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經曆過,永遠不會有所成長;有些苦沒嚐過,永遠無法切實體會。


    江白在新公司呆了幾天,受了幾天巨大壓力與摧殘,整個人憔悴不堪。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晚上還得“自願”加班到10點多甚至11點多,一天的工作都是對著電腦……下班之後,回宿舍的路要走近20分鍾,跟在幾個晃晃悠悠的同事身後,有股深更半夜遊蕩街頭的流浪漢感官……四個人住一起,沒有像大學寢室那樣的歡聲笑語,悠閑自在,一個慢吞吞洗了澡洗了衣服洗了漱,才輪到下一個……終於輪到江白最後一個洗漱完畢熄燈上床,已經接近淩晨一點……還是不能睡,因為談戀愛的女孩子要開始煲電話粥了,又或者,哪個女孩子剛好洗了頭,正開著吹風機,“嗡嗡嗡嗡”吹頭發吹它小半個種……


    江白有很大的理由相信,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她不是眼睛瞎了,就是疲勞過度死了。


    煎熬的日子一天天地過,江白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捱下來的,也許是工作內容較為輕鬆,網絡銷售嘛,在網絡上開發客戶,引導客戶……天天玩著電腦,怎麽也比天天打電話要好多了吧!而且這一行的提成率是上一家公司的好幾倍!


    於是,江白打定主意,先留下來幹它一個月,若是開得出客戶,這個月就能拿高收入,也有信心繼續做下去,幹得好,沒準又踩著狗屎運遇上大客戶,一年就能在老家買房也不在話下……可若是幹了一個月還沒有收獲,就證明自己不是幹銷售的料,早早回老家準備考公務員得了!


    這樣,無非就決定了她一個月之後,是否留在深圳。而想要還有小命繼續幹,首先她就得租房子搬出去。


    而住房問題嘛……


    因為信不過中介,江白在網上找了好些個人房源出租的,加了好多個房東的微信,愣是沒有一個成的。要麽就是給出的房子圖片作假,真實的房子又爛又醜……要麽就是價格作假,哪有那麽多拎包入住才五六百的房子?要麽就是房東本身就假的,你以為找著又好又便宜的房子了趕緊加房東,結果發現人家隻是微商,房子都是子虛烏有,想方設法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加她好友……這些都還好,要是倒了血黴遇上了傳銷,再傻不愣登地被誆去看房子,到時真是哭都沒處哭!


    所以說,網上的東西就是不能盡信!一個坑一個套等著你往下跳往裏鑽!


    現在看來,“一分錢一分貨”這話一點沒毛病。尤其是在大城市,千萬莫想著物美價廉,那往往是引誘你上鉤的。真正好的東西都是千金難求的。


    一個多星期,僅僅在一個小小的58上碰到的事兒都夠給江白地好好上一課,更不說這複雜的職場,這複雜的社會……她本以為,經曆過麵包店老板娘母子的事件,這世上再也沒有能打擊到她的人和事。然而這個想法在如今看來,是那麽的膚淺。社會的殘酷,人心的險惡,真的需要切身經曆過,才體會得來……


    另一邊,廖穎終歸積累了兩年的社會經驗,找房子的動作比江白順利多了,憑借一部手機,照著導航專門往周圍的商務大廈與附近的居民區跑。以前就聽人說過,在寫字樓密集的地方,往往店鋪和出租房也比較密集,往這些地方找準沒錯。網上的那些信息她也篩選過,覺得希望不大,幹脆放棄了。


    經過短短3天的奔波,廖穎選定了兩個店鋪與租房的組合,一個位於l區中心地帶,房子和鋪子很近,但是租金都貴得嚇人,另一個位置較為偏僻,房子和鋪子離了四個公交站,也算近,而租金加起來是前者的七成。而且,兩個店鋪都是位於寫字樓密集的餐飲街,附近也有菜市場,就地理位置上來說,屬於旺鋪,理應價高。最重要的是,她實地考察過,這兩個地方,都沒有一家類似開心花甲粉的店,方圓幾公裏之外才搜到了幾家!少有得很!也就是說,錫紙花甲粉絲在這個地方還沒有打開市場!


    對於廖穎來說,這已經是個大收獲了!


