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跑下山是慌不擇路的亂跑,而阿托和霍格一邊奔走,嘴裏卻不住的尖叫著,那臉色煞白的樣子像是已經丟了魂。我不知道拉姆魯叫聲裏到底是什麽意思,竟會讓他們突然變得如此驚恐,卻也被他們突如其來的慌張也驚的惴惴不安。


    當我們跑到山腳的時候,阿托和霍格兩人已是大汗淋漓,我的後背也是滲透了汗水。這種快速的奔走讓我如今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一站在山腳,我隻覺身體一陣陣的虛脫,腦袋暈乎乎的,似乎雙腳上也被拖拽的磨出了血。如果現在沒有阿托和霍格扶著,我怕是已經癱坐在地上了。


    我想問阿托發生了什麽事,可阿托和霍格沒有半點要搭理我的意思,也由不得我多問,到了岸邊便拖著我衝向河流對岸。


    而就在我們剛踏入河水中的時候,百丈處的河流北岸樹林拐角處忽的傳來一陣亂糟糟的喊叫,隻見拉姆魯他們二十多人火急火燎的從拐角處衝了出來,拚了命的跳進河中,一邊爭先恐後的跑,一邊扭頭看著身後,像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在逼近他們。


    我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自然也看到了我們,拉姆魯焦急的朝我們揮著手,示意我們加快速度,一邊向對岸衝著。


    他們越是這樣,我反而更加的莫名慌亂起來。


    難道拉姆魯他們碰見了什麽野怪?


    可他們本來就是以狩獵為生,就算碰到野怪也不至於嚇成這樣。


    我正納悶,忽然,隻聽一道破空聲從那拐角處急傳而至,一根長矛“嗖”一聲從樹林間激射出來,電閃般的直奔拉姆魯他們一群人。一名跑在最後的漢子想要側身閃躲,可此時他已身在河水中,哪裏還能來得及?側身卻是晚了一步,一下子被那根長矛刺穿了腦袋,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便趴倒在了水中,濺起一片血水。


    轉眼間死了一個人,如此突兀,我心裏也咯噔一下。卻聽那拐角處一陣躁馬嘶鳴的聲音響起,繼那根長矛之後,跟著便是衝出四五十個騎著雄健高馬、身穿獸皮的花臉漢子來。


    追趕拉姆魯他們的,竟然是另一個部族的人!


    我萬沒有想到是一群人讓拉姆魯他們驚慌失措,在心裏還在想著是野怪之類的凶獸。此時,拉姆魯他們一群人發出了怖栗的驚呼聲,我身邊的阿托也跟著叫了起來,她的叫聲裏已帶著些哭腔,顫顫巍巍的,拖著我的手臂,指甲幾乎插入了我的皮肉之中。


    這些人來勢洶洶,手裏握著長矛,嘴裏發出拐著彎兒的厲聲怒叫。他們坐下疾馳的馬匹奔騰萬丈,剛一拐出那片樹林,嘶津津迅雷般的奔跳進河中,急速朝我們這邊包圍湧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要將拉姆魯他們那一群人趕盡殺絕。


    我從恍惚中立即醒悟過來。西域部族之間多有討伐,相互之間結締盟約還好,資源共享,而相互間不和的見麵便是殺戮,根本毫不留情。而此時拉姆魯他們如是被嚇裂膽,已是落荒而逃,加上剛剛已經死了一名族人......難道這些後來的人是拉姆魯他們部族的死對頭?我不由大吃一驚。


    果然,那些騎著馬的土人剛一出現便是策馬追殺。四五十人騎馬衝鋒,又是順流而下,簡直是一道勢不可當的洪流,速度不可謂不快。拐出那片樹林的時候,他們距離拉姆魯一群人已經不遠,此時更是逼近拉姆魯他們十多丈之內,距離我們也不過隻有二三十丈的距離。他們那些人在馬背上奔走時站起了身,手裏的長矛卻是如雨一般的朝拉姆魯他們投射而去。如此近的距離,拉姆魯他們又是在河水中,根本無處可藏,長矛落下,登時有四五個人被釘在河床上。拉姆魯他們一群人又發出了一陣喊叫,逃的更快了,一名背著繩索的漢子背後插滿了長矛,可他猶若未知一樣,還在大呼小叫的逃竄著。但他也隻是奔走了幾步,身體一軟,倒在了水中。


    短短的幾個呼吸,竟又死了七八個人,拉姆魯他們原本二十多人的隊伍,現在隻剩下十五人不到的樣子。我身上不由一凜,便要衝過去幫忙,哪知身體這麽一動,竟還抵不過阿托和霍格的拖拽,本是有意逆流而上,卻偏偏被他們兩人拉扯著朝對岸衝去。


    我心頭不免惱怒,道:“阿托,拉姆魯有難,我們應該去幫忙,你們這般隻顧逃走算什麽?!”


    我說這話已是有了深深的責怪之意,聲音叫的也有點大,可阿托卻是渾身抖了一下,顫顫巍巍的道:“不......不能去,他們吃人!”


