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長第二天就把美術班的一些要求發了過來。


    根據小學的課程安排,美術班計劃每周上三次課,周末兩個上午和周三下午,先試招一個班,視效果再商談下一步合作,寒暑假時開班可以另議。另外提出,美術班實行免收費的形式,但學校收取的房租也是象征性的。


    董教授有些猶豫不決。


    她很喜歡那個地方,覺得李校長這個辦美術特長班吸引生源的思路非常好,但自己不可能有那麽多精力和時間花在這些小學生的身上,最後的結果肯定是讓自己的學生去授課,隻是沒有課時費很難讓授課的學生認真,也不利於授課的學生穩定。這些學生都是以帶班來賺取學費和生活費的,讓他們義務授課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以璨也覺得這個地方做畫室很合適,先不說別的,白天光線就比那半地下室好多了,那些十幾歲的孩子們常年在陰暗的教室裏畫啊畫的,幾天眼鏡度數就增加了許多。


    “教授,讓我再去和李校長談談,美術班的費用一定要收,但畫室租金是否可以再高一點,學校要補貼學生是學校的事情,但是課時費還是應該有,同學們還著這賺錢買米下鍋呢。”隻要誠心協商,應該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


    “好。”董教授想了想,提醒她說,“其他條件我沒什麽意見,隻是招生我建議要加麵試。”


    董教授跟著以璨去同心小學看過地方,也覺得確實不錯,離y大也不算遠。她隻知道這個地方是以璨的一個朋友介紹的,由她去協商也許會順利些。


    以璨並沒有再找程中謙,她徑直打電話約了李校長,把董教授的意見及自己的幾點想法說了。經過協商,李校長同意這兩項費用分開算。


    房租是房租,按市價收取,由董教授和學校簽合同,一簽五年;學校和董教授另外簽與同心小學辦美術班的合同,規定一個班最多招多少名學生,每帶一個班交多少費用,授課的學生則由董教授統一發給課時費。至於美術班的學生是否收費,收多少費,則是由學校自己決定。


    合同兩天之內便簽好,學校的招生廣告也張貼了出去,董教授和以璨以及這些學生們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然後便張羅著畫室搬家了。好在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們,能獨立在外生活這麽久,也是相當能吃苦的,隻用了一天的時間,所有學生都重新安頓下來。


    程中謙早已經從李校長那裏了解到了情況,知道一切順利,便沒再多說什麽,隻是兩周後去拆遷工地察看情況時,讓司機繞到畫室窗外的那條街。


    冬天的夜晚來的早,學校南側那幢小樓二層依然燈火通明。


    “同時有三個班的學生在上課,畫室已經了切都正常;學校的美術班也招生完畢,一周前也正式開課。”


    程中謙的特別助理黃瑞鑫對著不停地打量著對麵的二層樓的老板匯報道:“教室已經粉刷了兩遍,單獨給二樓修建了外樓梯,加了一道安全門,通往一樓的樓梯已經隔斷,這樣畫室的學生就不用走校內了。”


    學校的安全十分重要,畫室的學生來之全國各地,一但發生什麽問題對雙方都有影響。這樣隔開即方便了學生,也保障了學校的安全。


    這本是一件極小的事情,程氏的任何一位中層都能解決的問題,但為了慎重,黃瑞鑫親自聯絡了一個專業的工程隊幫著維修改造的。


    大約發現了停在路邊的車子,蘇以璨扔下碳筆,便走了教室。


    上課的時候以璨都穿專用的那套衣服,看不出底色的夾棉褲,小棉襖,因為要給學生改畫,不是弄的滿身都是碳筆灰,就是東一塊西一片的色彩。雖然常常被於丹陽批評她沒有女孩子樣,可是她卻覺得這樣子穿很舒服。


    “我又不是去相親,打扮了給誰看?”要她學鄒莉莉成天描眉畫唇的還不如殺了她。


    以璨拍了拍身上的碳粉,跑下樓梯奔到馬路對麵站在陸虎前的程中謙麵前,這才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惡劣態度,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口中說著謝謝,頭卻不敢抬高了看他那雙桃花眼。


    程中謙哪裏稀罕和她計較,他表示友好的對以璨笑了笑,卻突然發現她鼻尖兒上有一抹碳筆灰,便忍不住抬手用拇指輕輕幫她抹去。


    這本是他下意識的一個動作,卻嚇得蘇以璨倒退一步,一下子撞到身後的樹幹上。


    程中謙似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不經意地勾著嘴角一笑,兩頰上的酒窩立即如夏花般燦爛綻放。


    蘇以璨看得呆愣住了。


    難怪郭玟玟那傻妞兒直嚷嚷著正點,長籲短歎道,一個有錢有權的男人,偏又長成顛倒眾生的樣子,還讓不讓女人活了!


    閃神間,程中謙已經換上滿臉的關切:“你幾點下課?”


