅了?我沉聲道:“你怎麽會知道!”


    他又笑了笑,道:“天下間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區區一個鐵劍派算不得什麽,我還沒有放在眼裏。”


    我心裏又驚又怒,冷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到了舌頭!”


    他搖了搖頭,笑道:“真是愚蠢……”


    我還在想著他為什麽會說出這是四個字時,突然,隻見他猛地將右手上的短劍射了過來,那把斷劍帶著呼嘯聲,眨眼就已經逼到我的額頭前。


    我嚇了一跳,全身寒毛倒豎,大急之下猛地向後仰麵騰空翻了個跟頭。


    “咄”


    我雙腳落地,身後大樹上響起一道悶響,而我頭頂處忽的襲來冷風,一道寒氣直竄我的腦門;我來不及抬頭,手中追影再次被我揚起,隻聽得“叮”的一聲,我手上被一道大力壓迫,胳膊頓時不由得一彎,追影劍死死抵住,人也向後退出數步。


    抬頭望去,他此時手上多出了一把八寸長的寒光匕首,與那把短劍正壓在追影劍上。追影劍被他壓得離我的脖頸隻有寸許距離,我脖間甚至能感覺到追影劍上傳來的冰涼氣息。


    他手上力道很大,我被他逼得直往後退,腳下忽的一頓,碰到了一顆樹幹上。我當即咬了咬牙,腳下運足氣勁,猛地點在地上,借助他的力道,下半身躍起,在身後樹幹上踏了兩步,雙腿彎曲盤住樹幹,追影劍連揮三劍。


    “叮叮叮”


    “噗”


    他沒想到我會盤身上樹,手上也是緩了一緩,但就是因為他緩了這麽一下,我已將他左手上的短劍挑落在地上。


    我心裏大喜,追影劍又連揮數下,同時兩腿一鬆,緊接著猛地一蹬樹幹,人也向他躍了過去;他匕首短小,遠不如我手中追影劍剛猛,他隻得向後退去。


    “叮叮叮……”


    我人在半空,追影劍又與他的匕首連碰十數下,落在地上時,我又刺出十數劍,再次與他手上的匕首擊了數下。


    他此時已經被我逼得節節後退,我已能看到他手上的頹勢和眼中的驚恐。我心頭一喜,又與他手中的匕首碰了一下,我瞅準機會,手上運氣,追影劍猛地朝他麵門揮了過去。


    這一劍我用的氣勁很大,他很難格擋得住,即使他擋住了這一劍,以追影劍的鋒利,定會將他的匕首砍斷。


    我心裏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勝利的歡喜。


    突然,隻見他匕首上寒芒一閃,猛地現出一股氣勁,追影劍還沒到他門麵之時,他忽的向前衝來一步,在半空將追影劍格擋住;我心裏大驚,沒想到他會在此時突然發力,剛想抽劍身退,卻見他的左手突然一甩,向我射來一道金鏢,我身體一側躲過這枚金鏢,剛想回身,卻被他一掌結結實實的按在我的胸口。


    “嘭”


    我胸口傳來悶聲,隻覺得有一股陰冷氣勁鑽入我的體內,瞬間將我體內的那團氣打散,身體立時無力,我人也被他一掌打的向後退去;我腳下一個踉蹌,手中追影劍就要舉在胸前,他卻在這時欺身上前,連續在我胸口腹中拍了三掌。


    “嘭嘭嘭”


    又是三道陰冷的氣勁入體。我再也忍不住,喉間一甜,噴出一口黑血,人倒飛而去,重重的落在地麵上。


    “咣當”


    追影劍掉在地上,我捂著胸口,艱難的喘著粗氣,腦子裏一片眩暈。體內似乎有道陰厲的氣體在不斷地亂竄,我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身體又冷又疼。


    他緩緩走了過來,手裏的匕首泛著寒光,走到我跟前,將追影劍踢到一邊,看著我,冷笑道:“內功不錯,劍法也很精秒,就是人太年輕,江湖經驗太少。不過,你好像知道的有點多,所以你必須死。”


    我體內兩股氣體在不斷地碰撞,每一次撞擊都會讓我全身五髒六腑震顫,疼的我半句話也講不出來。腦袋裏越來越暈,隻感覺那兩股氣直衝腦門,眼前看到的一切也開始緩緩變得模糊,眼皮像是有千斤力道,想要閉上。


    但是我依然是努力瞪著雙眼,盡管已經看不清,我還是冷冷的看著他。


    我突然想起當日兩狼山下那名被割斷咽喉的正派弟子,他死時也是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恰如此時我瞪著雙眼的模樣,可能在這名黑衣人眼裏,我也是滿臉的不相信吧?


    百裏徒他們或許還在追趕的路上,他們卻不知道,我就要死在這裏。


    眼前的黑衣人搖頭笑了笑,手上的匕首挑了挑,就要上前劃破我的咽喉。


    “嘎嘎嘎……”


    突然,四周響起一陣桀桀怪笑聲,那黑衣人身體一頓,猛地轉身喝道:“誰!”


