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知道對方身份,也不清楚對方目的,江白自然不會把自己的信息過多透露,隻回了一個字:嗯。一副要搭不理的樣子。


    廖穎哪裏不知道這人警惕,隻是也不能就此放棄詢問。小白要找房子,這可是大事,她自己已經租好了,店鋪也裝修布置完畢,現在就等著營業執照下來,過幾天就開張,要是這人在這時候搬走了,那自己豈不是白費功夫!


    於是又問:你找到房子了沒?


    江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瞪著眼睛扯開話題一探究竟:你到底是誰呀??


    廖穎對於這兩個問號仿佛沒看見,想了想,決定采取策略,雖然現在還不是亮相的時候,起碼要把人拖住才行,就說:我是誰你以後就知道了,不過租房子的事,我希望你考慮清楚,現在基本都沒有合適的房源了,千萬不要信網上那些,很多陷阱的!


    江白不禁樂了,開始覺出這人有那麽點兒意思,就跟她聊開了:我當然知道網上很多騙子,不過我要找什麽房子你又不知道,憑什麽說沒有房源了?難不成你是本地人了解行情?


    ——我不是本地人,不過現在租房的行情倒是知道不少。


    ——哦?那你給我說說,現在l區哪兒還能找著好的空房子出租的?


    個死貨,居然想套她!


    廖穎在心裏暗暗翻白眼,咬咬牙,打下一串字,一個詳細的地址發過去,詳細到房號都給出來了……


    那頭江白看了,揚起眉,終於恍然大悟一樣,心中鄙視:手段太拙劣了,當我是傻的?人家露露姐都知道含蓄一點,隻是約我去看房,你這特麽都具體到這個地步了,還能再明顯一點麽?


    誠然,此時此刻的江白,斷定了給出房源地址的這個人,是一個騙子。


    嗬嗬,廖穎在另一頭是沒辦法想象江白的臉色,她要是能知道江白的心中所想,估計得當場炸毛……


    這段微信對話在江白沉默不再回複之後結束,廖穎等了半天沒等到消息,心情鬱悶著又回到店裏做最後的布置。前兩天她那些家當已經寄過來了,今天又去采買了些新的用具,明天抽空要去市場那邊看看貨源,然後麵試一個店員,她可沒那麽多空閑,新店開業之後,更有得是忙的,她可沒那麽多時間跟江某人周旋,一切安定下來,就要去找她了……


    這頭,江白收了電話,嗤笑一聲,再一次感歎自己招人,自戀地甩一把劉海,收拾好心情,回公司繼續吃飯。


    時間在難熬中又走過好幾天,這天中午,連吃兩個多星期外賣的江白,終於在瀕臨吃吐之際,放棄同事們遞過來的外賣單子。最近一段時間,每一頓都是點的餐,可是那些店的飯菜簡直難吃到一定程度,真的到了吃完一家外賣就撕一張外賣單的境界。


    眼看自己又要瘦一圈,苦不堪言的江白決定,不要再跟著同事們點那些飯店的快餐了,十幾塊錢隻能吃到一個菜,想想就心塞,幹脆今天下樓去,挑一家好一點的吃一頓算了。


    中午11點半,全公司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等外賣,隻有少數幾個人慢悠悠地準備起身出去。而這幾個人裏,有幾個男生,隻有兩個女生,恰恰好,江白和他們都不熟。


    所以隻能自己走。


    正值下班高峰期,電梯外站了一堆人等著,天氣又熱,那種感覺真是不怎麽好。


    電梯有兩部,雖然寬敞,但是人也多,左邊一部從上麵下來,停都沒停徑直下去了,而另一部還在一樓……這個情況,成功篩選了一批沒耐心的人,大夥兒抱怨兩句苦著臉走樓梯去了,電梯門前瞬間少了一半人。


    江白這懶貨,別說十樓,就是三樓,能坐電梯她就不會費勁兒走樓梯。這可跟她大學班裏一個同學反著來。那同學就算是二十層也不打死不坐電梯,都用走的!


    江白當初聽得八卦時在心裏不知道多震驚,據洪爺科普,那同學也不是不喜歡坐電梯,實在是無福享受!聽說那同學不但暈車暈船暈機,還苦逼到連電梯都暈……


    想到這個,江白就止不住嘴角上揚,心情難得不錯,眼看電梯上來了,門一開,還有一半空間,趕緊擠進去,先上再下,省得待會兒有沒有機會進。


    人一下子都擠進來,摩著肩挨著背,有的男人身上一股子濃烈汗味逼上來,江白險些一口氣憋過去,努力忍了許久,肺部缺氧,不得不鬆鼻,深吸一口氣。而這深深的一吸,有不一樣的氣味進來,一股來自身後的隱隱的香味,江白聳聳鼻子再仔細嗅了嗅,不想把身前一男人身上的陽剛氣味一把吸進來,那感覺……簡直了!


