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動,一時也忘了手臂的疼痛,看著那古道:“先生是說,在下的手臂可恢複如初?”


    那古有點不太確定的道:“隻是有這種可能。蜮毒無藥可解,毒液隱在血液之中常有不安,血氣動則毒發,毒液附血毫無解法,但倘若顧友人中的不是蜮毒而是其他蠱毒,隻要找蠱毒出根源所在,調製出解藥自然可行。”


    我暗自點了點頭。蜮毒侵體,隨血液而動,全身血液湧蕩時便會讓人大變鬼樣,這我早已知曉,的確難纏,連少白道人這等人物也隻能以內力壓製。不過那古最後說的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無疑是個小小的驚喜。雖然那古也不是很確定,但總之我還是聽到了一句有可能的話語,隻要有可能,我便要去試上一試,真能讓右臂恢複如初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隻是,我的右臂是被魚頭怪所傷,想要找出毒液的根源,豈不是還要去那死亡沼澤走一趟?可如今死亡沼澤已被瘴氣塵封,哪裏還能進得去?就算進去了,麵對著如此多的魚頭怪,我又到哪裏尋得根源呢?


    想到這裏,我又是一陣頭疼,道:“這般說來,看來那死亡之地我還是要走一趟的了。”


    那古道:“這倒未必,我西域遼闊,精通巫術蠱蟲之道的大巫大有人在,若能尋得他們的援助,或許能讓顧友人恢複。”


    我道:“難道先生不精通蠱蟲之道麽?”


    那古苦笑一下,道:“我雖然懂得一些蠱蟲之道,亦是豢養了些醫治蠱蟲,但也僅僅是對蠱蟲道略懂皮毛,和那些真正的大巫比起來,我還是差的太遠。”


    他隻是一名普通的巫醫吧。說這話時,那古臉上有些失落,我也不禁一陣默然。


    蘇卿堯曾告訴我,西域的巫師地位極重,但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因為條件限製,厲害的巫師往往集中在大的部落裏,弱小的巫師則不被看好。這也應該是得天獨厚的地位優勢,能得到更多的良材奇藥和更深的巫術典籍,就算是資質平庸的巫師,久居那等優越的環境下,也會習得一身的巫術本領。單從這一點來看的話,這與中原各大門派勢力差距一般無二了。在中原,大門派底蘊深厚,派中各種武學精要有髓,門中弟子可習得上乘武功,過著高人一等的生活。而弱小的門派就要慘淡得多,武學典籍的匱乏,門中底蘊的淺顯,從中走出來的往往都是些隻會簡單的摸爬滾打武功招式的弟子,根本也不能和大門派的弟子相提並論。甚至從我自身來看,在鐵劍派練劍四年竟從未聽說過內力一說,可謂是酸窮至極。


    總之,總會有差距的。


    我暗自歎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那古沒有再說話,眉頭緊皺著像是在思索什麽,此時,他已在我的右臂上塗抹了三遍五味漿,我的手臂也基本上感覺不到什麽疼痛,除了有隱隱熱漲感之外,更多的便是麻麻的感覺。塗抹了三遍不免有些多,多餘的五味漿順著我的手臂流下,從我尖銳的指甲上滴落。


    那古收起紅壇子,接著又從石壁上的一個小洞中取來一疊白色的藥布,一圈圈的將我的右臂包上。他們這種藥布與那古給我看的獸皮手劄一樣粗糙,而且比普通的藥布要厚不少,邊緣裁剪的也並非整齊。


    包好了,我想要動一動,右臂卻是根本也沒有反應,能活動的也僅僅是肩頭那一片。不過那古包紮的相當仔細,連我的五根手指頭也是分開包的嚴實,怕是等五味漿的藥力散了,我的右手便重能握住追影劍。我笑了笑,道:“先生配製的五味漿當真奇特,現在我已感覺不到疼了。”


    那古依舊沒有與我搭話,直到他收拾好殘餘的藥布,忽然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神色有些猶豫的道:“顧友人,我知道一名精通蠱蟲巫道的大巫,不知你可敢拜訪?”


