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順來的極是突兀,他在這個時候出現,無疑也引來了不少人的橫眉冷眼,管書卉長劍一抖,仰頭喝道:“混賬東西,這個時候來撒什麽野?滾出去!”


    剛才江順那一手金花鏢蕩開了管書卉的劍勢,隻怕他心裏已是大為惱怒,話一說出來,周圍也紛紛傳來一陣低低的罵語。本空大師抬起了頭,看著江順道:“江施主,這是我七大門派中的事情,你一個外人,還是莫要插手。”


    江順是來救我的麽?也許是的吧,不然他剛才那一下就不會打在管書卉的長劍上了,可我這麽看過去,他根本也沒看我一眼,他隻是往石梁上一坐,晃著兩條腿,似對管書卉頗不以為意,笑道:“本空,你七大門派內部之事我才懶得過問。”他四下裏張望了一番,緊跟著道:“好端端的煉丹房被你們搞成這般模樣,就是請老子,老子也不願來哩。”


    他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說的很是粗魯,也大為奇怪,站在我身前的申司南已是一臉的陰沉,踏上前一步,斥道:“你既不願來,又為何出現在這裏?難道你想搭救顧天?”


    申司南沒有馬上動手,大概是看在少白道人的麵子上,不過他後麵那句話的威脅之意卻是很濃。


    “你是說顧兄弟啊,我當然想救他。”江順倒是麵色不變,右手手腕一翻,手指間又多了枚金花鏢,小眼珠子轉了轉,又道:“隻是你們這裏有這麽多人,我是打不過你們的,也不想死。我隻是看到有人偷偷摸摸的來到煉丹房,心裏好奇罷了,所以才會一道跟過來的,嘿嘿。”


    他說前半句話時,管書卉和申司南等人已是麵上一凜,但江順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們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我隻見得申司南雙目微眯,沉聲道:“你跟隨何人而來?”


    江順抬了抬頭,看向房頂,示意道:“喏,就在那裏。”


    說著,他手裏忽然閃過一道金光,原本被他捏在手裏的那枚金花鏢如一道奔雷般的陡然激射而出,直奔房頂。他本就坐在石梁上,距離房頂也不過兩三丈的樣子,那枚金花鏢被他甩出,威力極大,隻在眨眼間便打在了房頂上,卻聽“嘭”一聲響,房頂登時被那枚金花鏢破開了個丈許大小的黑窟窿,頂上瓦礫和泥土一下灑了下來。江順看著房頂那塊黑窟窿,叫道:“喂,屋頂屋外的那幾人,來便來了,也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了。”


    他一聲未落,突然,那黑窟窿裏馬上傳來一聲冷哼,道:“***,沒想到你的鼻子這般厲害,比狗還靈!”


    這人叫的很是陰沉,話一說完,隻見得五道紫色身影如魚貫般的從那房頂的黑窟窿裏接連跳了下來,幾人身法頗為飄逸,從房頂跳進來甚是穩健,身形不歪不斜,隻是身上的紫色大袍鼓動之際便已穩穩地落了在地上。


    來的不是旁人,當頭一人竟然是長生堂的堂主方經文。


    是他們!


    我不由吃了一驚,卻見緊跟在方經文身後跳下來的,正是烈陽和月煞兩名黑白護法,兩人身上雖然也披著紫色大袍,但裏麵仍是兩副渾身一黑一白打扮,相貌極似無常鬼。一同跳下來的還有他們青龍壇的壇主龐友仁和朱雀壇的壇主賴邦誌,他們兩人一跳下來,一人手裏長槍馬上在頭頂舞開了花,槍頭一抖,直對準裏麵正閉目打坐的天一道長和罷中原幾人,一人則雙手端著顆奇大無比的牛頭骨橫在身體一側,兩團湛青陰森的火團猛地從那牛頭骨雙眼窩處亮起,騰騰跳個不停。


