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裏的時候,霜園一片寂靜,隻見院子裏跪著一排人,貌似都是今日隨小姐出行的丫鬟和仆婦,冬梅立在小姐的閨房門口,遠遠瞧見我進園後,便吩咐我進去給小姐奉參茶。我一般無事是不被允許進小姐屋子的,所以人多的時候,她們幾個大丫鬟總是拿這樣的借口打發我進去。於是我趕緊端了碗參茶進了小姐的臥房,果然裏麵的形勢也頗為嚴峻,雲煙和夏荷也都在地上跪著,隻有今日未去的春桃在近身服侍這小姐喝茶。眾人見我進來,仿佛都鬆了口氣,果然這硬骨頭還是選擇讓我來啃啊。


    “你總算是回來啦,我聽雲煙說你和莊大哥捉住了那狂徒,想必來龍去脈你最清楚,還不趕緊說出來,好叫我知曉到底是哪起子小人在背後暗算我。”小姐隱忍著怒氣發問著。“奴婢雖然和莊少俠問出了因由,但奴婢敢保證,那個狂徒絕對不是主謀。隻怪我二人去的晚了,差點釀成大禍。不過小姐雖然生氣,但到底奴婢也是事發了才趕到,所以還望小姐讓她們幾個將功贖罪,都說說事情的經過,看看有沒有什麽意外疏忽的,大家也好快些揪出真凶,防患於未然。”我畢竟不知事情發生的經過,且那呆子估計也是被蒙蔽進來的,如此之多疑點還要她們一一解開,才好對症下藥。


    “小姐進過齋飯後,湊巧碰到了同來進香的陳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後,陳夫人和侯府的大奶奶便提議帶小姐去找位大師參禪。奴婢本也想跟著,隻是陳夫人說人多嘴雜,恐打擾了大師的清修,所以小姐就隻帶了雲煙過去。而後奴婢便和我們園子裏的人一起呆在原地等候小姐。若說有些意外的事情,便是中間有兩個小丫鬟說肚子不舒服,奴婢想著她們估計是頭次到佛寺來,難免新鮮,便讓她們出去了。後來不知怎的,進來一個侯府的丫鬟說是聽見雲煙在呼救,夫人這才帶了我們一起去小姐出事的院子裏。等我們到時,小姐已然暈倒在屋裏,奴婢實在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不然死也跟著小姐去的。”夏荷說完便嚶嚶地哭了,她素來心腸好,很多小丫鬟犯了錯,一般都來找她求情,她若能幫的,多半也不會推辭,所以今日之事,看來的確不是夏荷的過錯。


    “小姐,不怪他人,今日之事,都是奴婢大意了,要罰就罰我一個吧。”說完,雲煙便磕起頭來,直磕的腦門都紅了,小姐才不忍道:“好啦,你們還不快攔著。我也是氣糊塗了,不想著你們都也是按人吩咐辦事的,怎麽可能存了別的心思,隻怕是今日我們都被人算計了,無論如何也會支開你們的,如若不是你及時趕回來,此刻怕是我。。。”小姐還未說完,便伏在春桃身上哭了起來。


    雖然小姐心思細膩,也頗有心機,但到底是沒見過如此下作的手段。今日進香,我們全都以為定會在大師或陳夫人身上出問題,沒想到,對手另辟蹊徑,直接要毀了小姐的清譽。我這邊還在思索著,尚摸不著頭緒,倒是那邊的四個女人已經抱頭痛哭了起來,我也不好再多待了,便退了出去。晚膳過後,我才又被叫了過去,隻見雲煙眼睛紅紅的在裏麵伺候著,想必是哭的厲害,畢竟隻有她倆算是當事人,我也隻好開口問雲煙事情後來的經過。