    他說的頗為凝重,又有些不自然,我也收起笑容,道:“先生不妨直言。”


    那古沉吟片刻,道:“我天狼族往南五百裏處有一個彌羅部落,他們族中便有一位大巫,此人叫紮巴爾,一身的蠱蟲巫道精湛,對西域各種蠱毒極有研究,顧友人若能去找他幫忙,或許能康複臂膀也說不定。隻不過......”


    他說到最後又是大有躊躇,我聽得不免有些心浮,撫了撫右臂道:“怎麽了?”


    那古道:“隻不過那紮巴爾乃是一名黑巫師,而且凶名在外,性情極為怪癖,對中土人士甚是不喜,你若想求助於他,免不了要吃些苦頭的。”


    “黑巫師?”


    我手上停下了,卻見那古點著頭,又道:“不錯,正是黑巫師。黑巫師手段極其殘忍,這個紮巴爾在西域黑巫師名列上更是出了名的臭,早些年的時候他便闖出了凶名,隻因他常挖出死人的屍骨並將屍體祭煉成蠱蟲,又被旁人喚作‘掘墓者’。名頭雖劣,但此人一身巫術造詣確是非凡。”


    其實,不用那古說我也知道黑巫師代表了什麽,對於西域的黑巫師我已多有耳聞,能將人煉製成蠱蟲的都是些無道之人,自然好不到哪裏去。聽他說起這個掘墓者以死人煉製成蠱蟲時,我忽然想起厲延宗以及尚波於一族的黑巫師山平來了。厲延宗能將人毒害成那等蜮蟲,自也是一名黑巫師了,他所豢養的蜮蟲雖然沒有魚頭怪那樣殘食同伴,可幾乎也沒什麽兩樣了,都是凶殘之極的怪物。但若從厲延宗本身來看,他的心性甚至比自己親手豢養的蜮蟲還要歹毒。尚波於一族的山平雖然不顯山露水,但食血蟲的陰毒讓人毛骨悚然,而他一身的武藝也頗為了得,在黑風嶺時,山平不僅能接住江順的金花鏢,後又能逼出程富海使出流雲掌,即便他的武功沒有程富海那般高,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了。


    還有那名被厲延宗提及的叫火多的黑巫師,更是令人聞風喪膽。無論怎麽說,能被稱作黑巫師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想了想,道:“如果這個紮巴爾真有先生說的巫術精湛,在下願去拜訪。”


    那古皺了皺眉頭,道:“你就不擔心此人會加害於你?你們中原人落到他手上,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我沉吟了一下,道:“沒有什麽擔心不擔心的,你們西域的黑巫師縱然厲害,顧某也算是從死亡沼澤裏爬出來的,自也不畏懼。隻是如今臂膀變得如此怪樣,實在是我心頭一患,不去不快。”


    說著這話時,我伸出左手又在右臂上撫了撫。右臂被藥布一圈圈的纏裹,表麵看上去,樣子比之前更加的粗大了,隔著厚厚的藥布,我的左手似也能觸摸到手臂上的細鱗一般。


    如果換作之前,我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拜訪一名臭名昭著的黑巫師吧。這幾天我一直想著能盡快趕到沙城,查探一下七大門派的情況,對自己右臂的詭變並沒有多在意,而現在七大門派已逃出死亡沼澤,那麽,我也沒必這麽急著離開了。


    似察覺到我的目光,那古也看了看我的右臂,卻又一下移開視線,苦笑道:“我隻是隨口一說,如何決定還要靠顧友人你自己,嗬嗬。”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洞外,洞外的天色已經很亮了,晨光熹微,石屋門口不知什麽時候升起了薄薄的霧氣,貼著地麵流動不止。轉過頭,那古道:“不過你若真想去,我或許可以盡點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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