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日,皇城,披香殿。<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剪彩為花,剪彩為人,鏤金箔以貼畫屏。帝王賜彩縷人勝,大宴臣工。而一幫貴女如暖香等,則趁著這個吉日參加才女的預選。入宮門,進朱美欄,這裏的氣氛與往日不大一樣,歡欣中多了絲緊張。


    暖香張眼望去,鎮國公府的大姑娘正在吃茶,端著茶盞的手勉強保持平穩,餘好月正在擺弄插花,好幾次梗扶不正,不得不重新再來。唯有寧和郡主看起來還算淡定,嘴角的笑容仍自雍榮。她一看到暖香,表情就有點不大自在。郡主大人還為上次河邊暖香拿“甌”威脅她的事情耿耿於懷。


    暖香衝她友好一笑,惹得寧和郡主無比煩躁,你丫的裝什麽裝?又在心裏狂打大西瓜。


    這裏同樣還有一些人是特意來瞧熱鬧的,比如秦榮圓,比如言慧繡,比如齊明珠。再有體麵的才女畢竟也是入了宮伺候人的,過於嬌養的,家裏父母自然舍不得,而伴君如伴虎,不大聰明靈光的,家裏也不會隨便放出來招禍。


    暖香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一個穿著雪白錦緞落紅梅點點包兔絨錦繡長襖的姑娘,清瘦的手握著一卷書,默默坐在茜紗窗下,黛眉凝愁,眼睛裏如同含著一串江南煙雨。夏雪憐,暖香對她印象深刻,現在沒落官宦人家的女兒,不久的憐才人,將來的夏昭儀。


    暖香暗暗嘖舌,言景行這個表的有點遠的表妹,這個嬌嬌弱弱的夏姑娘,還真是有點能耐。別的不說,就她這樣默不吭聲的坐著,頭上略戴一支細小的銀質珠釵,耳邊吊著一個小小的玉蘭花墜子,腮上一層薄粉,唇上一點丹砂,就能激起人無窮的保護欲。瘦削的肩膀,隱恨的神態都像一朵嬌花分外惹人憐惜。


    當年,她好像是做了德妃娘娘所出的五公主的才人。暖香正自思索,夏雪憐仿佛察覺到她注意的目光,眼神也飄了過來,狀若不經意的一掃,又落到了別處。她麵前放著一幅卷軸,從形製估量應該是畫。寧遠侯府的西席白淑文丹青十分有名氣,夏雪憐又頗有些聰慧,拔著勁兒的揀高枝,想來成效應該十分不錯。


    寧和郡主對寧遠侯府的消息向來都很用心。她個人本來就覺得夏雪憐一拖一窩住在言府十分沒眼色。人家不開口驅逐是好客,但你就長長久久住著嗎?掐指一算,這可有快一年了。注意暖香和她,兩人稍顯詭異的互動,寧和郡主覺得找到了盟友。


    雖然她不喜歡暖香,但畢竟兩人有共同的敵人不是?於是她開口了“暖妹妹,不知你這次帶了什麽作品?上次輔國公府品茶,已顯不俗,今日想必又有驚豔之作。”


    暖香忙道不敢,細觀她神色,卻沒有任何異樣,竟然十分誠摯。(.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這可就奇了怪了。她還真的覺得我很高雅?“其實我乃至俗之俗人,並非風雅之士”暖香很想學言景行來上這麽一句。


    寧和郡主這麽一開口,一堆人看了過來。暖香隻得道:“小小拙作拿不出手,郡主實在過誇了。”


    “妹妹過謙了。”寧和郡主柔柔的微笑。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對上沒落官宦夏雪憐,便是贏了也沒意思。但是暖香就不一樣了。她剛回京正是營造名氣的時候,上次自己被當了踏腳石,這次嘛,她寧願讓這兩個對言景行都有近水樓台優勢的人自己掐起來。


    夏雪憐也不由得看了過來,她心裏知道如寧和郡主這般身份地位,是不會進宮當才人的。到這裏不過走個過場,表示對皇家事務的支持和尊敬。實際上當年寧和郡主果然是隻參加了初選,後來便借了“跟師傅外出修行”的名義直接離京去了。


    那這麽受她重視的暖香又有什麽過人之處呢?她輕輕摩挲著手裏的畫軸。她的得意之作,連嚴肅苛刻的白淑文都給了好評的。兩人目光交接,好似有火花閃爍,夏雪憐手帕掩口,輕咳了一聲。


    秦榮圓大眼睛一轉,看看暖香,又看看夏雪憐。她心裏甚逼視後者,卻也惱怒前者。看熱鬧不嫌事大,少不得來撥個火兒。“夏姐姐是表哥家的女先生親自教的,暖姐姐卻是剛回歸家門就嶄露頭角的奇女子,難道就我一個人好奇誰高誰下嗎?”