    “果然陳夫人和侯府大奶奶要帶我們小姐去見你提過的那位大師,我們這才去了那個院子。我回想著和大師的談話中,倒也未曾記起說過什麽打緊的話,隻是大師最後離去時,問了小姐的生辰八字。後來侯府大奶奶那邊有事被人叫走了,大師起身離去後,陳夫人說還有些事想私下問大師,便也跟著出了院子,小姐恐失了禮儀,便想在屋裏等侯陳夫人。過了片刻,有個小師傅送了壺清茶來,說是大師欲送本佛經給小姐靜心,請人隨他去取,我自是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在屋裏待著,可是那小師傅剛說完便抬腳就出門了。我和小姐都恐大師另有深意,不敢怠慢,這才隨了他去取佛經。誰知出了門,那小和尚便慢慢悠悠地帶著我七拐八拐起來,我在後麵跟著也是心急,生怕小姐一個人在那裏不安全,又想著既然是有意相送,不若回頭再派人來取,這才跟小師傅說了,急急忙忙地往回走。誰知剛到院門口,就瞥見一男子進了小姐所在的屋子,竟還隨手關上了門,我慌忙衝過去時,房門已經從裏麵掩住了,也不曾聽到小姐的聲音,情急之下,我才大聲呼救的,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雲煙一一道來了當時的情形。


    如此說來,果然是有人刻意調開了小姐身邊的人,隻怕那茶裏下了不少蒙汗藥,才會在這須臾之間,便讓小姐昏厥了。“如此,你可以說出那個狂徒是誰了吧!”小姐氣憤地問道。“回小姐的話,是侯府三房的大少爺——張炳耀。”我隻好如實回答,“怎麽會是他?他素來不受重視,又性情溫懦。記得小時候,他們房裏最小的嫡子都敢肆意欺辱他,我還曾為他解過圍,沒想才幾年不見,他竟有如此本事,恩將仇報!”小姐惡狠狠地說道。


    “小姐,不全完是您想的那樣。張少爺性情並未大變,怕也是當年您對他的照拂,才讓他對您心生愛慕。據他所說是他是聽了他母親的勸告,隻為能求娶小姐,才會冒險行此事。”我不禁想為那個癡情的呆子辯駁兩句。“他也配!庶房的庶子,竟敢妄想求娶嫡長女,還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即便是被人慫恿的,也罪無可恕。”難得見雲煙如此激動地抨擊他人,想來她那時也被驚著了,並未認出張少爺。如此說來,這身份上的確差出許多,若不是癡情已久,怎麽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


    “小姐,依奴婢揣測,他隻是受人蠱惑,又頭腦發熱,才會做此傻事。隻是他一個懦弱的庶子,怎麽會曉得這內宅之事,還恰好就能在小姐被下藥的空檔,溜了進去。即便他母親能勸的動他行如此不義之舉,可那小和尚又會是誰安排的?竟然敢對小姐下藥不說,還用了如此巧妙的借口支開雲煙,畢竟陳夫人想要依托大師相看小姐之事,連我們都隻是如此猜想著,那人竟提前安排好了人和藥,若說沒有內鬼,奴婢是萬萬不信的。”我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實最早我是猜想著那呆子的母親和我們府裏的某些人有勾結,目的就是要壞了小姐的姻緣,可倘若隻是這樣,就該從大師和陳夫人身上下手,既容易也方便些,可偏偏最後出事的卻是小姐,他們竟這樣大膽的在佛門裏扯謊下藥,為了卻是毀的小姐的前途。如此看來他們想要的不隻是不能讓小姐順利嫁到尚書府,反而是想將其嫁入侯府,還要嫁給張呆子,著實讓人奇怪。


    “非影你別動錯了心思,我們園子裏的人大都是夫人選的,且這件事也就我們幾個大丫鬟知道,甚至連秋菊和冬梅都沒敢告訴,怎麽會有內鬼?”多年的好姐妹受疑,雲煙忍不住開口解釋。“我不是懷疑你們幾個,好歹我們也在一起侍奉小姐三年多,小姐都信得過你們,我又怎麽敢亂說。我指的是陪著吳媽媽未去錦州的那幾個丫鬟,聽夏荷說她們幾個是服侍過夫人的小丫鬟,所以並未被派遣到別的園子去幹活,一直和吳媽媽在這裏看著霜園。吳媽媽年紀大了,難免不懂這些人的心思,我就怕是她們中有誰,做了對不起小姐的事情。”我猜想著回答道。


    這時,夏荷碰巧進來送點心,小姐思慮了一下,便問了句:“最近吳媽媽身邊,哪個丫鬟伺候的最是殷勤?”“回小姐的話,應該是雲茗,好像最近她爹娘來求過吳媽媽,想要早些放她出去婚配,所以常見她往吳媽媽屋裏去。”夏荷答道。“你出去打聽下,她許給哪家了?還有最近她常去哪裏,找個穩妥的人給我好好地盯著!”小姐吩咐完,夏荷便得令退了出去。