    所以目前的問題就是,江白的公司是在哪個方位。反正l區就這麽大,她要是在中心地帶,兩人怎麽也不會離得太遠,可她要是在東邊,江白恰恰好在西邊,那就不妙了。而這個選擇的考慮時間,隻有半天,兩邊的東家都等著回話。


    因此,廖穎在心裏打了幾百回合仗,捏著手機的手都泛青了之後,終於撥出那個久久未曾撥過的號碼,時隔半年,終於要聯係那個狠心刪除她的人!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thenumberyouhave……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thenumberyouhave……


    兩次撥出去,都是這兩句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廖穎心頭登時天旋地轉,慌亂不知所措。


    小白她……換號碼了?!


    這個,如此重要的事情,自己怎麽能忽略了?


    廖穎簡直無法原諒自己,這樣低端的錯誤怎麽就犯了!大學生畢業了,到別的城市發展,當然不會再用學校那邊的號碼,這不是常識麽!怎麽就忽略了這一點?千算萬算,到頭來棋差一招,不能忍!電話已經聯係不上了,也沒有她身邊朋友的聯係方式,為今之計,隻有微信把她加回好友了。幸好,幸好當初的界麵還保留著,否則就真的……


    然而等她點開微信準備給江白發送好友請求時,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咬著唇略一思量,決定改變主意。點幾下,把江白的名片發送到一個好友那裏,然後退出微信,登上基本沒怎麽用過的小號,從自己給自己發送的名片上,添加江白……


    彼時江白正在昏昏欲睡地添加新客戶資源,手機丟在桌麵上,震了一下,拿起來點開看,一個陌生人的好友請求,驗證消息寫的是:小白?


    頓時,精神為之一振。知道她名字和微信的,應該是熟人。然後,江白就沒多想,點了接受,接著點開此人頭像和相冊,發現除了一個轉發的鏈接,居然啥也沒有!


    帶著疑惑,點開聊天界麵,問:哪位?


    這邊廖穎心頭“咚咚咚”,緊張個沒完,隻能按捺著,跟她聊起來,慢慢刺探信息:聽說你在深圳l區,我也是誒,你在哪家公司高就呀?


    目的太過明確,江白幹了幾天的網絡銷售,哪能看不出來這是套路,當即警惕心起,打起哈哈:你是哪位呀,我可不記得有朋友在同一個區,你可能搞錯了(挖鼻孔)


    死家夥,居然敢防著我!


    廖穎臉綠了綠,隔了幾秒鍾不搭茬,幹脆點開江白的朋友圈,一看究竟!


    死家夥,朋友圈倒是發得勤,幾乎都是天天發,最近兩條都是抱怨工作生活不如意的,上班有多無聊啦,外賣有多難吃啦,宿舍的床有多難睡之類的……往下翻,有一條是兩張照片,一張自拍以及一張某棟大樓的照片,說自己換了新公司,期待新生活。照片上的她看起來有些憔悴,那大廈的名字可以看得清楚,ys科技大廈。哼,可算知道你在什麽地方了!再往下翻幾條,翻到麗麗給她看過的那條,跟康曉茹的親密合照,點進去看,兩個人笑容燦爛的樣子簡直要晃瞎她的眼!


    再往下一條,就是換號碼公告。嗬,果然換了新號碼,廖穎撇著嘴,將號碼保存到通訊錄上,在姓名那欄泄憤地打上幾個字:江大豬


    繼續翻,把江大豬從一月開始的狀態,通通看遍,了解個清楚!


    可是啊可是,怎麽越是往下看,自己這心裏頭越不是滋味呢?


    當初,自己對於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回以的那一巴掌,幾乎把江白的自信和自尊給扇沒了。後來,江白放假回家,隔了一個多月,就又回了學校,就是為了實習。現在回想起那段時間提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那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恍然,就像自己偷偷織的那件毛衣一樣,是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再往下翻,就是如現在一樣的抱怨,實習的地方位置不好,不能坐公交,借來的車子給扣了,天天要早起走著去上班……主任不給她們安排工作,也不讓她們上網,每天準時準點的去浪費時間,吃也吃不好,沒有一分錢補貼,怎麽怎麽苦……


    看著這些不曾看過的,隻從麗麗口中聽得幾句大概的內容,廖穎心內止不住地發酸。你怎麽能那樣對待她?那個人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放棄了多麽好的機會?你怎麽能那樣狠心對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傷害她!


    好了,終於把人給傷透了!後來,你也嚐到被傷害被拋棄的的滋味了,這叫自己作!