    她的話說得直接,頓時有不少人附和。暖香和夏雪憐立即成了圍觀中心。後者微微露出訝色,終於搖搖的走了過來。她瞧著柔弱,實則要強,一則若是自己贏了,自然可以從氣勢上壓倒對方,後麵一路過關就順暢的多。二則她對自己的實力心中有數,便是真的人才濟濟被淘汰了,也可以小搏些名氣,劃為“遺珠”之流,為以後走才女路線造勢。她年紀不小了,出名要趁早。


    思量清楚,她果斷拉開了自己的畫作。柔弱的人在這一瞬間因為自信而顯得格外有氣勢。眾人也微微吃驚,心道若不是出了這麽一折戲,還不慎忽略了這麽個勁敵。寧和郡主瞧著那工細樓台也微微有些意外:多少還是有些功底的嘛。


    暖香倒是淡定,德妃娘娘又不眼瞎,給自己公主挑的才人肯定不會是草包。想到後世的遭遇,暖香對這個姓夏的熟無好感。心道今世有我插了進來,隻怕你的高升之路就不會走的難麽順暢。暖香緩緩打開了自己卷軸。


    眾人微微吸氣,頓時靜默:什麽時候上京的才女變得這麽多了?寧和郡主那絲驚訝出現的快,收的更快,當即笑道:“妹妹還要藏拙,則瞧吧,定然得頭名呢。幸虧我和秦姑娘硬要一睹為快,如若不然可是錯失了開眼機會。暖妹妹也好,夏妹妹也好。我該讓一射之地,放你們出頭喲。”


    在場人很湊趣兒的笑起來,讚郡主過謙了。暖香心道這寧和果然會說話,末一句是當年古宋歐陽修讚蘇軾,她這引用了也是變著法誇自己呢。夏雪憐心中卻多了絲不快,眾多貴女唯寧和馬首是瞻,那她一錘定音暖香拔頭籌是什麽意思?


    一轉眼看到珠簾後麵對著小玻璃鏡擎著胭脂補妝的餘好月,當即笑道:“餘閣老家學淵源,妹妹怎麽不來品鑒品鑒?”一邊說一邊將餘好月端著手硬拉出來。餘好月完全沒防備,手裏胭脂小盒都沒放下,就被拖了過來,瞧她瘦瘦弱弱,不敢用力推搡,生怕自己還沒用力,她人就倒下來,直到被拽過來才疑惑這人怎麽有這麽大力量。


    她低頭去看,麵露喜色:“齊姑娘這字果然好棒,完全看不出伯府是武將人家呢。”餘府世代書香,這可是極高的評價。卻不料這時變故忽生,人原本就多,不曉得誰撞了一下,餘好月站立不穩,往前一撲,手裏小半盒胭脂都倒在了暖香的字上。呀!餘好月急的要哭,眾人齊齊變了臉色。


    餘好月卡白著臉往後看,秦榮圓急忙擺手:“不是我,剛剛不曉得誰推我。”她已經因為上次惹事被狠狠教訓了一番,這次多少有點懼怕,忙忙撇清責任。


    “暖,好妹妹,這,這實在----”她拉住暖香的手,手心都是涼的。這麽重要的機會,這麽大的事情,卻因為自己的疏忽生生毀去了。她又羞又自責,好好的補什麽妝,淚花在眼眶裏打轉,隻說不出來話,半晌才道:“不然我回家告訴爺爺,向他承認錯誤。他在陛下麵前有些體麵,說不定可以重得一次機會。”