    縱然我已知曉長生堂已兵臨昆侖山,但怎麽也沒想到江順追隨而來的竟是方經文幾人,先前那名來報的昆侖派弟子說長生堂從昆侖山西南來犯,我隻道長生堂大軍一旦抵達昆侖山下勢必遭到七大門派諸派全力抵擋,也不可能這麽快殺上山來,可方經文幾人就在眼前,難道他們的兩萬行伍真的殺上來了?但即便是這樣,我們身在煉丹房裏,根本也沒聽到外麵有任何的廝殺動靜。


    腦子裏剛一這麽想,幾乎在方經文五人前腳落在地上同時,煉丹房兩麵石牆七八個窗口處緊跟著傳來一片木頭崩碎的聲音,下一刻,隻見得又是二三十道紫色身影從窗口處閃將進來。這二三十人身手也頗為不凡,每個人手裏都握著一柄泛著寒光的闊頭大刀,一群人身形錯動在牆邊拉開架勢,隻在眨眼間便堵在了各個窗口下,將煉丹房的外廳圍了起來。他們這些人身上亦披著紫色大袍,有些麵孔我也不陌生,其中一人臉上有道長長的刀疤,赫然是玄武壇的那名管事王來山。王來山既然能和他們這些人從窗戶進來,恐怕這些人不是長生堂中的管事便也是副壇主的身份了。對長生堂內部知之不詳,但也知道他們副壇主的人數頗為不少,在長生堂裏,能躋身位居副壇主之人,武功自也是高強的。


    突然生出這等變故,七大門派這邊不少人都發出了驚呼聲,管書卉大喝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魔教的狗雜碎!”說著,他手裏長劍一轉,一下對準了方經文,旁邊申司南、元吉和羅仁善他們一群人也馬上抽帶兵刃,一片劍光閃動中,齊齊轉了過去。


    方經文對管書卉的喝斥倒沒怎麽在意,目光隻是四下掃了掃,看了看乾坤丹爐旁邊的天一道長和罷中原幾人,又在我身上頓了頓,才轉向本空大師,淡淡道:“看來本尊來的還不算太晚。”


    他是來搶奪蜮毒解藥的吧。看著方經文一群人突然到來,我心中雖然已是明了,但也忍不住半撐著身體往後麵的台階退了退。不管怎麽樣,七大門派和長生堂都想要得到蜮毒解藥的,這個我早在幽雲山莊時就已經知道,也曾想到過終有一天他們雙方會有此一戰,但事情真的發生時,我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時候。如果發生混戰,以我當下重創的身體,他們隨便一個人便能將我格殺了。


    聽得方經文的話,本空大師麵上卻無異色,道:“方堂主果然高明,竟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上門來,我等卻還渾然不知,大意了,嗬嗬。”


    到了這個時候本空大師還能泰然自若的笑得出來麽?靠在石階上,我右手抓緊了左臂肘,好讓疼痛不至於那般厲害,耳中,卻聽坐在房梁上的江順這時也跟著笑道:“不是他高明,而是你們一心隻顧著殺顧天,全然忘了殿外之事。”他扭頭看了看俞劍平和俞武生幾名昆侖派弟子,又道:“守在門外的兩百昆侖子弟早已被誅殺殆盡了,你們還在這傻頭傻腦的不明所以,真是蠢到家了,嘿嘿。”


    他雖然和本空大師一起笑出聲來,但完全是兩碼事,笑聲中滿是幸災樂禍之意,話一說出口,俞劍平幾人麵色不禁勃然一變,俞武生驚呼道:“江前輩,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


    這一聲叫仍是突然,卻不是江順說出來的,而是傳自煉丹房大門口。我又吃了一驚,和管書卉他們一起回頭看去,隻見煉丹房的大門此時猛地被人推開,羊祉興領著七八紫袍漢子虎步流行的奔了進來。


