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是我得罪他,而是他自己找氣生。”夏清語不願意在陸雲逍這個問題上多談,隨便一句敷衍了過去,江雲心中更加疑惑,但更多的話卻不是他能問出口的,因便被馮金山拉著去吃飯了。


    且說陸雲逍主仆三個,從杏林館出來,一直到回家進了書房,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小侯爺還是麵色鐵青。朝雲和暮雲大氣兒不敢喘一口,連忙倒了茶端過來,便悄悄侍立在一旁。


    “我一直以為她變了,如今看來,其實她還不是從前的樣子?蠻不講理,好心當作驢肝肺。”


    一片寂靜當中,忽聽陸雲逍大吼一聲,接著隻聽“啪”一聲重響,原來是他手中茶杯直飛出去,落在地上,頓時摔了個粉碎。


    朝雲聲兒也不敢吭,悄悄出去想找丫頭收拾下,卻不見素日裏服侍的小丫頭,他也沒多想,拿著掃帚把茶杯碎片掃了出去。這裏陸雲逍便對暮雲道:“我好心提醒她,結果她說什麽?說我沒資格,憑什麽管她的事?她……她說的那叫人話嗎?”


    “是是是,大奶奶今兒實在過分了,說的壓根兒不叫人話。”


    收拾完碎片的朝雲趕回來接過話茬兒,一邊拿眼剜了暮雲一眼,暗道這個死人,爺現在氣頭上呢,你就順著他說兩句能怎的?也不看看情形,這個時候還講究個屁的是非曲直啊?


    陸雲逍使勁兒喘了幾口氣,然後往椅子上一倚,半晌方喃喃道:“自從我奉旨賑災,和她在路上相遇,這一路而來,雖然不能說是同舟共濟。也是彼此扶持。她幫我的固然良多,可我替她解決的麻煩也不少。結果到最後,就換了一個連朋友都不是。嗬嗬!這女人果然半點兒沒變,她竟……竟無情至此。我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覺得她如今這麽好……”


    “爺別難過,為這麽個人,不值得。”朝雲一麵安慰主子,一麵拚命給暮雲遞眼色,終於把這老實頭逼得沒辦法,吭哧半天開口說了一句:“那個……爺啊,其實也不怪大奶奶,雖然她對您看著挺無情的。但是當初您給她那封休書的時候,也……也是沒有留半點餘地的啊。”


    朝雲好懸沒直接暈過去,心想好嘛,我想著找個人和我一起分擔爺的痛苦,結果這是找來一個坑要把我給活埋了啊。因便驚怒道:“暮雲,你胡說什麽?爺給奶奶休書,那是事出有因的。”


    “沒錯,我……我是隨便給她休書的嗎?如果不是她幾次三番越來越不像話,我至於就那麽無情嗎?”陸雲逍有了朝雲支持,這才把心裏沒提上來的那口氣給順溜喘出來了。瞪著暮雲不滿的叫道。


    奇怪的是,在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腦海中不禁就浮現出和夏清語做了五年夫妻的那些記憶。他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沒辦法原諒對方。可是一想到現在這個夏清語,心裏滿滿的就全都是失落憤怒沮喪了。一時間,陸雲逍捧住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不然對一個人的觀感怎麽會有如此巨大的差異。


    “反正……不管爺是怎麽事出有因,但奶奶經曆過那樣的事,她心中對爺肯定是防備的,就算爺說‘我們冰釋前嫌吧’,奶奶也肯定不幹。”


    暮雲仍然是執拗的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朝雲連勸他的力氣都沒了,心裏隻想著是不是找兩根繩子拽著這禍害一起去吊死在那棵大杏樹上更省事一些。


    可陸雲逍這一回卻沒有再說話。雖然暮雲是在批評他,但是非常奇怪的。他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好了一些:原來並非是夏清語無情,而是她不敢有情嗎?所以她對自己表麵上再怎麽平和。心中仍是帶著一份怨恨的。俗語說“愛之深責之切”,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這個想法讓陸雲逍的麵色很快便多雲轉晴,看著朝雲吩咐道:“行了,我剛剛也是一時間鑽了牛角尖,其實有什麽?她既不知道好歹,就讓她作去吧,有她自作自受的時候兒。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從懂事起便知道這句話,還有什麽看不開的?”


    爺您剛才可不是看開的樣子。


    朝雲在心裏腹誹了一句,表麵上自然要盛讚主子英明神武,馬屁還沒拍完,就聽陸雲逍笑罵道:“行了你,少在這裏馬後炮了。哼!我一番好心,她雖然不領情,我卻不能置她於不顧,讓人說我沒有大丈夫胸襟,知恩不報。那些士子們不是還不肯消停嗎?你繼續派人去暗中查探著,若是還有人要在杏林館前鬧事,立刻來回我。”


    “是……啊……啊?爺,您還要管杏林館的事兒啊?”朝雲條件反射般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才醒悟過來,不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著陸雲逍:爺這是越挫越勇怎的?奶奶都半分情麵不給他留了,他這還是要上趕著去撲人家?


