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必有月,有晴必有陰,有白必有黑,有好必有壞,世界乃是對立的矛盾體。


    歐陽擦了一把額頭沁出的汗水,看著眼前經過改造的一整套蒸餾提純設備,嘴角微微翹起。


    有了這個東西,在自己尚未研發出好的酒曲之前,提純的高度白酒足以應付眼前的局麵。最起碼能為自已爭取一到兩年的時間,在這一兩年時間內,白酒市場也不一定趨於飽和,以大唐對酒的狂熱,自己隻是蒸餾提純的高度白酒必將受到追捧。


    “歐陽哥,定是累了吧。看你這汗,大冬天也沒見停下過。快來喝些湯水,我從煙蘿姐姐那裏學來的,清熱下火,保證你喝了就喜歡!”晗曦在一旁從竹籃中取出一碗青綠色的湯水端到歐陽麵前,十足像一個小小管家婆一般監督著歐陽大口喝完。


    歐陽無奈,酒樓就這麽大,躲是躲不開的,隻能每日麵對這個嬌憨癡纏小丫頭的溫柔攻勢,人家自打那次聚餐後便再無一次明顯表露對自己的愛慕,可就算是一個瞎子每日裏聽著晗曦“歐陽哥,歐陽哥”的叫,也能聽出其中的濃濃情意。


    “我說丫頭......”


    “人家十七了!”


    “哦,咳咳,我說晗曦......”


    “怎麽聽著沒‘丫頭’親切了,歐陽哥,還是換回來吧!”


    “......”


    “歐陽哥你怎麽了,莫不是這湯不好喝?喝壞了肚子?看你這一臉愁苦樣,那,那我可幫不了你,你自己去更衣(上廁所)吧......”晗曦說道這裏已是臉紅,看著歐陽的臉色再次轉變,由那苦瓜臉變成了閉目金剛。


    歐陽伸手揉了揉眉頭,輕聲細語問道:“晗曦,莫非咱家中現在不忙?你怎麽老有時間來給我送點心,送湯水?那十個孩子你可監督他們學習了?你可曾幫我看過那些工匠偷懶沒有?”


    “姐姐說了,你是這家中的頂梁柱、主心骨,其他都可以不管,唯獨不能讓你在家累著、餓著、渴著,還有......”


    “那我說的話你聽不聽?”


    “嗯,聽的......”


    “好吧,你看這樣如何,你且去看管監督好那些孩子,如果還有時間不妨幫我巡一下家中尚未完成的工地,有什麽事情及時向我報告,這也免去我許多心事,可好?”


    “既然哥哥如此相托,我自然答應。”晗曦看歐陽語氣溫柔卻表情嚴肅,顯然交給自己的事情是不輕的擔子,興匆匆的起身就要離去。


    歐陽長出一口氣,他剛才鬱悶的差點兒沒暈過去,這丫頭的癡纏勁兒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減反增,自己說也不是,罵也不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暗自慶幸擺脫了這個小克星,興奮的端起尚未喝完的湯水狂飲慶祝時,小二李金來那標誌性的唱喏傳來:“東家!狄家大小姐前來拜見!”


    他一口水差點兒沒嗆死,並不是因為狄雪來了,而是剛走了沒兩步的小丫頭晗曦也同時聽到李金來所喊,硬生生停住腳步轉身回來。


    “女人真是一種難以理解的動物!”他喃喃著後世經常看到的一句話,起身伸個懶腰,看著貼在身後的小尾巴蕭晗曦再次苦笑......


    狄雪來此已不是兩三次了,歐陽不在時,狄雪常來陪老太太李王氏說話,順便從雲娘口中探知歐陽先前的“光輝曆史”。現在她就仿佛這家中一員一般,和老太太及歐陽的兩位嫂子熟稔的不得了,女人要是對了眼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更何況李王氏本就健談,又身為歐陽義母,雲娘更是喜歡和人交流,狄雪這“準兒媳”的身份便更加拉近了幾人之間的距離,可謂無所不聊。


    歐陽趕到一進大廳時,丫鬟稟報狄雪已是自去了後宅,給老太太問安去了,然而同時傳來的消息李二郎這個狄府大管家盡然也同行而來,讓歐陽好一陣迷糊。


    自上次聚餐歐陽主動和解,李三郎和自己的關係還是那樣,倒是其妻素梅帶著兩個孫子隔三差五便往家裏跑,讓老太太時常能看到自己的親嫡孫,倒也變相的緩和了不少緊張氣氛。可這李二郎卻一般不來,問起素梅嫂嫂時,回答多有遮掩,不是說狄府事忙,就是外人酒席有邀,實在脫不得身。歐陽大部分時間都是一笑了之,隻要李二郎別把這個價拖累進來,那些和他之間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麽恩怨。


    歐陽正坐在一進大廳左側上首沉思間,二進院和此相連的路上卻傳來熱鬧的聲音。李王氏、蕭周氏、雲娘、楚湘,還有狄雪夏荷等人談笑甚歡的聲音從外傳來,中間還有幾聲李二郎的幹笑。