    剛剛我還在想羊祉興是不是也會趕來煉丹房,沒想到他說到便到。羊祉興還是那副醜陋嘴臉,一臉幹巴巴的像是樹皮,雖然他頭上有寬鬆的衣帽遮掩臉部,但卻遮不住他麵上那一顆巨大的右眼,嬰孩拳頭大小的右目幾欲跳出來一樣。他疾步走來,左手裏正提著一顆鮮血淋漓的蓬發頭顱,看樣子,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白麵青年,一進門,羊祉興單手一揚,將那顆腦袋拋向俞武生,怪笑道:“你那些師兄弟太過礙事,所以本座便用腐屍散將他們盡數燒了,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事先我給他們下了半生醉,所以他們死的時候一點也不疼。”


    “常師弟!”那顆腦袋被羊祉興扔出,正滾落在俞武生腳下,俞武生低頭隻是看了眼便馬上大叫一聲,抬起頭時一張臉已漲得通紅,手裏長劍隻在胸前舞了個花,吼道:“狗賊!看我不活剮了你!”


    說罷,他便要欺身上前衝向羊祉興,身邊的俞劍平幾人也都是怒火上頭,馬上舉劍欲要跟隨,隻是他們剛邁出兩步,一旁的申思南忽然橫劍一蕩,硬生生的將他們攔了下來,沉聲道:“俞師侄不可妄動,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就算俞武生他們一起上,恐怕也不是羊祉興幾人的對手。羊祉興畢竟是長生堂白虎壇的壇主,武功自不可小覷,我還記得當初在死亡沼澤外圍森林時,便是連程富海和江順聯手也不曾將羊祉興怎麽樣,雙方也隻是打了個平手,他們這幾個昆侖派年青一代的翹楚又哪裏是他的對手?況且羊祉興身上還藏有大頭鬼仔這等邪物在,那種東西神出鬼沒,實難令人防備,一旦被羊祉興放出暗中偷襲,隻怕不等俞武生幾人近身便已先死一個了。


    經申司南一提點,大概俞武生也馬上想到了這些,腳下登時停住了,但他一雙眼睛裏已是布滿了血絲,右手握緊了劍柄,左手五指分分合合,如果眼光能殺人的話,隻怕羊祉興現在已被他殺了千遍萬遍。


    見得俞武生他們如此模樣,羊祉興此時倒頗顯得意,左手在身上的紫袍邊擦了擦,我本以為他還要對俞武生他們說些什麽,哪知他卻一低頭,竟看向了我,嘴角一咧笑道:“顧兄弟無需擔心,我長生堂大軍已到山下,今天便是七大門派覆滅之日,幸得你飛鴿傳書及時,為我堂立了一大功,待得奪了蜮毒解藥,回去之後自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他這話說的頗為欣慰,似已將我當成他們長生堂的人,但卻像是一個晴天霹靂,我都快以為自己聽錯。


    他說的是,我飛鴿傳書為他們長生堂通風報信?


    羊祉興在幹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忍不住怒道:“羊祉興,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顧某何時向你長生堂通風報信!”


    我這話說的急,話還沒說完,我便覺脖間湧出一圈熱流,又流出不少血來,血液順著我的前胸往下流,流到了腰挎上。先前我施展開天內功,身上的獸皮衣被我撐碎大半,隻在腰胯間還殘留些碎布遮身,但那裏也早已被血染紅,血液浸濕溢出,正一滴滴的往下落。


    被我當頭喝斥,羊祉興臉上有點僵硬,眼中卻充滿了疑惑,倒好似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說一樣。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麽,正在這時,似應了他先前說的話一般,煉丹房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漫山遍野的殺喊聲。


    有人在邊上叫道:“不好,長生堂的雜碎真的攻上山來了!”周圍一下子騷亂起來。我望向煉丹房大門口,想要看清遠處山頭,但煉丹房大門外此時卻是昏沉沉的一片,竟是個陰雨天,我這一眼看去什麽也看不清。


    長生堂的人馬最終還是殺上昆侖山了啊。但比起這個,羊祉興的那句話更讓我心驚,轉眼再看看他,他仍然很是疑惑的望著我,滿臉的不解,雖沒有說話,但眼裏分明顯示著“是你飛鴿傳書”這幾個字。


    我飛鴿傳書?


