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鬧了那麽一出以後,小老鼠們都改掉了偷聽牆角的習慣。


    白榆對此甚感欣慰。


    也正因如此,她和哪吒之間的談話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而對於其他那些小老鼠來說,他們家大王忽然有一天就和大王自己的哥哥關係疏遠起來,這在他們眼中是極其不可思議的。


    “你說大王他們是怎麽了啊,”舒克在目睹了一次兩個人明明打了個照麵卻不約而同地假裝沒看見對方,背過身去往相反的方向走過去以後,悄悄跟傑瑞咬耳朵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不至於吧。”


    傑瑞雖然這麽說道,語氣裏也有些不確定。


    “雖說大王是被三太子殿下硬帶來這裏的,不過平時感情不是還不錯的嘛。”


    以至於他都要覺得根本就是大王心甘情願自己主動跑來這裏的了。


    兩隻小老鼠——現在是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孩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關於他們大王與哪吒三太子之間的關係,在群體內部已經達成了一個共識,不過誰也不會傻到去說破。時不時會犯傻的那一波也都得到了足夠讓他們長記性的教育,特別是在舒克某天哭喪著臉來跟他們說他被大王套話逼問出了給他們指路的就是大王師父的事後,他們又提高了警惕性。


    ——再怎麽樣也不能讓“小大王”的事再出現了。


    “感情不錯也經不起折騰啊。”


    往常帶頭犯傻的舒克這會兒倒是看得清楚:“大王和三太子殿下單獨相處的時候那麽多,指不定哪一次就給談崩了呢。”


    “有什麽事能讓大王跟三太子殿下談崩?”


    傑瑞下意識這麽脫口而出問了一句,緊接著,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不太好的方向。


    他默默瞥了舒克一眼,發現這家夥還愣著不知道在想啥。然而片刻過後,難得智商上線的舒克表情也是一變,傑瑞覺得他們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你說……”


    舒克喃喃道。


    “不會是大王他們其中哪一個突然想通了,結果被拒了吧?”


    傑瑞:“………………”


    不不不,他們果然還是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呢?”舒克和傑瑞這倆人偷偷摸摸地咬耳朵的舉動終於被其他人發現了,其他人也湊過來問道,“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的?”


    “你們不覺得大王和三太子殿下這些天來對彼此都很微妙嗎?”


    傑瑞還沒來得及阻攔舒克,就聽他這麽直接開口跟其他人說道,而其他人聞言也紛紛露出“啊好像就是這樣”、“咦,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仔細想想還真是如此”的表情。舒克看到他們這幅表情,心中也有些得意,接著就道:“我們討論了一下,認為有可能是咱們一直猜測的那件事成真了。”


    ……等等那隻是你一個人的猜想啊!


    傑瑞目瞪口呆地想到。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啥?!”


    “你說什麽?!”


    “真的……?”


    “絕對不會有錯,”舒克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我剛才也仔細想過了,先前我看見大王和三太子殿下打的那次照麵,盡管他們都假裝沒有看到對方,但是據我觀察,兩個人的神態和動作都很僵硬,也都故意不去接觸對方的眼神。大王那邊稍微還好一點,可三太子殿下那邊,完全就是心事重重的寫照,而且哦,我還覺得有點別的什麽感情……雖然我沒看出來。”


    “所以,絕對是有鬼。”


    他這麽總結道。


    傑瑞:“喂——”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另一隻小老鼠馬上興奮地接話道,“上次我還看見大王一副苦惱的樣子長籲短歎呢,現在想想,不會是什麽征兆吧。”


    “我記得以前聽誰說過,這應該就是暗戀哪個人時會有的表現……”


    又有一個小姑娘湊來開了口,說到這裏,她又有些猶豫地思索了片刻:“……好像是聽大王說的?”