    我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天氣晴朗,暖日灑輝,山裏枝繁葉茂,鳥啼蟲鳴,穀中一片祥和自然。


    我走在山林間的一條小道上,望著兩邊鬱鬱蔥蔥的樹林,鼻尖傳來陣陣林間清新之氣,我竟忍不住高聲叫喚一聲。


    不知為何,我突然開始狂奔。眼前的山穀刹那變了模樣,變成漆黑無比,天空變成血色,耳中傳來陣陣的殺喊聲。我跑到一處懸崖邊,下麵是滾燙的岩漿,岩漿中有無數人在掙紮,潰爛的手臂遙遙抓向我。我突然很害怕,就要止住腳步,但是我卻停不下身,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身體突然失重,我掉了下去,渾身一陣酥軟。


    “呼”


    我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喘著氣,額間的汗水已進了眼眶,眼角處一陣刺疼。


    我愣愣的看著房頂,緩緩地平複呼吸。


    腦海裏的情景緩緩淡去,我的眼前也漸漸不再模糊。


    直至過了好大一會兒我才緩過神來,苦笑一聲,心知又做了個噩夢!


    我不是昏倒在林間了麽?怎麽會躺在房間裏?


    這般想著,我輕輕轉過了頭,而就在我轉過頭看過去的時候,我的心髒差點就從胸膛裏跳了出來。


    在我的床邊有一顆半腐爛的人頭,臉上的爛肉正在這時脫落一塊,膿血滲了出來,露出裏麵正不斷蠕動的蛆蟲。這人兩顆滾圓的眼珠子露在眼眶外,直直盯著我,竟在這時候咧開腥臭的流著黃色涎水的爛嘴,對我笑了笑。


    “喝”


    我猛然間睜開雙眼,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瞬間看清了房間裏的一切。轉頭看了看床邊,那裏什麽都沒有。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貼在前胸後背,黏糊糊的。胸口處傳來陣陣疼痛,我緩緩的吐出口氣,重重的倒在床上。


    能感覺到疼,說明此時我不再是做夢。


    慢慢的平複了身心,我隻覺得全身暖洋洋的,身下的被褥不知道被墊了多少層,很柔軟。


    這時,我才看清如今的處地。伸手摸了摸頭,腦袋還有些眩暈,我不是昏倒在林間麽,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廂房當中?那名黑衣人跑哪裏去了,還有那最後出現的笑聲,又是誰?


    突然,我隻覺得身體一冷,剛剛那暖洋洋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不見,同時,我小腹中驀地出現一團氣。


    我心裏一驚,我並沒有吐納,腹中怎麽會出現那團氣?


    隨著一個呼吸,體內那團氣在腹中盤旋一圈,在我能感覺到的情況下,忽的急劇壓縮變小,同時我身體外出現了風,齊齊鑽進我的鼻口。


    我大吃一驚,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體內那團氣則轉的更厲害,再次變小,直至變成拇指大小的氣旋才停下來,緩緩飄蕩在小腹中,散發出陣陣暖氣。


    變小了!


    怎麽回事?


    我登時有些呆滯,小腹中則立時變得暖洋洋一片。雖然此時那氣旋變小了,但是此時的氣旋所散發出的氣勁,竟然要比先前那一大團氣散發的氣勁還要大三四倍。


    緊接著,在我目瞪口呆之時,小腹中那點氣旋忽的鑽進我的經脈當中,並順著某種軌跡,在我身體上下遊走起來。


    我瞪大了雙眼,似能看到那團氣在我體內遊走。那團氣先是鑽到了我的左臂當中,在左手五指間繞了個圈,又從反麵遊了回來。令我驚訝的是,我的手臂並沒有漲裂的感覺,反而變的暖洋洋,整條手臂輕便了那麽一些。


    接著,這團氣又順著經絡軌跡鑽到了右臂,再接著是左腿、右腿。最後,這團氣回到小腹當中,在小腹中停留片刻,再一次鑽進我的經脈當中,按照先前的軌跡遊走起來。


    開天內功經絡線!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開天卷上那七個小人竟然真的鑽進了我的身體中,並打通了我體內的經絡;喜的是,那七個小人身上的經絡線已然存在於我的體內!


    我登時想起那天在引泉寺時身體的異變,逃亡路上自己莫名的增加了很多力氣,齊福客棧身上滲出的惡臭汙穢,張旭德說的筋脈與內功……我如醍醐灌頂,往日發生的事情被我一一連在一起,讓我恍然大悟,腦海裏久久徘徊著“開天”兩個字。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隨即歡喜湧上心頭,從今天起,我才算是真正的修煉內功了吧?握了握拳頭,我隻覺得充滿了力氣,比之前又大了不少,現如今如果再讓我與丁老大打一場,我應該不會再那般狼狽了。而且隱隱約約中,我感覺自己的內功已經超過了張旭德,甚至要高出不少。


    以後行走江湖就多了些自保的能力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不是張旭德,我恐怕到現在還不會知道內功這一說。日後有機會一定要當麵感謝他才行。


    這時,我的房門被推開了,林楠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在看到我時,驚喜道:“顧兄,你醒啦?”


    再次看到他,我心裏說不出的高興,笑道:“嗯,剛剛醒來。”


    他來到我身邊,道:“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了,著實讓我們擔心一場,不過醒過來就好。”


    我一怔,道:“兩天?”


    他點點頭道:“不錯。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與那金花大盜倒在一起,是百裏大哥將你抬回來的。你這次為郴州抓到了盜賊,知縣大人一定會重謝你的,嘿嘿。”


    我登時想起那金花大盜,心裏不再去想開天內功,一把抓住林楠的胳膊,急道:“林兄,那金花大盜的屍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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