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律費了牛勁把哭唧唧的詹妮弗扒拉開:“你可別誤會了,我們倆不是——”


    詹妮弗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哎呀,這下我總算可以放心了……哼,我就說嘛,這世上比賀致因好的男人多了去了,賀致因這家夥死有餘辜,你知道他被車撞死前出了什麽事嗎?他啊,發了瘋!瘋得誰也不認識了,大晚上瘋瘋癲癲的跑出去,結果沒看路……”


    “好了,打住打住。[]”鬱律麵無表情地抽走她的參觀券,“傻也好瘋也好,都是他罪有應得。話說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把票拿走了啊!”


    詹妮弗眼巴巴地伸手去搶:“去去去!這是人家給我的好不好!”


    鬱律存心想逗她一下,手裏捏著票,在空中來回繞圈子,詹妮弗那雙葡萄似的大眼珠就也傻兮兮地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晃動,她像隻小貴賓犬似的,最後趁鬱律一個分神,猛地向上一撲,一口叼住了參觀券。


    “嘿嘿!”笑得還有幾分傻氣。


    鬱律對於自己這位閨蜜真是有點束手無策,說起來,他們倆的感情道路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個比一個淒慘,的確是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臨了要分別了,他心中也有點不舍:“以後有損陰德的事兒還是少幹,我不是勸你向善,隻是想讓你好,可以的話,還是早點投胎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


    雖然這麽說,但詹妮弗眼裏還是慢慢蓄了兩汪眼淚,咬了咬嘴唇,她在酆都的高壓注視下提起膽子給了鬱律一個熊抱,並且機智地在被甩出去前的0.3秒一溜煙上了樓。


    她想跟閆小鳳道個別。


    順便親上一口。


    鬱律好笑地目送她上去,隨即精疲力竭地往冰箱上一靠:“這丫頭,估計早就不愛之前那個小夥計了。”


    又睜開一隻眼睛瞥向酆都:“你還是挺好說話的麽。”


    酆都正盯著他若有所思,“我?”


    鬱律點頭:“又是出主意,又是參觀券的。”


    酆都這才聽明白他什麽意思,立時笑了:“看我對別人好,吃醋了?”


    鬱律“嘁”了一聲,懶得跟他一般見識,誰知剛閉上眼睛,一聲低沉的輕笑就響在耳邊:“小疑心病,因為她是你的朋友。”


    鬱律腦子裏嗡嗡的:“……我的朋友?”


    “要不是你的朋友,我才懶得管,別人,嗬,想都不要想。”酆都閉上眼睛,眉毛還是一如既往地挑著,嘴角也翹得沒個正經,鬱律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這個樣子很溫柔。(.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目光順著這張臉一點點下移,是酆都包裹在黑線衣裏的手臂,手臂再往下,是撐在地上的手,手指修長漂亮,骨節分明。


    一隻堅實有力的大手,鬱律在心裏默默對它下了定義。


    隻是它偶爾不老實,偶爾無賴,總想躍躍欲試地跟他撩騷。


    碰一下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指尖變成了小蛇,很輕很慢地朝著酆都的手移行,他像是魔怔了,滿身滿心地隻想去碰一下酆都的手,直到酆都忽然捂嘴打了個大哈欠,他才嚇著了似的,刷地縮回伸出去一半的爪子。


    手心濕得透透的。


    他剛才……居然想要……


    這回沒有糙漢子給鬱律打掩護了,漫長的反射弧一路橫衝直撞,終於從死胡同裏擠出來走上正道。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才疏忽了,大意了,放任那一丟丟微小的心思在這一路曲裏拐彎的路途裏逐漸壯大,等回過神時,已經來不及了,已經擦槍走火般撞回大腦裏了,熱烈到他幾乎有點招架不住,像起了一場大爆炸似的。


    他以為他的心死了,原來沒死,它隻是沉寂著,潛伏著,在他最鬆懈的時候突然跳出來,讓他猝不及防。


    鬱律蓋住臉。


    糟糕。


    下一秒,就見酆都遮在嘴上的大手忽的抬起來,慢慢朝他移了過去,鬱律猛地驚醒,這才發現酆都是在微微笑著,整張臉一點點地在他眼前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鬱律張了張嘴,渾身麻痹似的不能動了,他強撐著不亂看,可目光還是不聽話往酆都的嘴唇上落,落了就抬不起來了,酆都的唇不薄不厚,唇形漂亮完美,而且……有點熱和軟。


    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腦袋裏蟬鳴似的嗡嗡直叫,就在他準備繳械投降的時候,酆都忽然噗嗤笑出聲:“你真以為那是參觀券?”


    “啊?”鬱律臉還僵著,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酆都把腿伸得長長的,眉飛色舞地道:“那其實是封介紹信。”


    “介、介紹信?!”


    酆都得意萬分地點頭:“孟婆那兒正好缺人手,反正你朋友閑的沒事幹,等一忙起來,也不會整天惦記著索誰的小命了,還能安心等她情人投胎,一舉兩得——”


    鬱律的臉黑了。


    倏地一下,他已經站起身:“你可真是夠體貼的啊。”


    說著把兩條腿邁成了風火輪,也不管身後的酆都是個什麽反應,他以最快的速度逃也似的竄回了客房,把正躺在床上觀察自己蛋的小熊嚇了一跳。


    “我靠!你怎麽也不敲門?!”