    可是,這怎麽可能?我被關在昆侖山數月,進出不得,哪裏能飛鴿傳書,就算能這麽做,我也萬不會向他們長生堂偷偷報信的。難道這是羊祉興有意陷害?想在此時借七大門派的手鏟除我,所以才這麽說的?


    正茫然不知所雲,這時,方經文高聲道:“本空,你們正道大勢此今已去,識相的便將那蜮毒解藥交出來罷,待得我長生堂的子弟屠戮至此,也能給你等留個全屍。”


    方經文這話絕不是在虛張聲勢。此番死亡沼澤一役,昆侖派派出子弟多達兩千之多,他們是江湖大派,縱然是派出這麽多的弟子,門中尚有三四千人留守,加上後來從死亡沼澤逃出來的兩千人,現在整個昆侖山七大門派的人數也隻是六千不到。這些事情我是到了昆侖山之後才知道的,隻是那時我深受七大門派討責纏身,根本沒在意這些,我曾想過蜮毒解藥煉製出來之後長生堂會想方設法搶奪,也曾想過昆侖山固若金湯又是七大門派勝地之一,長生堂就算勢力崛起迅疾敢來搶奪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


    但是眼下來看,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出乎了我的意料。六千子弟,在與長生堂所率兩萬人馬麵前,實在是勢力薄弱。本空大師此時淡淡一笑,道:“方堂主,我七大門派的確已將蜮毒解藥煉製出爐,但是卻不能交給你。”


    他到現在還這麽鎮定麽?我正兀自想著,方經文抬眼一瞥,冷聲道:“當真不給?”


    本空大師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方經文仰天一聲長笑,再低下頭時已是一臉的厲色,喝道:“那就莫怪本尊了!本空,拿命來!”


    說罷,他猛地一跺左腳,渾身周圈陡然掀起一道狂風,人向本空大師衝了過去。他一身紫袍,裏麵又貼身穿著黑金勁裝,疾衝之勢真有如迅雷不及掩耳,乍一看倒像是顆隕石砸落一般。


    這像是晴空裏打了個霹靂,周圍長生堂的數十名子弟一下子發出了一陣暴喝,一群人像是一群跳蚤一般緊跟著竄跳而上,直撲本空大師和管書卉一幹人,站在我身後的羊祉興和他身後的七八人也從我頭頂衝了下來。


    他們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先發製人所卷帶的氣焰直如奔騰的怒流,勢不可擋,手裏的闊刀寒光凜凜,簡直要將所有的東西劈成碎片。


    隨著長生堂率先發難,七大門派這裏也齊齊發出了一聲吼叫,他們本是被長生堂的人圍在外廳中間,此時卻也像是一鍋滾油炸開了一樣,數十道身影不退反進,朝著周圍長生堂的人直直迎了上去。


    正魔兩道勢不兩立,見麵如仇分外眼紅。看著眼前一幕,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隱隱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一陣絞痛。


    這個江湖,就讓它徹底的滅亡吧。


    當本空大師和方經文兩人四掌相接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勁如颶風般的暴開來,整個煉丹房也跟著震了震,裏裏外外響起了滔天的殺喊聲。


    一時間,煉丹房裏沸反盈天,混亂的簡直比菜市場還要吵鬧。前廳裏塵土飛揚,到處是激射呼嘯的劍氣刀氣,石台梁柱旁金鐵交擊聲不絕入耳,到處是相互拚搏的身影,打鬥中時而有鮮血崩飛、慘叫疾呼,那是武功不濟之人率先被斬殺留下的。正魔兩道廝殺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但是每一次都像是人間煉獄一樣,我雖經曆沒幾回,但回回都讓我心驚肉跳。