    “八點。”


    晚上仍是八點下課,她回到宿舍洗漱後,吃口飯再弄會兒自己的東西,基本就是11點以後了。


    程中謙抬腕看了下表:“兩個小時後我來接你。”說罷也不管她答應不答應,便上車走了。


    幫了自己一個大忙,這家夥就變得底氣十足了啊。


    腦子裏又浮現程公子那張臉,還真是,如妖孽再現。


    蘇以璨盯著車子遠去的尾燈,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然後甩著頭發跑回教室繼續上課。


    晚上下課後,以璨又是最後一個離開。她鎖好門下樓,果然看到那輛陸虎停在路邊,她上了車才發現是阿諾開的車。


    “程先生在酒店,讓我接您過去。”阿諾怕她不高興再跳下車跑了不好交待,以璨上了車還沒坐穩,他便“哢”地鎖上車門。


    蘇以璨這次倒是真沒想太多,程中謙這次確實幫了她的忙,同心小學的困難也是真實存在的,難為他怎麽恰好就認識的李校長。


    最感激的還是董教授。自她女兒發病直到去世,不但欠了一大筆醫藥費,精神上受到的打擊也是巨大的,是以璨他們這些學生們讓她一點點恢複了狀態,董教授漸漸把這些學生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傾囊相授。開這個室畫,除了她有債要還,也是想學生們能有一個穩定的生活來源。


    以璨再不懂事,這些道理還是看的明白。因此去和程中謙吃頓飯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


    她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會不會弄髒車上這豪華設備,整個身子都癱軟在車子座位上,閉上了眼睛想自己的心思。


    可當她跟著阿諾進到酒店包間,才發現陳晉南也赫然在座。


    程中謙和陳晉南不光是發小,陳程兩家也有著很深的淵源,這是蘇以璨不用多想也能意會的事情,否則陳晉南不會在去年第一次帶童童來京認親時,裏裏外外都是程中謙配合他。


    陳晉南,是她的家鄉z省b市現任市長,開始大家都以為他隻是妹妹林欣童的親叔叔,包括他自己。雖然童童不是以璨的親妹妹,但她也一直是跟著叫陳叔叔的。而現在,隨著妹妹因為這個男人而離家出走,蘇以璨每次見了他都恨不能拍花他那張俊臉。


    幾個月過去了,妹妹一點消息也沒有,蘇以璨在這個時候看到陳晉南,大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


    她大步走近陳晉南坐著的沙發邊上,狠狠地瞪著他,一頭亂蓬蓬的短發張揚著,兩隻小手緊緊握著拳頭,像頭憤怒的小獅子,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他一口。


    陳晉南麵對著這個憤怒的小姑娘,全身那逼人的氣勢完全變成了說不出的愧疚,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認真地麵對她:“以璨,我來開會,走的時候去看你母親了,她身體好多了,讓你放心。”說罷,他從身邊拿出一個包遞給她:“這是你媽媽讓我捎給你的東西。”


    程中謙深知兩人的仇結的深,早就料到蘇以璨這小丫頭不會給陳晉南什麽好臉色,忙替她接過包打圓場說:“交給阿諾放在車上吧,別走時候忘記了。”然後拉著她在身邊坐下,親手給她倒了杯鮮榨的橙汁。


    “來來來,快喝口東西去去火。很餓了吧,馬上吃飯。”然後回頭招呼服務生走菜。


    看到程中謙殷勤關懷的的樣子,蘇以璨滿肚子的火發不出來。


    即使平時再大大咧咧,她也是個家教嚴格的女孩子,一身痦氣不過是她的保護色罷了。再說當著這麽兩個大男人的麵,再能蹦達她也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臉上的表情不由得緩了緩,端起杯子灌了兩口橙汁,頭也不抬,隻是低了聲問:“童童有什麽消息沒有?”


    “沒有。”陳晉南握著杯子的手似是一緊,簡單的兩個字說的極困難。


    看著以璨臉色又變得陰晴不定,程中謙忙接過話來說道:“會有消息的,小姑娘生氣離家出走,想明白了就回來了,晉南已經派人找了,我也通知各處留意消息了,你放心好了。”


    以璨眼眶已經飽含了水漬,努力忍著才不讓它掉下來,她扭過頭看著窗外斑斕的城市夜空不再出聲,隻覺得胸口疼的揪得慌。


    快過年了,媽媽想妹妹心裏不定怎麽難受呢。一向都是她乖巧了當媽媽的貼心小棉襖,自己一直被當兒子樣糙養著。


    心裏又罵了童童,這個小白眼兒狼,有了事情就會讓自己的親人難過,換了是自己一定不會讓這人模狗樣臭男人這麽舒服著,折騰不死他也叫他家宅不得安寧!


