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蹭飯嗎?”沈與爾就跟在後麵走,心情不錯地調侃他。他看著前邊微笑,眼角像一個誘人的小鉤子:“這次是用勞動力換取。”


    陳顧返把車子徑直開進一家意大利風格的園子,在一座樣式古老的尖頂建築裏,進了兩道門,丟給她一件白大褂,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座不大不小的酒莊,後一步進來的老年人一身中山裝,帽子捏在手中,特別慈愛地看他。目光投射過來的時候,沈與爾憑著記憶認真地叫:“任爺爺。”


    在爺爺的相冊中見過這位老人家。


    他嗬嗬地笑,問陳顧返:“沈老頭家的?”不等回答就確定地把手拍過去,“長得真像。”這雙手很瘦,卻暖。


    “我先進去。”陳顧返對老人家抬起嘴角,將脫下來的大衣遞給沈與爾,一顆一顆扣上白大褂的扣子,彎腰跟她平視,“在這兒等我。”


    沈與爾在一張小桌子前坐好,雙手交疊著墊在下巴下麵,透過玻璃牆看裏麵的幹紅實驗室,鼓起嘴巴偷偷的笑,原來是這樣的勞動力!


    碼放著大小儀器的化學實驗桌上,一排裝著豔如紅寶石液體的高腳杯,她眯起眼睛,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連液體的高度都像整齊切割過去一樣平。


    老人家見她往自己這邊挪了挪,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慢吞吞給她解釋。他慈眉善目地注視裏麵微笑,就像在看自家讓人驕傲的孩子:“每生產一批幹紅,我們都需要找一些專業人士來品酒定價,隨後封存起來,2年後銷售。”


    “噢!”


    沈與爾開始用舌尖舔自己左邊的小虎牙,眼睛彎起來,裏麵的人正捏著兩隻高腳杯的杯底,舉在眼前,輕輕地晃。他側頭跟一位眼窩深陷的外籍男人簡單交流,男人低頭在紙上略做記錄。


    視線從他的額頭一點點溜到好看的鳳眼,堅/挺有力的鼻子跟簡單利落的下頜骨,在整間敞亮的玻璃實驗室裏,他穿起白大褂稍稍低著下巴認真工作的樣子,簡直無可挑剔。


    “有些日子沒見到這孩子了,上次還是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他的實驗室。”旁邊的老人家將手放在膝蓋上靠著,沈與爾又不著痕跡湊近了些豎起耳朵仔細聽,“以前我身體好的時候還可以在布魯塞爾看到他。”老人指著裏麵笑,“他們家的酒,在評酒會跟巴黎,波爾多的頂級賽事總得獎。”


    “都是……他釀的嗎?”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隻那麽一兩種,在這個領域足夠了。”老人好像想起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神色竟然有些滑稽,“這個家夥每年都給自己釀幾瓶最好的,我跟他要,竟然不給,你說是不是太過分了?”


    沈與爾閃著眼睫毛,聽萬小四說,那些東西都是他要留給老婆的。她見老人要氣不氣的神色,雙手一拍桌子笑著附和:“對,太過分了。”


    老人好像很滿意,她將視線重新溜回去,這個人鬆鬆握著高腳杯微抬起下巴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就這麽一瞬,她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萬小四說的沒錯。


    實驗室,儀器,白大褂……他隻是一張側臉,慢悠悠做著一個自認為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卻實在有點*。


    太騷氣了!


    腦袋懵了一下,老人家前麵說了什麽飄飄的沒捉住,隻聽到“oiv”跟下麵的句子:“去年的新晉葡萄酒大師,在這個領域,可以在自己名字後麵加上別人夢寐以求的縮寫:mw。”


    “在說什麽?”


    陳顧返雙手撐在桌麵上收著下巴俯身,微笑。


    沈與爾見他低下頭慢吞吞解開白大褂的扣子,就順手將整齊疊在一旁的大衣遞給他。他似乎並沒有在等一老一小的答複,隻是側了頭說:“任叔,餐廳借我,很餓。”


    在兩排已經掉光葉子的銀杏樹下麵,沈與爾在象牙白的磚塊上邊走邊跳,歪了腦袋問他:“oiv是什麽?”


    空氣濕濕冷冷的,他把圍巾隨手丟到她的脖子上:“一個國際葡萄酒的組織,作為評酒委員,每年夏天都會去巴黎開會。”


    沈與爾小跑兩步追到前麵轉身,就這麽倒退著正要開口,被他一隻手揪住圍巾向身前拉了一把。不輕不重有點溫柔的力度,在一個正好的距離,扶住晃悠著歪過來的小朋友。


    嚇一跳!


    頭頂上是這個人低低的笑,她垂著眼睛咬緊下嘴唇想小小地挫敗他一下。1秒,2秒……抬起手臂就要去折他的手。


    這個人,實在……太快。


    一眨眼的工夫,還沒有碰到,自己的手腕就被掛在脖子上的圍巾纏住。他隨手打了一個漂亮的結,揣起口袋走掉。


    走……了!!