    悔恨再一次湧上來,廖穎抑製不住心底的酸楚,罵了自己一百遍,才紅著眼眶退出來,在地圖上搜了江白公司所在大樓的位置,然後抹抹眼角,興奮地,選定第二個組合,所有的一切,著手準備起來,並且要以陌生人的身份,悄悄地,不露痕跡地,時刻關注那人的動態……


    在公司宿舍熬了兩個星期,江白感覺自己已經快不行了,又總找不到合適的房子,無奈在朋友圈發了一條狀態:為什麽租個房子就這麽難?!!


    她的本意是尋求安慰,卻不想迎來了朋友們的熱心幫助。


    消息一發出去幾分鍾,就接到了康曉茹的電話,她那時候正戳著外賣裏頭又硬又幹的米飯,肚子裏直發牢騷。


    “小白?你要找房子租?為什麽呀?宿舍住得不好?”


    接到電話的江白心裏稍稍有些安慰,索性放下筷子起身出了公司,到洗手間外麵的空地上跟曉茹吐委屈,


    “條件太差了,而且也忍受不了有些人的生活習慣。”


    電話那頭康曉茹進一步問明了情況,在安慰了幾句之後,主動提出幫忙:“既然這樣,小白你還是搬出來吧!這樣,你那邊還是繼續找一下,要是實在不行,我這邊幫你看一下,如果有合適的,看你願不願意到這邊來找工作,我看你那公司也不怎麽樣。”


    聽得此言,江白心頭激蕩,感覺熱乎乎的,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婉拒:“我還是再找找吧,不能太麻煩你了,而且你那邊是關內,差不多屬於市中心了,我可租不起那邊的房子!”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一下,然後,語氣溫柔而堅定,說:“沒關係,我們可以一起租,我搬出來和你一起住,可以分攤房租……”


    “……”


    若是換作以前,哪怕是一年以前,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主意。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那麽的不巧。康曉茹這個人,給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添上了諸多的曖昧。而這曖昧,她江白自問,如今的她,承受不起。


    也不知道最後自己是怎麽不尷不尬地打哈哈給糊弄過去的,江白掛了電話之後,有一種伴著絲絲惆悵的,如釋重負的感覺。


    一個電話結束,另一個電話打進來。前後隻隔了不到一分鍾。


    江白看著陌生的號碼,疑惑地接起來:“喂,請問哪位?”


    “是小白嗎?是我呀,露露姐!還記得我嗎?”


    一道低沉沙啞的,帶著激動情緒的女聲,從電話裏傳來,陌生極了。江白皺起眉頭,思索了幾秒鍾,眼皮一跳,鼻子出了一口氣,


    “是你呀?就是火車站那個大姐是吧?”那個所謂的音樂老師。


    “是呀是呀,好久沒聯係,最近好嗎小白?”


    “好呀,能吃能睡的,嗬嗬嗬……”皮笑肉不笑。


    對方客套完了,進入主題:“小白你最近是不是在找房子租啊?”


    眉尖一挑,江白不置可否,反問:“你怎麽知道我號碼的?”


    “哈哈,你朋友圈裏有呀,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找房子是不是?找到合適的沒有啊?我有幾個朋友在這邊也有房屋出租的喔,你想找什麽樣的呢?我可以幫你問問。”


    真是熱心呐!江白忍不住翻白眼,內心狂吐槽:靠!當初怎麽就忘了刪她!都被她知道號碼了,現在怎麽辦!


    “是嘛,你人脈還挺廣的,我是想找房子,好一點的又不太貴的,單間或者一房一廳的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是短租的。”


    想著反正自己也是亂找,不如聽聽這個本地人的意見,當然,自己不會輕易就上當,隻是這麽一說,她才沒有那麽傻咧!


    可是對方簡直開心死了,恨不得當即答應下來說“有有有”,壓抑著興奮之情連說“好好好,我幫你問問,問到了就聯係你……”


    然後,掛了電話。


    呼——


    江白料想,不出今晚,這個女人一定就來第二個電話,告訴她有房源,然後約定時間帶她去看房子……哼哼哼,就你能騙人,我還不能耍耍你麽!


    沒等她暗爽完,微信新消息進來,點開一看,是前些天莫名加上好友的那個人,上來就關心地問她:小白,你在找房子?


    江白抽抽嘴角,心想:老娘最近怎麽這麽受歡迎?一條狀態換來三個人的關心!


    而且,三個人裏有兩個是陌生人!


    這特麽就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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