    鬱律沒理他,像根麵條似的貼著門滑了下去,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小團。


    幸虧逃得快,要是再在樓下多待一秒,肯定會被看出來的。


    小熊試試探探地走過來:“你辦完事啦?”


    鬱律驟然抬頭:“我完了!”


    “完了?”小熊嚇了一跳,“什麽完了?”


    想起了被賀致因支配的恐懼,鬱律牙磣似的打了個抖,要說嗎?他不是什麽忸怩的人,說了也沒什麽可害羞的,可說完了就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他已經被宰割了一次,並且搭上了自己的小命,難道還要再被宰第二次嗎?


    “問你話呢,怎麽不吭聲了?”小熊繞著他嗡嗡叫,鬱律抬起熱捧捧的臉來,定睛看著他,飛快地一下,他已經站直了身子。


    小熊被他的氣勢嚇倒了:“我怎麽覺得你像要去殺人?”


    鬱律對著他笑了一聲,神情忽然變得輕快了:“錯,我要去睡覺!”


    他想明白了,既然說了會陷入被動,那幹脆就不說,不說就不會錯,藏在心裏有什麽不好?既不用付出,也不用擔心失敗,背叛更不可能了,因為這是他自己的,可以任由他揉圓搓扁。


    鬱律覺得自己略機智,正洋洋自得著,一股陰風從身邊呼嘯吹過,是酆都剛穿過了牆,鬱律半邊身子瞬間麻了,而這時酆都俯下身子,狐疑地看著他:“我怎麽感覺你剛才有點兒生氣?”


    冰涼的吐息噴在臉上,鬱律心境轉變,驀地就是一呆。


    這貨原來就是這麽撩人的嗎?


    他原來是怎麽把持住的?


    “生氣?沒有啊?”鬱律把臉略低了低,一派自然地朝床邊走,本來想一頭紮進床墊裏的,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於是就抱著個大枕頭走向沙發,在酆都和小熊的注視下躺下去,背衝著他們打了個哈欠:“睡吧!”


    酆都看著他笑:“你就睡那兒?”


    鬱律哼了一聲:“不行?”


    “不行。”


    “呿,憑什麽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不講道理是不是?”鬱律翻了個身抬起頭,臉孔驟然被一片陰影罩住了,酆都竟然已經悄沒生息地走到了他背後!


    “你——你幹嘛?”鬱律對著正朝他逼近的鬼影大叫起來。


    酆都哼了一聲,彎腰把他的腰一摟,二話不說地挺起身,直接把鬱律扛到了他的寬肩膀上。鬱律天旋地轉地一陣發懵,鼻子前又飄起了酆都的臭皮衣味,濃濃得夾雜了煙草氣息,鋪天蓋地蓋了他一臉。


    他本來還想掙紮的,這下真是一點也掙紮不起來了。身不由己地保持著倒掛金鉤的造型,並且順著酆都的臭皮衣,瞥見了下麵的兩條長腿,轟的一下,他的腦袋徹底放棄了運轉,耳畔響起錚的一聲,是心中的弦崩斷了。


    鬱律毫無征兆地抱住了酆都的腿。


    酆都頓住腳步,笑道:“怎麽,還耍起賴皮來了?就那麽想在沙發上睡?”


    鬱律沒說話,就那麽幹巴巴地抱著他,死也不撒手。


    酆都手裏是鬱律的腰,一扭頭是鬱律的小屁股,早就憋得口幹舌燥,這會兒又被鬱律緊緊抓著腿,他沒了辦法:“再鬧我就打你屁股了啊!”


    明顯感覺鬱律抖了一下,下一秒,果然聽話地鬆開了手。


    酆都不知道他能聽話多久,當即運足了力氣把人往床上一按,他三下兩下把鬱律裹成了個大粽子,隨即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看著鬱律發笑:“都多大了還鬧脾氣?”


    鬱律簡直不敢看他,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了:“我鬧個屁。”


    酆都“嗤”了一聲:“行行,你沒鬧。不想跟我睡直說不就行了嗎?非往沙發那邊跑?”


    “我沒有。”被子傳出悶悶地一聲,鬱律幹脆把頭蒙上了。


    酆都挑了下眉毛,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你怎麽了?”


    被子裏沒聲。


    “這你都看不出來?”小熊實在是有點看不過眼,這倆笨蛋,腦子確定不是長在屁股裏了?


    酆都回頭一瞪:“你又知道了?”


    小熊賴兮兮地抬起臉:“知道我也不告訴你,略!”


    鬱律蒙著一層被子,眼前是軟緞麵的牡丹花被套,外頭鬼影攢動,聽聲音像是小熊單方麵在挨打,鬱律低著頭把手按在胸口,哎了一聲——這春心不動則已,一動居然特麽的如同洪水猛獸。


    還是頭憋了一百年的洪水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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