    她弱搓搓默了1秒鍾,嘴巴叼住結扣的尾巴,邊扯邊追過去,過分了啊!


    等她跑過來,他摸著小朋友發頂笑:“吃點東西,用勞動力換來的。”


    然後這個人就消失了。


    沈與爾在空蕩蕩教堂一樣的餐廳裏,無聊地挑了一個最為滿意的位置,靠在自己手臂上曬太陽。感覺快要睡著的時候,有人一下一下輕輕敲她麵前的木頭桌子。一睜眼,這個人就站在折進來的陽光裏,勾出一圈淡金色的輪廓。


    他說,可以吃了。


    迷迷糊糊的眼神下意識撇到桌麵,土豆糕一樣的東西一邊一盤。他遞過去一副刀叉,抬抬下巴說:“土豆在鵝油裏炒熟,就著奶酪做成糕型,丟到烤箱裏烤到外表焦脆,最後撒上歐芹蒜末。”


    沈與爾表情訕訕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勞而獲的大壞蛋,她試探地問:“還你一頓大的?我做飯……”


    他叉一塊土豆糕慢慢放到嘴裏,直到咽下去,才開口:“可以。”


    她悠悠歎口氣:“資本家就是會享受。”


    忙忙轉轉到過年,同往常一樣,兩家又找了個地方聚在一起。唯一不一樣的是沈與爾,在這個合家歡慶的日子裏,發燒38度,抱著個靠枕窩在沙發裏腦袋一點一點地飄飄欲仙。


    “沈與爾,上次來學校堵我們那幾個還有信兒嗎?”


    “不知道,打聽不到了。”一開口聲音都啞了。


    趙約跟寧城在她旁邊聊著聊著,後來實在無聊到撞牆,幹錯作死地把她拎到麻將桌上誘惑:“來幾盤,你這樣的運氣最好,今天一定紅包拿到手軟。”


    她也沒反抗,一隻手臂撐住側臉,有一下沒一下地玩一顆麻將,眼神直愣愣的。


    三缺一,趙約一把抱住路過的陳顧返,笑得諂媚:“小舅舅……陪我們摸幾把?”見這個人不怎麽樂意的神色,他匆忙將手一指,“你就可憐可憐沈與爾,她特想玩。”


    靠!沈與爾丟過去一顆麻將,感覺好像用掉了一天的力氣。


    陳顧返目光隻是在她身上一閃而過,就坐下來,兩個人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身上又是去年那件差不多的紅色衛衣。


    “沈與爾,你是不是出老千?”約莫二十來把的樣子,趙約輸慘了,他不可置信地湊到沈與爾那邊拍桌子,神經兮兮地說,“你爺爺是不是教了你什麽了不起的賭術!”


    沈與爾伏在桌子上抬了抬眼睫,手臂蹭著桌麵挪過去把他的錢攬到身邊,心裏暗爽,被自己親舅舅給賣了吧!


    陳顧返就輕鬆靠在太師椅裏,交叉著十指露出長輩一般意味深長的微笑:“今天散了吧。”


    她把贏來的紅包疊在一起,覺得應該分出一半孝敬給那個人。在床上攤了十來天,沈與爾終於又生動起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陳顧返送兩個小孩去機場。他說,自己一會兒會直接香港轉機去墨爾本。


    她去衛生間,心裏有點小懊惱,一整個寒假簡直就在虛度光陰。隨後就聽到“噗通”一聲,手機在蹲便器的下水道裏一上一下,接著一陣自動抽水聲,徹底消失在裏麵。


    她垂下腦袋,走吧,走吧,都走吧!


    吳璃看小孩一個星期都一臉衰樣,決定給她找回昔日的霸氣。在red室外賽道上,她偷偷弄來陳顧返寄掛在這裏的掛擋卡丁車:“試一圈?你叔的車。”


    路南城在後麵不鹹不淡地提醒她:“他真的會弄死你。”


    她說,小朋友技術已經爐火純青,沒問題。看這臉衰樣,衝衝黴氣。


    沈與爾摘下手套撫摸這輛紅得張揚的車,頭盔一帶:“來。”


    吳璃打一個響指,側了下腦袋,眼神詢問旁邊幾人:你們也一起來幾圈?路南城笑著聳肩,別拉上我。他跟沈與爾笑眯眯的:“小朋友,小心哦!你叔知道可是會生氣的。”


    沈與爾將食指豎起來比在嘴邊,笑。都不說,沒關係。


    “ok!!”正巧賽道上有一組比賽,吳璃拉著沈與爾加進去。工作人員揮旗,這種級別的車子瞬間飆到100多,引擎聲轟鳴。


    沈與爾握緊方向盤,他的車,第一次開,感覺還不錯。u型彎,她的技術已經很棒,正要呼嘯著過去,旁邊一輛藍色的車好像故意一般把她別在外麵,旁邊他的朋友就從這個空隙飄過去開到前麵。


    這樣的速度,發生什麽都是秒鍾的事情。


    翻在輪胎牆外麵草地上的時候,她眼巴巴看著這輛紅到張揚的車子似乎不怎麽好的樣子,開始懵逼。


    給他的車……撞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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