    傑瑞:“等等——”


    你都和大王聊了些什麽!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插話進來,往日一直都很有話語權的傑瑞竟然拚不過大家對於八卦的熱情,他來不及去阻止舒克或是其他隨便是誰,因為說話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沒有功夫去一一阻止任何一個人,滿耳朵裏都是嘰嘰喳喳議論的聲音,除非是他大聲喊叫一聲,不然根本沒辦法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從八卦上麵轉移開來的。


    ……他是不會承認他對這個話題也是很有興趣的,而且漸漸也被帶離了原來的波頻,覺得這個猜測還真是蠻靠譜的。


    話題進行到最後,已經發展到開賭局了,想壓三太子告白失敗的人數和壓大王失敗的人數基本上五五開。


    你們這群鼠都在想什麽,把大王身上發生的事情當什麽啊……


    傑瑞一麵這麽想著,一麵把自己那點積蓄壓在了三太子殿下告白失敗那一邊。


    廢話,他可是大王絕對、絕對的死忠。


    為了得到結果,自然是得有人去負責試探著問問大王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而因為在場人都參與了這場賭|博,其中一方的某個人去當然是有失公允的,交涉結果就是派雙方的代表一起去,而這代表,就由三太子派的傑瑞和大王派的斯圖爾特一同擔任了。


    “你們為什麽要壓大王那一邊啊?”


    路上,傑瑞實在不解地開口道。


    “其實我是比較希望你們那一邊成真的,”斯圖爾特倒是豁達地聳聳肩膀,“不然的話,感覺對大王也不太好。”


    “不過要是大家一窩蜂都去壓三太子殿下那邊,這賭約也沒什麽意思了,別人不知道,至少我是這麽想的。”


    傑瑞:“…………………………”


    他發現自己對斯圖爾特忽然肅然起敬。


    他們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了大王居住的廂房門前,這幾天來,大王也很罕見地與平時不同,隻是窩在房裏,都不怎麽主動出來了。雖然大王也不會拒絕見他們,可這種變化總是讓人挺擔心的。


    “進來。”


    敲響門不多時後,一個女聲帶著些精神不濟的感覺響了起來,傑瑞與斯圖爾特對視一眼,雙雙一起推開了門。


    “怎麽是你們兩個一塊兒來了?”


    白榆看見這倆人的組合,覺得有點驚訝,雖說她這些手下們彼此之間的關係都算不錯,但還真沒見過傑瑞和斯圖爾特一起行動的時候,平時斯圖爾特常常是個獨行俠,而傑瑞總是和舒克一起,將兩個人的智商平均值維持在一個相對不錯的水準上。


    “因為……呃,”傑瑞說話難得有點磕絆起來,他自然不敢說是因為他們這些小的開了個賭局來賭大王的感情問題,“大家看大王最近心情好像不大好,於是就由我們倆來看看大王。”


    斯圖爾特也點了點頭。


    “我們都很擔心大王,”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這也自然是真話,“當然,要是大王覺得沒必要讓我們知道也沒關係。我們也隻是想替大王分分憂,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事實上,白榆也覺得自己這幾天表現得還挺明顯,也都做好了會被她這些手下們看穿的心理準備。


    傑瑞和斯圖爾特出現在麵前的時候,她本來還想著能怎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可斯圖爾特這話一說,她還真沒法輕易隨便混過去了。


    “隻是因為一些陳年往事起的糾紛。”


    白榆歎了口氣道,又覺這麽說也顯得有些敷衍,接著解釋道:“我和三太子因為某些契機又將那些事提了起來,我又跟他說了點……總之不是什麽好事的話,鬧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聽到她這麽說,傑瑞跟斯圖爾特麵麵相覷,直到他們結束了跟自家大王的交談、出了門很遠後才重新提起了先前的話題。


    “……大王說是她那邊先說的。”


    “不過也不一定啊,”斯圖爾特接著傑瑞的話說道,“咱們誰也不知道那陳年舊事是什麽事,也不好去問大王。更何況,你也不覺得和那方麵有關吧。”


    傑瑞點點頭,看大王的表現,他現在倒覺得事實與他起先的那個猜想更接近了——他本來就該那麽想。


    “……平局吧。”


    他過了一會兒,這麽開口道。


    “嗯,平局吧。”


    斯圖爾特附和了一句,他們倆誰也高興不起來。


    同樣高興不起來的還有白榆這邊。


    她看著傑瑞與斯圖爾特離開時將其複又關上的門,心情又有些陰鬱。


    這些天來,她跟哪吒都是盡可能地無視了對方的存在,說實話,白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可能隻是單純為了避免尷尬、以及在等哪吒對她那天那番話究竟會做出什麽應對罷了。然而,哪吒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全然不清楚,兩個人之間連最基本的交流都沒有,能知道才有鬼了。