    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道:“阿托,你在說什麽!”


    大概這樣拖著我讓她終於也有些扛不住,也或許阿托此時不想與我搭話,突然扭頭看著我,竟撕心裂肺的大叫道:“他們吃人!吃了我們不少孩子,把我們的族人放在火上烤著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吃!”


    “快走!”


    她說這話時,眼眶裏卻是噙滿了淚水,看著我的眼神已經是透出了絕望。


    我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棍子,腦子裏“嗡”的一下,也不再反抗阿托和霍格的拉扯,怔怔的看著北邊正在倉皇逃竄的拉姆魯等人。


    此時,河床上水花激射,那四五十個人距離拉姆魯他們已不足十丈,而拉姆魯他們當中又死了三個人,可他們那種不要命的逃跑比之前更加急切。真就像一場完全是一邊倒的殺戮一般,後麵那些人看上去輕輕鬆鬆的追趕,拉姆魯他們拚了命的逃,根本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可現在他們這樣一追一逃的樣子看在我的眼裏,我隻覺得渾身汗毛都已豎了起來。


    我的心莫名的劇烈跳動著,引得體內一陣陣的血管噴張。就算我經曆過生死場麵,此時還是有點慌亂了。


    如果真是如阿托說的那樣,那麽,他們那些人是在狩獵人了?


    我簡直無法想象。


    卻在這時,忽然,正前方一道刺耳的破空聲陡然響起,一根長矛奔雷般的從岸邊樹林裏急射而來,直奔我右手邊的霍格胸口而來。


    這根長矛來得如此之突然,隻在電光火石間,飛射而來卻是卷起了陣陣氣旋。


    阿托和霍格都嚇呆了,可他們身體卻還機械般的奔走著,抓著我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我也差點沒反應過來,不由渾身打了個機靈,左手當即鬆開阿托,一拍腰間束帶,追影劍已離腰在手,迎著飛來的長矛,想也沒想的劈了過去。


    隻聽“叮”的一聲金屬交接的脆聲傳來,追影劍正劈在長毛的尖刺上,可長矛來勢極快,我身上本就無力,這一格擋竟一下沒有將長矛彈開,反而我的左臂卻一陣顫抖。千鈞一發間,我忍不住大吼了一聲,整個身體順勢往下一壓,左臂膀正壓在長矛的杆上。借助我自身的重量,這根長矛登時失去了準頭,但它的力道實在太大,我能擋偏它,卻擋不住它的去勢,擦著我的左臂膀“噗”一聲插在霍格腳下,尾端直抖個不停。


    這一手力道使得極大,現在我們是站在河水中,長矛能透過水流並且穩穩地紮在河底,可見投射長矛之人並非等閑了。而長矛雖然擋住了,但這般動作卻讓我吃了個苦頭,渾身像是泄了氣,人也不禁半跪倒在河水中。


    旁邊的阿托和霍格齊齊驚呼了一聲,連忙將我扶起身,阿托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卻像是一下被噎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隻是不住地看著河對岸的樹林,雙唇哆嗦的厲害。


    我喘了幾口粗氣,追影劍杵在河底文石裏,扭著頭望向河對岸,隻見河對岸的樹林裏出現了十幾個人影。


    這十幾個人也都是騎在馬上,出了樹林便停在岸邊一字排開,為首的一人是一名身材極其魁梧的漢子。這時我們距離岸邊已然不遠,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樣貌。這人的臉龐兩邊各自塗著三條紅色的顏料,耳垂和鼻梁上打著孔洞,穿著白色的細小獸牙,兩眼窩和雙唇卻是塗得漆黑的顏料,頭上戴著一頂日輪彩羽的帽子。


    一張臉乍一看就像是一張飽受摧殘的鬼臉。


    後路被炒了。


    我腦子裏閃了一下,看來這一次碰到他們這個部落絕非偶然,否則他們也不會在後路攔截。


    難道他們真的是為了吃人,而專門在此地埋伏我們的麽?


    去路被擋,我們都停住了。此人催馬走到岸邊,一拉韁繩,他座下的馬匹人立嘶叫了一聲。大概這是他們的暗語,我看到北邊不遠處正在驅趕拉姆魯的那四十多號人齊齊振臂發出了一聲歡呼,不再投放長矛,竟像是趕豬羊一樣,以手裏的長矛作鞭,抽打著拉姆魯他們一群人,趕將我們這邊。


    我看了看不遠處的拉姆魯,他身上已是多處掛彩,被一名騎在馬上的瘦小漢子抽了一記在背,疼的他渾身一縮,直倒吸涼氣。他們的隊伍此時已驟減到隻有八個人,還有一個人胸口被兩根長矛射穿,鮮血灑了一身,還沒跑到我們近前便被一人抽倒在了河水裏,卻是再也沒有爬起來。而在他們身後,有不少土人正跳下馬打撈剛剛死去的屍體,屍體被繩索綁住雙手雙腳,然後被那些人扛到馬背上。


    人群中傳來了一陣哭喊聲,但隨著馬背上的土人手裏長矛抽下,換來的卻是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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