    殺吧殺吧,都死了才好。我心裏暗罵著,扭過頭不再去看場中,隻是看了看煉丹房的大門口。


    剛剛羊祉興率人從我頭頂越過參戰,此時門口那裏再無他人阻擋。現在他們殺的火熱,已無暇再顧及我了,正是我逃出此地的大好時機,對於他們兩道人的撕鬥,我也不願再看到,這一刻隻想著能盡快離開這一塊是非之地。剛想到這裏,我卻有些惴惴。以我現在的身體情況,就算能爬到煉丹房門口,又能走出多遠的路?昆侖山如此之大,我身負重傷之下步履維艱,便是要爬下山也要爬一天,真到那時,這裏的戰鬥隻怕早就到了尾聲,隨隨便便來個人便有能把我捉回去。


    哪知想什麽便來什麽,我剛撐著身體爬到門口,身後忽然有人怒道:“狗賊,你往哪裏逃!”


    我回頭看了眼,卻是羅仁善舉劍朝我飛奔了過來,短短的功夫,他身上已有了一片鮮紅的血跡,隻怕他剛才已殺了長生堂一人,此時見我要逃離煉丹房,正巧騰出了身,便追過來了。


    真是個不死心的家夥!我心底叫著,脖頸上拖著那根勾魂索,右手拚命地扒向煉丹房門外,想要爬的快一些,但是我身上的開天內功剛散不久,體內各處脈絡又被本空大師封死,渾身輕飄飄的如同虛脫,根本也使不出多少力道,現在能往前爬著完全是憑借我右臂的力量,可就算是這樣,我也行如沼泥。


    難道我的性命到頭來是被羅仁善取走的麽?我默默的想著,心裏莫名的有些害怕。他們鬼穀在死亡沼澤死了那麽多人,他鐵定是要殺我的了,而且方才羊祉興那些話說得明白,說我給他們長生堂通風報信,縱然我知道那根本就是沒有的事,但這些話落在本空大他們的耳中,無疑是將我背叛七大門派的事情給坐實了的,於公於私,羅仁善都不會放過我。可是,就這麽死在他的手上,我卻極不甘心。


    此時我已爬出了煉丹房,正往台階下爬,身後的地麵上拖了一道長長的殷紅血痕,但羅仁善的速度比我更快,我的右手剛碰到台階下的地麵上,頸後便忽然傳來一股陰寒如霜的劍氣。


    這次是再也逃不掉了吧。我沒有回頭,也不再撐著右臂往前爬,隻是俯身埋頭,將右臂護在頸後想要拚死擋他這一劍,哪知我剛有此動作,腦後卻聽“叮”一聲脆響,本來已劈至我頸後的那一道陰森劍氣,這時卻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也正是這時,我聽得江順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羅老頭,裏麵本空他們已經應接不暇了,你還不趕快進去幫忙,出來做什麽?哈哈。”


    又是江順出手救了我一命!我又驚又喜,抬頭看去,隻見江順此時正坐在我前麵那棵大樹的樹幹上,兩條腿前後晃著,一副仍是很悠閑的模樣。


    如果不是江順出手,在剛才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了。我有點感激的看過去,道:“江前輩......”


    江順從樹上跳了下來,從懷裏摸出個白色瓷瓶,打開瓶塞從中倒出一顆通紅的藥丸塞進我嘴裏,臉上的笑意也收了起來,道:“顧兄弟你別亂動,先將這顆藥丸服下。”


    生死攸關之際能得他的相助,我差點流下淚來,眼眶一熱,哽咽道:“江前輩,我不是叛徒......”


    江順將一根手指頭放在了嘴邊,示意我不要說話,我點了點頭,強忍著將嘴裏的那顆藥丸吞下。


    羅仁善見江順為我服藥,臉上怒氣更盛,喝道:“江順,你在幹什麽!難道連你也想背叛我七大門派嗎?”


    江順轉過臉去,馬上又嬉笑道:“羅穀主此言差矣,江某並非七大門派中的人,何來背叛一說?”


    “但是你姐姐是昆侖五聖之一。”


    江順哈哈一笑,道:“她是她,我是我,她會煉丹,我不會,便是掛個五聖的名頭又與我何幹?”


    “你!”聽得江順的話,羅仁善氣不打一處來,切了切齒怒道:“你個潑皮東西,既然你也想背叛我正派,那本座便成全你!”


