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喉聞言,臉色比先前還要黑了幾分,神色也變得有些奇怪。半晌,他古怪地笑了一聲:“如果你是這麽想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


    白榆:“…………?”


    她隻聽黃喉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麽一句,還沒想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就見他直接轉身拂袖而去。


    白榆下意識看了一眼哪吒,卻看見他眉眼間透出了薄薄的怒意。


    “你這手下倒是沒有半點分寸。”


    他道,縱然是笑著,笑容也反而讓人感到異常的危險,白榆覺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鬧了東海的哪吒三太子的影子:“本來我該勸你好好整頓整頓你這裏的人手,不過你要是跟我走的話,這便全無必要。”


    白榆尷尬地沒作聲,哪吒見了她的樣子,便歎了口氣,也不再言語。


    兩人本來就再無胃口,借著剛才那突發的狀況,白榆推脫說自己身體不爽利,讓兩個侍女帶著哪吒去了臨時為他安排的住處。再怎麽說人家也是三太子,客房當然也是最好的……然而一想到這幾天都要低頭不見抬頭見,對方住在這兒還是為了讓她點頭跟他一同回去,白榆就忍不住頭大。


    “鴛鴦。”


    她喚了一聲從剛才起便跟在身後的小姑娘,隨口問道:“你怎麽看我這位兄長?”


    鴛鴦被她這麽一問卻是神色一僵,難得地現出了糾結的神色:“……鴛鴦也是初次聞見老夫人的這位義兄,從前也沒聽老夫人說起過,不敢妄下結論。”


    從未說起過?


    白榆的腳步稍一停頓,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然後,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起先一直被她忽略掉了的東西。


    她隻讓鴛鴦送她到房門口,自己心情複雜地合了門。


    緊接著,她便立刻開始翻箱倒櫃起來,雖然不見得能找到,但也並非全無可能,白榆至少想試一試。


    她還記得,按照《西遊記》中所述發展,數年後,老鼠精將唐僧擄走想要借機成親,孫悟空打入無底洞中想要救走師父卻被老鼠精脫逃,巧也不巧,他發現了被供奉起來的兩塊牌位,便借此發現了老鼠精的身世。孫悟空拿著這兩塊牌位告上了天庭,這才逼得本來一直忽視著義女存在的李靖與哪吒下凡助他救回師父,那兩人也帶回了老鼠精將她好好教導。


    白榆原先還以為老鼠精也像她知道的一樣將牌位供奉在某個房間的供桌上,但聽得鴛鴦那一句“從前也沒聽老夫人說起過”,忽然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懷疑。要是老鼠精一直這麽做,黃喉應當也不是那個態度。


    這樣想來,老鼠精應該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麽恭敬地對待李靖父子倆,無底洞中這麽大,能藏東西的地方也多了去了,不過,白榆冥冥之中偏有一種直覺,覺得能在臥房中找到那東西的可能性也不是那麽渺茫。


    ……盡管被老鼠精扔掉或者毀掉,甚至根本沒有這東西的可能性更大。


    可上天到底不負有心人,在白榆一通翻找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以後,她終於在衣櫥最上麵抽屜裏的角落深處摸到了一個紅布包裹,看手感,應該是她想找的東西。


    沒想到居然藏在這裏……


    白榆隔著布料摸了摸,裏麵的東西堅硬又有棱角,隻不過紅布包得厚厚的,透不過布料看裏麵到底是什麽。紅布包得極為細心,想來包裹主人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麵想要不再看到它,另一方麵又對它很是珍視,以至於用這厚實的布料仔仔細細地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生怕東西損壞。


    確實應該是老鼠精做的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摸著包裹上打的結,把層層包裹給解開了,在看見裏麵東西的真麵目的時候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確實印證了她的猜想,呈現在她眼前的是兩塊大小不一的金字牌。


    大的那塊上寫著“尊父李天王之位”。


    ——而稍次的那塊,寫著“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看到這兩塊金字牌的同時,一種極其複雜的感情瞬間湧動而起,白榆死死攥著紅布,差點把兩塊牌子打落在地上。她咬著唇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注視著那兩塊金字牌半晌,目光像是要把它們各自燒出個洞似的,過了半晌,終於歎息一聲。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所謂“直覺”也許根本就是老鼠精本身的感覺帶來的影響。因為“不想被別人發覺自己把東西藏在了臥房裏”,所以白榆才會隱約覺得在這裏便能找到這兩塊牌位,本就是同一副身體,既然記憶間或能夠共通,感情當然也是能夠互相影響的。