    “小姐是懷疑雲茗?她雖有些憊懶,但也不似有什麽大心誌。”雲煙疑問道。“她們幾個雖然從未跟過我,但到底是和你們一同進霜園的,想必你們幾個的心性她們也是清楚的,倘若要從你們的話語間聽出些蛛絲馬跡來,也不是不可能。我又一向不愛管她們幾個,她們自然是以吳媽媽為尊,我好歹還未出閣呢,她便如此急哄哄地要求了吳媽媽去婚配,可像是她平常的樣子?”小姐雖說早有防範之心,但沒想到禍起蕭牆,自然是又氣又恨。我和雲煙勸了好一陣子,才伺候她睡下。


    回屋後,冬梅竟然還未睡,見了我,好似也有話要說,瞥了眼熟睡的秋菊,她才道:“我雖不知今日進香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看的出來,小姐是真的動了大氣,所以有一事我想了許久,還是該告訴你一聲。就是有次我爹出去采辦東西,碰巧也是你和雲岫第二次出門的那天,我爹說好像看見有個小廝跟蹤雲岫來著。隻因為後來我爹忙著去辦事也未曾求證,所以我一直也沒稟報小姐,直到這次在廣源寺裏出了事,我才又忽然想起來,如若那人真的是跟蹤雲岫,想必你們去拜訪廣源寺的事情早就被人知曉了。隻怕雲岫雖然會武,偏她那陣子光顧著跟你找茬,也不曾發覺有人敢跟蹤她吧。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跟蹤雲岫,雖然咱們都知道她是小姐的心腹,但她很少在人前露麵,又不愛搭理她不熟識的人,隻怕除了我們園子的,就沒有幾個人能認得出她,我也是這樣想了許久,才覺得爹爹定是看錯了。隻是今日在廣源寺裏出了事,我心裏總有些不安,想著即便不能告訴小姐,說給你聽聽也是好的。”


    冬梅的話不可不謂之及時雨啊!即便別人或許知曉了陳夫人今日有相看之意,甚至也能猜想到大師和陳夫人的關係,但若說真能有人一早便聯想到小姐也顧忌大師,才能用此理由騙走與小姐形影不離的雲煙,當真也算的上是未卜先知了。還好,還好,事實證明也隻是人為。如此一來,隻有在內捉住了內鬼,在外擒住了那小廝,便能問出誰是幕後主使了。


    所以第二日我便把冬梅的猜測和我的應對方法一同告訴了小姐,小姐便立刻召回在山莊研製解藥的雲岫。原來是王鈺少俠提議,不若讓他們幾個來看護小姐安全,打發雲岫回去和師傅研製解藥,防的就是萬一那人故技重施,再用同一種**來傷害小姐。小姐聽了也深覺有理,這才打發了雲岫回山莊。此刻隻消讓雲岫再度露臉,那小廝定會繼續跟蹤,如此隻需設好天羅地網,靜心等候,不怕逮不到他。


    午膳後,夏荷也進來回話,說是查到了雲茗許配的人家,沒想到竟是楊姨娘娘家的一個小管事,隻是近日沒見過她和楊姨娘那邊的人打過交道,不過夏荷又想起那日離開的兩個小丫鬟,又道其中有一個好似曾經受過雲茗的恩惠,不曉得是不是她在當中,替人傳話。倘若真是如此,事情倒是做的相當隱晦。未免打草驚蛇,我還是勸小姐隱忍幾日,好讓敵人放鬆警惕,才能引蛇出洞,一切總要等到抓住那個小廝再做論斷,左右園子裏人是不能跑了的,到時候一網打盡,楊姨娘想要滅口也是來不及。


    小姐忍著怒氣,道:“如此便對外說我驚懼過度,已然臥床不起了,再請個大夫來,說我需要靜養,不宜見人。你們也都給打起精神來,該裝慌張的裝慌張的,該心急落淚的也都要哭到人前去,再讓雲岫偷偷地替我多去買幾次安神靜氣,有助於睡眠的藥,我就不信她不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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