    -----說到後來,聲氣都弱了,她自己也知道不大可能。


    暖香卻愣在那裏,半晌回不過神。她上輩子沒能參加,這輩子雄心勃勃的來了,卻又有意外,難道這是命中注定的,她不該吃才人這碗飯?明明剛剛還自付要壓夏雪憐一頭呢。想到這裏暖香不禁去看夏雪憐,卻不料這個柔弱的女子此時更加柔弱,暖香還沒哭,她倒先哭了,哽咽道:“是我錯,都是我錯。急著請餘姑娘過過目,沒注意到這一折。連郡主的美意都辜負了。”


    她應該是極善哭泣的那種人,暖香看到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團團而下,楚楚動人。已經有人去安慰她:“夏姑娘莫要太過自責,本來人擠人抗的,你推我我碰你,都是意外。誰都無法預料的。”


    寧和郡主臉上也不大好看,畢竟此事由她而起。而她本無意毀掉暖香想謀的前程,最多隻是看個笑話。當下冷著臉道:“此事也是我考慮不周,我會去麵見皇後娘娘,當麵陳說清楚。希望為暖妹妹爭取機會。”她常在後宮遊走,有些體麵,這話不是亂講。


    暖香看看她,又看看夏雪憐,再看看秦榮圓。淡淡的收起了畫軸:“不勞煩郡主大駕,就這樣吧。”


    你就這麽交上去??眾人都很意外。夏雪憐更是驚愕。


    暖香掃了她一眼,默默的把卷軸重新收起來。小孩子被人打了頭也會指著傷疤給大人告狀呢。夏雪憐估錯了。暖香在宮裏,並非沒有撐腰的人。


    皇後娘娘總是有些特權的,比如可以參與自己女兒才人的評定而參選者的作品都送到她這裏過目,由她先挑。永秋宮裏小許就對著麵前一堆卷軸翻看。九公主才五歲用不到什麽學問很高深的師傅,主要是性格相宜,人品端莊,能伴著一起玩,能進益自然好,不能也沒關係,全當解悶兒----比和其他皇子皇女玩要放心。


    所以嘛,皇後娘娘看看寧和郡主的作品,太湖煙雨圖,山淡淡水溶溶,很有意境。想象寧和郡主的模樣,又看看還在玩兔子的胖妞妞,皇後悻悻然選擇放棄。一個是清新脫俗年方二八,一個是好吃好玩垂髫頑童,會有代溝的,大家還是不要互相傷害了。


    又緩緩展開一幅畫《玉堂春》,宮殿軒昂,樓台巍峨,工細筆法十分用心,頌聖之作,看得出十分用心,也很用了點心思。不過嘛,皇後轉轉眼珠,她不喜歡趨炎附勢之心太強的,九兒年紀太小,會被奉承壞。


    再打開一幅字,筆鋒靈動,手腕有力,簪花體柔媚可愛,隻是這一大團朱紅汙濁是怎麽回事?皇後擰緊了眉毛:直接這麽送上來,那可是大不敬,她傻呀?瞧瞧名字,她靈動的大眼睛裏閃過一抹促狹的笑:“去暖閣把言世子請過來,讓小六自己念書,別理他了。”


    言景行果然出現。憑著“這個小姨母滿肚子鬼點子”的直觀印象,把撲到自己麵前的小公主隨手抱起來當工具,藏下“對方不懷好意”的揣測。


    “諾,你看,毀了。”小皇後皺著眉,十分苦惱的樣子。


    “這有什麽難的?”言景行隻當是她的字畫被小公主弄髒了,左手抱著孩子,右手隨機拈了朱批的筆,沉腕著墨,就著那胭脂的汙痕,幾朵豔麗的紅梅躍然紙上。


    皇後調皮的眨眨眼睛,“你這算不算作弊?”


    “哎?”


    皇後這才把剩餘部分款款展開,落款姓名齊暖香赫然出現。言景行微微瞠目。她的字竟然寫得這麽好了?簡直突飛猛進。第一眼根本未曾認出,果然吳下阿蒙。


    皇後露出惡趣味得逞的奸笑:“私改預選作品是大罪,你和她要一起被罰。”


    言景行一絲訝色收的很好,當即笑道“偷著主考私自改動叫作弊。我當著當著您麵,光明正大改的,不算作弊”


    “啊咧?”


    “您是評委,袖手旁觀作弊,罪加一等哦。”


    “嘁!”皇後沒精打采的趴下去,真是無趣的人。若是皇帝,就已經玩起懲罰遊戲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寵花暖且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重簾藏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重簾藏花並收藏重生寵花暖且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