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空下,北采正躺在高高的樹梢上,她撫著手上的七虹鞭,問係統:“你說真的吧?一會白鹿就會被人追殺到這裏來?”


    係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不會用腦子嗎?剛剛打聽到白鹿狼狽地從霧靄森林的出口進來,而霧靄森林隻有這一個出口。”


    北采撇了撇嘴,她知道啊,她隻是覺得……等得無聊,找點話說嘛。


    自她離開自己的仙府,他們便一直在四處打聽白鹿的蹤跡,一路尋找,不知過了多少天,總算找到白鹿了。


    夜暮忘記了她,這已經解決了攻略任務最難辦的一部分,北采覺得能比之前輕鬆不少。


    想起夜暮,北采又覺得心裏有些不好受,她聲音低低的問係統:“你說,原劇情裏,霓裳親手殺了夜暮之後,是什麽心情?”


    係統沉默不語。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係統的回答,頓了頓,北采又自己回答道:“肯定特別絕望和難過吧,我隻是喂了他無情水,都覺得心裏不舒坦,那殺了他的霓裳……”


    “很後悔。”


    “啊?”北采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係統語氣不帶什麽感情:“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親手殺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徒弟,霓裳很後悔,不然,她也不會鎮守在仙魔邊界了。那是她和夜暮相遇的地方,而不是和白鹿相遇的地方。”


    “這樣啊……”北采點頭表示明白了。她抬頭望向星空,思緒又遊離起來,現在的夜暮應該已經醒了吧?他現在會在哪,又在幹什麽呢?


    “白鹿來了。”係統的聲音驀地響起,嚇得北采一個激靈,她差點沒從樹上掉下來,穩了穩身形,她隱在暗處,看事態發展。


    她可是要美人救英雄的,雖然北采和係統吐槽這很老套狗血,可是,人嘛,就愛吃這一套。


    樹下,追殺的人已經趕上了白鹿,他們看著白鹿滿身是血的狼狽模樣,也慢慢地慢下步伐,滿臉獰笑道:“喲,堂堂的白鹿散仙,如今這樣可真讓人心疼。”


    白鹿看著這些妖,神色淡淡,當初一起修過仙,可最後,隻有他熬過了天劫,其他人都被打回了原形。而且,這些妖的頭領,是個名叫柴風的黃鼠狼精,很是愛慕曾經那個喜歡他的桃花妖,現在打著給她出氣的名義,追殺他好幾日了。


    若不是他之前的傷未好,何至於如此狼狽。


    白鹿眸色冷淡,他低聲道:“你們真是有耐心。”


    聽到他的話,柴風不由大笑道:“我們啊,最喜歡看著獵物被追殺的慌不擇路的樣子了,”說著,麵色冷厲起來:“如今,就讓我們給你一個痛快!”


    話落,他的眸色一狠,就要動手。白鹿麵無表情,心下卻也在想逃生的法子。


    就在這時,一道清麗又不失嫵媚的聲音驀地從上方響起――


    “哪個不長眼的在這吵吵嚷嚷,徒增煩亂!”


    白鹿隻覺得這聲音聽得耳熟,可是一時竟也想不起來是誰。


    這話一落,隻見一道流光溢彩的長鞭忽地從上方甩下,帶著十足的氣勢,竟生生將地麵砸下個長形的大坑來。


    隨著鞭子飄然落地的,是個身著紅紗衣的女子,她墨發隨意挽成一個髻,顯得她嫵媚又英氣。她眉間朱紅色的鳳凰花開得妖嬈,紅唇帶笑,可是眸中卻帶著冷意。


    四目相對的那瞬間,白鹿脫口而出――“霓裳!”


    柴風等妖自然感受到了這幾乎灼傷他們的仙氣,這女子,竟是個上仙。他們後退幾步,麵麵相覷,很明顯,這個上仙,白鹿還認識。


    好漢不吃眼前虧,妖最懂這個道理。忽地一陣煙霧而來,再望去的時候,眾妖已經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句話――


    “白鹿,算你命好!上仙,切莫被他騙,他是個到處留情的花花公子!”


    北采不甚在意地一笑,她偏過頭看向白鹿,卻看白鹿的白衣已被染成了紅色,她怔了一下,連忙走過去,用法術為白鹿療傷。


    眼見著指尖綠光所到之處血痕消失,白鹿身上的傷口漸漸地愈合,北采鬆了口氣。


    卻聽白鹿溫潤淡漠的聲音忽地在她耳邊響起:“你怎會在這裏?”


    “我啊,”北采隻是笑笑,“在天上待久了,也想體驗一下人間百態。”


    白鹿神色有些訝異:“你那個徒弟……”


    “無須再提他,”北采的笑容有些勉強:“我們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白鹿識趣地不再問。沉默片刻,他開口:“上次都沒有來得及和你告別。”


    北采聽到這話,笑了起來,她本就容貌秀麗,此刻笑起來更帶著耀眼的光彩,她笑道:“所以我來找你了。我想著能帶我體會人世百態的人,怕是隻有知道那麽多故事的你了。”


    白鹿眉梢一挑:“你是故意來尋我的?”