    電梯連上四層,在十四樓停下,有人從人群裏擠出來,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一下子濃鬱起來,江白終於徹底辨別出來那香味,隨後身子猛然一僵。


    那是怎樣獨特的一股香味!那是怎樣熟悉的一股香味!


    時隔半年,還是忘不掉,忘不掉!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頂著滿頭的汗,一隻手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籃子,一隻手抓著手機,在眾多男人擠著的狹窄空間裏顯得尤為嬌小,艱難地往外擠,嘴裏不住說著:“不好意思讓一下!”


    江白在這個女孩子擦身而過的時候,把目光釘在她的側臉,然後是背影,後腦勺,最後才是她手裏的籃子,那裏麵,有三份外賣,半透明的食品袋包得很精心,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麵的內容,一目了然——大大的紙碗,紙碗裏麵的錫紙嚴嚴實實包成一團……


    電梯門合上,一路向下,到一樓,所有人往外走,江白來不及呆愣,下意識也跟著走,出了電梯到大堂,停下腳步,毫無顧忌地發起了呆。


    如果她沒猜錯,剛才那股香味,一定屬於花甲粉絲。有多久沒吃過了,她還是對那味道熟悉萬分,現在回想,胃間霎時泛起屬於花甲粉的胃酸,那感覺一下子湧上喉間,令她不自覺地吞咽,吞咽,吞咽……


    突然好想吃呀!


    突然好想念……那個人!


    於是,江白傻愣愣站在大廈一樓大堂,思念和失落此起彼伏,想念那個人,想起她的臉,又無論如何揮不去腦海裏幾次被她拒絕時的窘迫難堪,糾結著,苦笑著,想著自己與那個人不可能,就心痛窒息……


    心痛到窒息的江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思維混沌,一側頭,剛才電梯裏那個小姑娘,再一次擦過她身旁,提著籃子匆匆往外走。


    江白看著她,一股熟悉的感覺升起,心裏想要吃花甲粉的念頭一閃而過,旋即不自覺地抬腿挪動步子,鬼使神差跟上去,尾隨著這個姑娘,一路往外走,穿過馬路,往前走,過紅綠燈,再往前走,然後拐進一家裝修新鮮的顯然是新開的餐飲店——長沙花甲粉。


    神經被觸動,雞皮疙瘩泛起,久違到陌生的熟悉之感瞬間襲來,江白頂著發麻的頭皮,在門口站了半天,仿佛被抽去魂魄,抬腳悠悠推門走進去。


    一股冷氣迎麵襲來,門一關,燥熱的感官頃刻換做舒爽。店麵空間不大,左右兩排靠牆單人桌,中間四張四人桌,兩麵牆壁裝了鏡子,讓人有整個空間大了一倍的視覺感。店裏布置都很新,就是新開張的做派。此刻已經坐著六七個人,有一半以上已經吃上,另外幾個也和江白一樣在好奇打量,或者瞄著旁邊人新鮮的吃法瞪眼睛。


    看見江白進來,從一牆隔開的廚房出來的那個送外賣的店員迎上來,笑眯眯,招呼她:“歡迎光臨!請坐,看看菜單想吃什麽吧!”


    店員挺熱情,江白卻是恍惚,猶記得當初第一次去吃花甲粉時的情境,記得自己和廖穎說的第一句話,也記得廖穎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衝自己揚起的溫和好看的笑……


    “要一份花甲粉絲。”一如當日,江白發完愣,點了單。


    “好的,很快就來!”小姑娘應著,快步進了廚房。


    江白目光跟隨她的背影一路進去,被牆壁擋住視線,又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才舍得收回目光,隨後,肩膀一塌,心底暗罵自己傻氣。


    嗬!怎麽可能!


    由於人不是太多,江白的粉在不到10分鍾之後被端上來,這時候剛好又有人進來,小姑娘轉身就去招呼。


    香味和電梯裏的一模一樣,也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江白雖沒吃過別家的花甲粉,但也知道同一種類型的美食,做法和味道都大同小異,所以這粉能勾起她的回憶,不足以勾起她的懷疑。


    可是等她打開第一眼看見裏頭的配料,第一口湯喝下去,第一口粉咽下去,她的眼睛都直了。


    這湯,這粉絲,這花甲,這金針菇,這辣油,這香菜,這蒜泥……


    熟悉的配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


    正恍惚間,身側傳來一道聲音,溫和,悅耳,愉快,並且熟悉。


    “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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