    歐陽起身,笑著將眾人迎進大廳。


    “吆,這日頭咋打西邊出來了?我家老幺居然肯來這裏閑坐了!”老太太李王氏看了身邊含羞低頭的狄雪一眼,又看了傻嗬嗬站在那裏的歐陽一眼,出語逗起了二人。


    眾人都是明白老太太乃是故意為之,都跟著善意的笑了起來。


    “我說娘哎,您兒子又不是騾馬,幹活兒累了休息會兒不行麽?再說家裏來客了,我也該過來支應一下不是?”歐陽臉皮多厚?城牆拐角都不及一二,立刻為自己解圍起來。


    “弟弟,難道隻是‘支應’?來的還是‘客’?”雲娘迅速逮住歐陽話中的把柄,非要將歐陽治服帖不可。


    歐陽一手撫麵,無奈搖頭笑道:“三個女人一台戲,我就是理再正,聲兒再大,也辯不過你們,我投降,我投降......”他在家中向來就有些無賴樣,是隨便慣了的,說出的話有時也甚是隨意。


    眾人一聽笑得更歡,連這個聰明無比的歐陽小子都要投降,可見“婦女聯盟”的力量有多大?


    雲娘將手一指歐陽笑道:“臭小子,嘴上就那麽油滑,真不知道人家狄雪這麽好個大家閨女怎麽被你哄騙來的,遲早有一日我從狄雪妹妹處得了那段過往講給眾人,看你羞不羞?”


    歐陽徹底無言,看著頭都快低到胸前的狄雪幹笑兩聲,不敢再多說一句。


    眾人安坐,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正式說道:“老幺,你是個男人,如今也是軍中做官的人,又是被皇上下旨褒獎過的。怎總讓人家狄雪一個閨女跑來這裏?你抽時間倒是也去人家家裏拜訪一下,可不能總也不去失了禮數。對了,你最近不是搗鼓出什麽極品酒了麽,明後抽個日子趕緊去,不準老拖著,像什麽話!聽到沒!”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輕輕拍著狄雪的手,對著狄雪投來感激的目光以示安慰。


    歐陽不由想起當日狄雪差點兒剃度為尼的場景,她那母親就和母老虎一般,可她的奶奶卻顯然是通情達理之人。他之所以不去,唯獨是因為狄雪其父尚未有明確表示到底支持哪一方,一直處於旁觀的角色。這讓歐陽心中有點兒不爽,所以找借口沒時間推脫了老太太數次。可這次老太太李王氏是當著幾乎全家人麵說的,狄雪本人也是在場。他抬眼看向狄雪那略略幽怨的眼光,心中那點兒不快早飛到爪哇島去了。


    “娘,以前不是忙麽。我明日便去,明日便去,斷不會讓雪兒為難。那酒麽,我定會帶上的。”歐陽算算時間,離都督徐世績回來並不長了,也就意味自己沒有太多空餘日子,所以當機立斷明日便去,和狄府家人說個清楚,也算了了心事。


    “八弟!什麽酒,竟然以‘極品’稱呼?”旁人都是心中歡喜,唯獨李二郎聽到這個‘極品’二字眼睛一亮,將此事上了心。


    歐陽摸摸腦袋看向娘親,李王氏臉上微笑,眼中卻是一瞪。歐陽隻好說道:“極品不極品的到不敢說,在大唐排個獨此一家別無分店倒是大言不慚。這酒乃是提純高度,喝起來更香更有勁兒。”


    “哦?竟有此事?八弟速速拿來讓我一嚐!”八郎眼中一片火熱,急切之情溢於言表。


    歐陽一愣,隨即釋然,心道二郎難道好這一口?以前怎未發現。他轉頭朝立於一旁的李金來點了點頭,李金來隨即轉去。


    眾人還沒說話,李金來已是抱著一個醬紫色的陶壇奔了進來,將壇子放在李二郎麵前的矮幾上,拍開泥封退了下去。


    “八弟,這麽多人,你怎就取來一壇酒,怕是不夠喝啊!”李二郎看看眼前約莫一斤的小壇子笑了笑。


    “叔叔,這酒按八郎說法乃是度數極高,平常十碗的酒量,此酒隻能慢飲多半碗就封頂了。”雲娘插了一句嘴,生怕火藥味嗆出來。


    歐陽無奈一笑,暗忖難道我有這麽小心眼麽。接著雲娘的話說道:“姐姐所說分毫不差,此酒特點隻有兩個,一香二高,入口先是淡淡芳香,入腹卻是如同火躥一般直燎肺腑,保證喝了渾身爽透,萬萬不可多飲。”


    這大廳內隻有二郎和狄雪還有丫鬟夏荷未嚐過,狄雪和夏荷自然對歐陽所言深信不疑,可李二郎卻是心中不以為然。自打他做了狄府大管家以來,權勢猛增,平時托他走狄府關係或求庇護之人也是隨之增多,經常宴請他飲酒作樂。這沒長時間的功夫,他已是喝喝吐吐練了不小的酒量。


    “好!我來嚐一嚐八弟這絕世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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