    白榆正打算將兩塊牌位又仔仔細細包好放回抽屜裏,手上卻摸到了一點不尋常的觸感,她悚然一驚,認真端詳了起來。


    寫著“尊兄哪吒三太子位”的那塊完好無損,可另一塊李靖的卻在邊角處稍稍有一點摩擦的痕跡。


    白榆拿著金字牌又瞧了半天,發現細小的劃痕雖不是非常明顯,卻也有著數道,尖角更是有點碰撞後的痕跡。


    她實在想不透,製作養護得如此精致的金字牌為何會有這種磨損,奈何坐了半天都沒有新的記憶湧上來,最後也隻能悻悻作罷。待她將東西收拾好,心中卻仍因剛才見到的東西而有些隱秘的不安,害得她在聽見有人輕輕敲門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像往常一樣隨意在其他房間歇歇,順口便答了一聲“進來”。


    話音還沒落,白榆就反應過來,然而敲門的人絲毫沒給她反悔的機會,從容地直接推門而入,表現的樣子更是理所應當,像是他就是有這個特權似的。


    “我來是想問問夫人,”那隻先前才拂袖而去的黃喉貂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夫人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


    仍然沉浸在“我居然放這個家夥進來了真是失策”的白榆拎起茶壺給自己的茶杯裏倒滿,這兒的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就拿這壺茶水來說,她當初一開始在茶樓裏點的茶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那邊的黃喉卻等不得她“慢悠悠”的動作。


    “莫非夫人已不將往事放在心上?”他冷笑一聲,“那還真是好氣度,既然如此,當初又何苦摔了辛苦供奉的牌位?”


    摔、摔牌位?!


    這得多深仇大恨?


    ……等等,牌位的事他居然知道?!


    由於過度的震驚,白榆拿著茶壺的手有點發抖,這副表現被黃喉看去,像是又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


    “算算也近三百年了,不過看夫人的樣子,當是比我印象深刻得多……我想也是。”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我想夫人應當不會輕易就信了那個三太子口中所言,真的跟著他回去吧。”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黃喉這個家夥,知道的東西比白榆想象中的多,與老鼠精之間的關係也比她想象中的複雜。


    “我還以為。”


    她麵上不顯,隻是端著茶杯吹了吹茶水的熱氣:“你會比較希望讓我離開這無底洞呢。”


    在此之前,兩人之間都不過是暗潮洶湧,這番黃喉的話卻讓白榆起了好奇心,幹脆將其直接挑破。看見他臉上那僵硬的表情時,白榆一麵感歎這種簡單粗暴的話居然還真能起效,一麵也更加篤定,倆人的關係——特別是黃喉這邊——大約完全不是她一開始想象的那樣。


    “……怎麽可能。”


    “無底洞裏這副光景本來也是夫人一手帶著創立,”他啞聲應道,“要是夫人真要離開,我想小的們就算不言說,想必也是盼著能在夫人庇佑下的。”


    他把自己倒是回避得很輕巧。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追根究底下去,隻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先退下吧。”


    無非就是來提醒她以前不愉快的往事,借此讓她不要輕易動搖。而白榆自己本來也沒怎麽打算真和哪吒一起回去,在意識到了老鼠精以前可能和李靖發生了更惹人不愉的事情之後,那點動搖就煙消雲散了。


    黃喉的矛盾態度讓她頗為不解,不過現在首要的目標還是先放在哪吒這位便宜兄長身上吧,這三百年他都沒什麽反應,如今卻突然來這裏找“義妹”,這事怎麽都透著蹊蹺。她本來沒想太多,可看到那牌位以後改了主意。


    白榆想了想,對方反正也是名義上她的兄長,與其叫鴛鴦把他請過來,還是她直接去問個清楚比較妥當。


    心下想明白了,行動上卻還有點遲疑,她靠在門框上半天沒動彈,隻想把去見哪吒的時間拖得再晚再久一點。


    “你在這邊靠著做什麽?”


    少年的嗓音響起,白榆驀地一驚。


    她局促地抬頭,發現哪吒正從對麵走過來,他步伐穩健,疑問似的看向她。


    這時間趕得也真夠巧的。


    “……隻是在想事情,”一邊腹誹,白榆一邊下意識地回答道,又覺得不妥,卡了半天才把那個稱呼叫了出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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