    她一廂情願地認為,既然她如今說出了自己實際上的身份,哪吒自然也沒有了再監視或是彌補她的需要。畢竟,她既非會吸取元陽奪人性命來作惡的地湧夫人,也不是當初拜了他作義兄的金鼻白毛老鼠精。


    至於心中詭異地感覺到的失落或是不舍,應該、應該都隻是幻覺而已吧哈哈哈哈……


    不過嘛。


    乾坤圈到現在都還套在她手腕上。


    作為哪吒最有名的法寶之一,白榆本來覺得它應該是相當服從哪吒的想法的,但是現在看來,沒準還真是手動卸才能卸得掉。


    等他想清楚了,應該就會放她走了吧?


    白榆一邊這麽想著,一邊無意識地用另一手的手指扯了扯手腕上的“鐲子”。就如同她之前所嚐試過的一樣,看似是鬆鬆垮垮掛在她手腕上的乾坤圈,在她想要將它脫下來的時候又像是有所感應似的猛然變小,死死卡著她的腕關節,直到她終於準備放棄這個意圖時才會重新鬆垮下來。


    可以,這很乾坤圈。


    於是,當她鬆開手的時候,就看見它又變回了原來的大小。白榆又盯著乾坤圈看了一會兒,直到現在都不能接受這個家喻戶曉的如此有名氣的法寶居然在自己手腕上充當手鐲。


    這竟然微妙地將她的灰暗情緒衝淡了一點,她也由此站起身,開了窗戶想要讓室內的空氣流通流通。


    她趴在窗台上往外麵看了一會兒,眼前依然是已經看慣了的景色,白榆過了不久就覺得沒什麽新奇,有點膩味了。想到這空氣也流通得差不多了,她準備把自己接著關進小房間裏麵壁思過,就在這時,一連串清脆的鳥叫聲忽然從旁邊那樹頂處響了起來。


    這時候有鳥……?


    往常不見有鳥從這兒飛過的白榆下意識詫異地抬頭,緊接著就僵硬在了當場。


    “……”


    “…………”


    “………………”


    ……臥槽?


    白榆的第一反應就是從旁邊的桌子上找點什麽能把人砸下來的東西。


    “哎哎哎,別介別介啊,”方才還笑得一臉欠扁跟她招手的束哲一看這架勢連忙就收斂起來,“你跟你師父就這麽打招呼?我平時怎麽教你規矩的,這時候學起來啊,別都給我裝成是忘了。”


    “我還要問你呢。”


    她忍了又忍才放下了鎮紙,覺得自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你突然出現在這兒是怎麽回事?”


    束哲反問道:“你見到我不高興?”


    高興個鬼!


    要是他是在當初哪吒去天庭不在這裏的時候出現,白榆可能還會高興地覺得自己是有救星了,可是現在……時機完全不對好嗎。


    “我尋思著你也該從你那些小手下的嘴裏問出不對來了,”他搖搖頭,說道,“不是我說你,有時候還這是反應遲鈍得不行,作為你師父實在是太操心了。我那天照鏡子發現自己眼角又多了幾條皺紋,我一想不對,一準又是被你害的。”


    ……這真是什麽鍋都往她身上背。


    鑒於她已經把鎮紙放了回去,白榆現在有點想把硯台拿起來砸人。束哲現在的樣子讓她聯想起了他們頭一次見麵的時候,遙想當年,他也是這麽讓她想要先揍一頓出氣……雖然緊接著就用自己的實力讓她明白確實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啊,你猜對了。”


    她到底還是把伸向硯台的手收了回來。


    “其實他們一開始就說漏了嘴,隻不過我當時確實是沒往心裏去,後來才察覺到可能哪裏有蹊蹺。”白榆皺著眉說道,“你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沒接著說下去,不過束哲和白榆當然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倒也不完全是那樣。”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呢,師父自然得時不時地對徒弟的動向一清二楚,不然也當不上那一聲‘師父’了。”


    這話說到了白榆心坎裏,可這還不足以平息她一直以來的怨念。


    “既然你這麽久都一清二楚,為什麽到了現在才突然出現?”