    一語落下,他突然低喝了一聲,整個人陡然一晃,竟在此時灑出一片虛影。原本煉丹房門口就他一個人,但他這一手功夫一使出,台階處馬上又多出十數道朦朦朧朧的人影來。


    “鬼影步!”


    江順見此,緊跟著哈哈一笑,伸手隻往腰間一探,一把漆黑如墨的短匕已被他握在手中,不等我看清,卻見他腳下一圈微風倏地蕩起,“呼”一聲,整個人拖著一道殘影,直直朝我們左邊的一塊石凳衝去,幾乎在江順剛衝過去的時候,石凳那裏便已傳來“叮”一聲響,我隻見得羅仁善剛剛才晃出的十數道虛影猛地一滯,登時消散不見,而緊跟著兩人像是鬼使神差般的同時出現在石凳邊上,定睛看去,兩人手裏的一劍一匕首正碰在一起,撞出了幾點花火。


    好快的速度!盡管我已知道他們兩人腳下的功夫都是不凡,但親眼見到他們兩人使出這等功夫打鬥之時,我還是很震驚。卻見得兩人甫一對拚停身,但馬上又是虛身殘影晃開,隻在眨眼間,我便又捉摸不到兩人的蹤跡了,這時也不知道哪裏吹來的勁風,吹得我身後的大樹一陣枝葉搖擺,翻新的樹葉颯颯飄落不停。我往樹下靠了靠,想要看清他們兩人的身影,但他們兩人此時的速度堪比電閃,我隻見得漫天裏盡是一串串虛影竄動,耳中隻聽得“叮叮”聲不斷,哪裏能看得清?縱然他們二人這一次對拚僅僅過去一瞬,但周遭空氣裏卻已傳來四五十道金鐵交擊聲,我也僅僅能從金鐵碰撞擦出的花火處,才能知曉他二人方才在那裏逗留過。


    他們的身法實在太快了。我越看越是心驚,和他們相比,斬情的那點輕功也實在算不得什麽。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我的輕功如果能有他們這等境界,先前便能順利逃出煉丹房,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了,可是想要練成他們那等身法又談何容易?隻怕沒有數十年的苦功根本也練不成的,而對於我這種無門無派的人來說,則更是難上加難了。


    想到這裏,我不禁又朝煉丹房裏看了看。此時的煉丹房儼然已變成了一個殺戮場,裏麵殺聲滔天,氣勁縱橫呼聲不止,彌漫的塵土昏昏沉沉,從我這裏看去,根本也分不清哪個是長生堂的人哪個是七大門派的人。


    如果現在我還是七大門派的人的話,恐怕現在也和本空大師他們一樣在煉丹房裏和長生堂廝殺了吧。但我已回不去了,在心底我也不願回去,而那裏直到現在也沒有其他人出來。


    我正呆呆的看著,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抬頭看去,隻覺周遭空氣猛地一滯,半空中,江順和羅仁善像是兩顆撞在一起石頭一樣,正各自向後倒飛而去。


    我吃了一驚,隻道是江順是被羅仁善打傷了,剛想迎著江順跌來的身體爬過去,哪知他卻單腳在地上一點,並未止住向後跌撞的身體,而是身體一轉,直奔我而來,衝到我跟前一把環住了我的腰胯,低喝道:“快走!”


    他叫的很是焦急,腳下的速度又快,我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已被他提起,單手環住了將我扣在他的身體左側。江順的個頭很是矮小,體型也沒我健碩,但我此時被他提在腰間,他像是提著一塊布偶一樣,似根本也沒費多少力氣。


    剛一被他提起,我隻覺耳邊忽然風聲大作,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倒退,隻在彈指間他便提著我飛奔到了索橋上。此時天已大亮,但天空上的濃雲像是黑鍋底似得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扭頭望去,隻見漸漸遠去的煉丹房門口,羅仁善正單膝跪在石階上慘叫不止,在他的左眼上,赫然釘著一枚金光閃閃的金花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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