    “怎麽不管?”陸雲逍悠閑的喝了一口熱茶:“我剛才說過,她不仁我不能不義,誰讓她是小女子,而我是大丈夫呢?有數的,好男不和女鬥,罷了罷了,不和她一般見識,哼!”


    拉倒吧爺,您就別在奴才麵前裝大尾巴狼了。朝雲在心裏怒斥主子的“虛偽”,腳下卻是飛快跑出去安排人辦這事兒了。


    陸雲逍這裏心情轉好,於是也便注意到了別的事,因四下裏望望,便問暮雲道:“咦?嬌蕊她們呢?”


    暮雲搖搖頭,也奇怪道:“不知道啊,從回來就沒見著她們,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陸雲逍皺眉道:“她們就算跑去玩兒,也沒有一個人不留在這裏的道理,去查查……”不等說完,忽聽院子裏腳步聲響,抬頭一看,便見幾個丫頭魚貫走了進來,個個麵色都不太好看。


    陸雲逍走出去,看著她們道:“去哪裏了?怎麽一個人都不留著?萬一被人進來盜竊怎麽辦?”


    “啊……”


    幾個丫頭沒想到主子這麽快就回來,都是嚇了一跳,素日大


    膽的嬌蕊見姐妹們都不說話,隻好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麽,後院裏叫去裁衣服,所以……所以我和姐妹們都過去了。”


    陸雲逍冷哼一聲,瞪了嬌蕊一眼,就見小丫頭低下頭去,卻是什麽話也不說。於是他就有些明白了:能讓這些丫頭當著自己的麵兒也要隱瞞的,自然是母親的事,若是杏媛和初荷,還沒有這個臉麵。


    一念及此,心裏就有些不悅。他向來是孝順的不假,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讓葉夫人過多幹涉自己的私生活。隻是這份兒不悅卻沒必要衝這些丫頭發作出來,因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就讓丫頭們進去了。他這裏則重新回書房坐著看書,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就聽見門外“咕咚”腳步聲響,於是放下書,喃喃自語道:“是哪個小幺兒這樣沉不住氣?這腳步聲快趕上打雷了。”


    話音未落,就見朝雲一頭闖了進來,嘻嘻笑道:“爺,爺猜怎麽著?嘿嘿,剛才奴才出去辦事兒,路過杏林館,結果就見那晏公子不知為什麽,竟被阿醜滿臉怒氣的趕了出來,然後他在門外求了半天,也沒人搭腔,隻好垂頭喪氣的離了那裏。”


    “晏子笙?他被阿醜趕出來了?”


    陸雲逍也沒想到竟會聽見這樣的話,當下竟驚訝的站了起來,得到朝雲的肯定答複後,他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坐回椅子上,手指輕敲桌麵,喃喃道:“雖然對我不假辭色,但不管如何,我的話看來她是聽進去了。好,那樣一個花心蘿卜,留在杏林館,除了敗壞她的名聲外,還能有什麽用?”


    朝雲心想:晏公子雖然素有狂生之名,倒沒聽說他是什麽風流才子來的。不過也是,這種有些才氣的年輕人,又有哪個不風流?除了我們爺之外。


    一麵想著,便陪著笑道:“爺可是要去杏林館……”不等說完,便被陸雲逍瞪了一眼,聽他冷哼道:“我剛剛被她掃地出門,這會兒回去幹什麽?犯賤嗎?你隻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是是是,那件事奴才已經安排好了。”朝雲話一出口,也知道不妥,好在主子心情好,看上去並沒有追究的意思,這小廝鬆了口氣,剛在頭上抹了把冷汗,就聽外麵暮雲的聲音道:“可兒姑娘來了。”


    可兒?


    朝雲心中就是一動,這是葉夫人身邊最得意的一個丫頭,上次離開京城,甚至留她在府裏協助二奶奶管事兒。隻是太太離了她,大概也覺著不自在,所以這一回帶來了。


    這可兒不但溫柔可人,長相也是百裏挑一,陸雲逍幾個妾室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卻也不能和這可兒相比,先前葉夫人曾經暗示過要把可兒給陸雲逍收房,卻被兒子拒絕,這讓可兒很是傷心,從此後就避著陸雲逍,不知道今兒怎麽又過來了。


    陸雲逍卻沒想那麽多,眼看著可兒走進來,一副小心含怯的模樣,配合著她嫋娜身姿,當真是楚楚可憐,來到麵前,福下身行了禮,聽陸雲逍淡淡說了句:“不必多禮,太太叫你來什麽事?”她這才起身,垂頭小聲道:“太太叫爺過去一趟,具體什麽事奴婢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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