    “恩……算是吧。”話落,北采又認真道:“算上這次,我可是已經救你兩回了,你不會拒絕你的救命恩人吧?”


    白鹿看著她,眸中帶著暖意,他當然想留下她,有這樣一個仙力高強的上仙在身邊,這樣也能避免他再次到走投無路的絕境。但頓了頓,他還是說:“想殺我的人數不勝數,你跟著我恐怕會有危險……”


    “那你是小瞧我了。”北采站起身,抽出七虹鞭道:“我的七虹鞭不是吃素的,在九重天上,霓裳上仙好戰,無人不知。”說著,她露出了一個帶著興味的笑容:“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如若你能再帶我體驗一下那種熱血的感覺,倒也不賴。”


    漫天星空下,一切變得恍惚起來。隻有她眸中的盈盈笑意那麽清晰。


    白鹿恍然。


    他的眸中,霎時隻剩了眼前這個紅衣女子。。


    *****


    接下來的日子,白鹿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了“好戰”兩個字怎麽寫。


    霓裳幾乎是走到哪打到哪,看到強搶民女的惡霸要打,看到貪官要教訓貪官,看到妖吃人到除妖,看到魔人更是抄起鞭子就衝了上去。


    到最後,白鹿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他給她帶來的麻煩多,還是她惹事帶來的麻煩多。


    真是個……麻煩精體質。


    當初的夜暮,應該幫她收拾了不少爛攤子吧?以至於無人教訓她。不然,依她這樣的性子,怎會胡鬧至今。


    這一路上,白鹿也知道,霓裳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她的那些歪理,很多時候,他竟不知如何反駁。


    比如……


    霓裳貌美,白鹿讓她稍微易容下,霓裳卻不在乎道:“我生來好容貌,為何要遮掩。如若不識抬舉的人看上我這容貌,那先看看他能不能過我七虹鞭這關。”


    白鹿:“……”


    白鹿也會疑惑,上仙在人間本是不能濫用法術的,她怎能如此肆意妄為。


    她卻也認真回道:“我教訓人用的拳腳功夫,七虹鞭隻是普通的鞭子;教訓妖魔時才用仙力。而且,我本就是隻沒人管的鳳凰,不闖出大禍,沒什麽關係。”


    白鹿:“……”


    就這樣,兩人大鬧過東海,也曾因吃霸王餐被追的狼狽逃竄;曾偷來貪官汙吏的銀子分發給百姓,也曾直搗魔人老巢、解救一些被困的童子……


    白鹿時常會覺得荒謬,他何曾是這樣善良又多管閑事的妖了,妖的原則就是,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看著她肆意明亮的笑靨,他又會覺得……這樣,似乎也很好。


    他似乎經曆的,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以往都是低調而沉默的隱在人間,看到的都是人間孤苦,可是和她一起,生活突然變得熱鬧了起來,她張揚卻充滿活力,白鹿忽然發現,原來,人間也有溫暖。


    “喂,白鹿,在想什麽呢,我穿這身好看嗎?”北采忽地碰了碰白鹿,將白鹿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白鹿低頭看,隻見北采身著丹紅色紗衣,大大的燈籠袖顯得她分外嬌俏可愛,她紮了兩個圓圓的髻,再配上她的娥眉杏眼,直讓人想捏一捏臉。


    “好看,顯得你很可愛。”白鹿從來不是個吝於讚賞別人的人,何況他說得都是真心話。


    北采的麵頰忽地有些紅,她輕聲說:“白鹿,你知道嗎?我覺得那些喜歡你的女人,大概就是喜歡你這點。”


    “恩?”北采的聲音太小,他沒聽清。


    “沒什麽。”北采恢複了正常神色。


    此時,他們正在皇宮的後花園裏,宮內正在舉辦盛大的宴會,聽說是給祁王接風洗塵。白鹿是琴師打扮,而北采,是舞女的服飾。


    因為白鹿說,人間最複雜的地方莫過於皇宮,那裏人心險惡。於是北采死活要來體驗一遭,白鹿最擅長的就是琴師身份,是以兩人便以這樣的模樣出現在這裏。


    白鹿低聲道:“小心些,這裏是皇宮,有龍氣護著。你不肯遮掩相貌,一會兒可能有人看上你,應下最好。”


    北采撇了撇嘴:“白鹿,你不覺得你越來越磨嘰了嗎?”


    白鹿愣了一下:“……”隨後他斂了神色,不再多話。


    的確,他也發現了,他現在就好像北采她爹一樣。不過,北采愛闖禍的性子,若真讓他置之不理,他也做不到,畢竟就算他再冷漠,對於一個救了自己兩次的人也無法冷眼旁觀。


    妖,其實,最是知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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