    束哲聞言就抬頭看了看天,眼神四處亂瞟,嘴裏還嘟囔著些白榆聽不清楚的話,她隻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些什麽“拆”什麽“姻”什麽“天譴”之類的字詞。白榆一頭霧水地瞪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見他終於混不下去了,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咳嗽了一聲,衝她說道:“我先前是因為什麽你暫且別管,我現在隻是想問你一句,要跟師父一起走麽?”


    “哈?”


    雖然在見到束哲後,白榆就隱約也有對方能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盼頭,可還真沒料到他突然就冒出了這麽一句。


    束哲的話……


    她忍不住瞟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東西。


    應該有辦法把這個解開?


    說不心動是假的,眼下的局麵實在太過尷尬,直接逃避當然比要解決它要來得輕鬆許多,不過……


    她咬了咬牙。


    “……那什麽,”白榆說道,“你還是先從正門進來吧。”


    束哲爽快地答應了下來,白榆也沒急著直接去那邊迎接——這也顯得太假了。她在自己房裏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亂轉,束哲動作也很快,白榆沒等多久就有小老鼠一臉驚喜地跑來匯報說,請大王趕緊去大門那邊,有意料之外的客人前來拜訪。


    她做出一副困惑又好奇的樣子,以便於不會被察覺出其實她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在趕到正門邊上見到束哲時更是表現出滿臉驚訝。早已看穿一切的束哲似笑非笑地搖著扇子,仿佛在欣賞自己這徒弟到底還要演到什麽時候。


    在這些手下麵前,兩人之間的氣氛當然不似方才私底下那麽劍拔弩張,一來一往地滿滿都是套路。雖然先前對此沒有做過商討,但束哲像是完全明白白榆在想什麽似的,就這麽陪她站在門口閑嘮嗑。旁邊的小老鼠們中有些倒是對此覺得詫異,的確,往日束哲來拜訪時,白榆都是將人直接招待進正廳內的,不過他們誰也沒提起這點,隻是不時附和著兩人的話頭,將談話的氛圍也是炒得高昂。


    直到身後逐漸響起了腳步聲。


    ……來了。


    這也就是白榆執意讓束哲從正門進來的原因了,事到如今,她不想一言不發地就悄沒聲直接跑掉。


    還是……有個了斷比較好。


    她轉過了身去,這些天來頭一次正麵麵對著哪吒。


    “這是什麽人?”


    哪吒並沒有看向白榆,而是直接注視著她身後的束哲,話卻毫無疑問地是向白榆問的。


    “是我師父,”她也不遲疑,“幾年前結識的,這些年下來也教了我許多。”


    他眉頭再明顯不過地皺了起來。


    “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個師父?”


    束哲的視線原本一直在饒有興趣地在他們兩個之間繞著轉圈圈,等到哪吒問了這麽個問題,忽然清了清嗓子,越過白榆搶答道:“看來,是她一直未向三太子提起過了。”


    他迎上哪吒的眼神,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敵意,手裏的扇子“啪”地一聲收了起來,唇邊的笑容依舊溫文爾雅。


    “我與三太子這也是頭次見麵,不如便做個自我介紹。在下姓束,單字一個哲,沒什麽大的誌向,隻想當個逍遙散仙,落得一身輕鬆自在。當年與令妹幾次遇上,念在也算是緣分就應她要求收了她作徒弟,因為本來本事尚淺也就暫時隻教了能教的,將來自然會將一生所學全部相授,此次上門來的目的——”


    “我家徒弟在三太子這兒耽擱了這麽長時間,而三太子還有公務在身,我就想著要不還是將她接走,也便於傳她更進一步的功法,三太子以為如何?”


    白榆微妙地在其中讀出了點針鋒相對的意思。


    氣氛也猛然變得險惡起來,不過在她看來,她和哪吒之間鬧得這麽僵,還是彼此都冷靜冷靜比較好,整日在院裏這麽待著也不是辦法,總得解決才行。更何況,自打她自曝身份以來,實際上兩人間已經牽扯不上什麽關係了,所謂義妹的身份,在她想起那段記憶後就不剩分毫了。


    她於情於理……都希望哪吒同意。


    然而……


    “不行。”


    哪吒的臉色沉了下來,隻有語氣還是一派平靜,可那平靜……白榆總覺得是風雨欲來之前的短暫和平的意思。


    “我不允許。”


    他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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