    程中謙看著以璨難過的樣子也有些不忍,遞過濕毛巾讓她擦臉擦手,連餐巾都親自幫她打開鋪好。


    服務生來回穿梭著上菜布餐,一會兒便擺滿了一桌子精美的菜式:“快吃飯吧,帶了一天課累壞了吧?”


    隻有程中謙和陳晉南兩個人,程中謙不敢讓以璨挨著陳晉南坐,生怕她一個不高興把杯子砸到兄弟那張英俊的臉上,自己便小心地貼著以璨坐下,隔開了這勢同水火的兩個人。


    陳晉南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看著這兄弟忙碌著為小姑娘夾菜遞湯,有些不太領情地陰沉了臉一言不發,隻留下程中謙一個人左右逢源。


    過了一會兒,阿諾下樓將東西送了車子裏也上來坐下吃飯,這才顯得不那麽冷場。阿諾揮著大手一會兒端湯,一會兒遞勺子,最後又嗡聲嗡氣的吩咐服務生:“來碗老醋!”


    陳晉南便和程中謙說起市場投資調控等一些話題,氣氛才慢慢緩和下來。


    以璨雖然很餓,此時卻隻覺得心裏堵得慌,吃了幾口便打量起陳晉南來。


    在去年的比這早些的時候,陳晉南攜童童來京認親。


    蘇以璨也是從那個時候確定地知道了童童並不是自己的親妹妹,而是母親從小就抱養的,已經去世的師姐丁佳欣的女兒。


    林子葉的師姐兼同事丁佳欣未婚懷孕,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投奔林子葉,卻因意外早產,並發心髒病去世,孩子被林子葉抱回家扶養,跟從林子葉姓林,叫林欣童。


    林子葉在懷著蘇以璨的時候被第三者插足婚姻,蘇航都等不及女兒出生,便和妻子提出離婚。林子葉堅持生下了女兒,之後以答應離婚為條件,逼蘇航想辦法離開a市,帶著以璨和童童一起來到b市隱居下來。


    丁佳欣曾有一個談婚論嫁的戀人陳豫北,因為陳家反對他們結婚,陳豫北被派去援藏,隨即兩人失去聯係。直到孩子出生,丁佳欣去世,倆人終天人兩隔。


    而命運就是這樣奇特,十七年之後,陳豫北的弟弟陳晉南在b市當市長,偶然遇到了童童,也見到了林子葉,陳晉南便相當然地以為童童是自己大哥的女兒,直到陳豫北說出了真相,他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陳晉南竟然愛上了這個差點成為自己侄女的小姑娘。


    去年夏天陳晉南帶著童童來京時,陳家人一直認為這個女孩子是陳晉南大哥陳豫北的女兒,陳晉南是帶著侄女回家認親的。不料最終卻暴出陳晉南要娶這個女孩子的消息,瞬間在陳家引起了九級地震。


    其實,蘇以璨一直是很抗拒陳晉南這個人的。


    長的太帥,有錢有權有背景,比自己小一歲的童童在那個人的眼裏,就是一根鮮靈靈的嫩草,吃掉了或吐出來都是隨他折騰,她們隻不過是小小的老百姓,吃虧受傷隻能和淚咽下,否則當年丁佳欣就不會死的那麽慘。


    結果才剛剛一年,這家夥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童童留書出走,至今杳無音訊,母親大病一場。


    蘇以璨趕回b市看到入院搶救的母親時,氣得紅了眼,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發泄到了陳晉南身上,像頭小豹子似的撲上去對他又踢又打,大罵陳家人沒一個好東西,陳家害死了親生母親現在又來害女兒,罵陳晉南是個狼心狗肺的人渣,從來都是英氣逼人的陳晉南市長被謔的簡直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了。


    母親真正是一個人含辛辱苦養大了她和妹妹,不身在其中是難以想像其中的艱辛,比妹妹大不到一歲的以璨,從小就把自己當成了媽媽和妹妹的保護者,不管是幹家務活兒,還是和罵她們是沒爹的野種的孩子們打架,從來是野巴巴的,可內心裏那根脆弱的神經,卻每每繃的像是隨時會斷裂。


    從小就麵對著母親失敗的婚姻,更加上童童的離家出走,都在以璨的心理留下重重的陰影,這也是她對程中謙橫豎看不順眼,一直躲著他的原因。


    看著對麵小姑娘陰晴不定的臉色,陳晉南知道如果童童找不回來,這孩子對他的仇是不會消散,可以他年齡和現今的對位也不可能真和她計較。本來這次來開會他有幾個重要關係要見,卻真的隻因為對她放不下心來,便讓程中謙接她過來見一麵,當然也有要程中謙對她多關照的意思。


    “以璨,應該開始找工作了吧?”大四的學生如果想留在本市工作,就要早早留意機會了。常常進入十一月就有同學開始到處應聘,行動快的已經有簽約了。以璨原來也是想在這裏工作,畢竟大城市的機會多,但從母親病倒後她便有了回家工作的想法。


    “哦?你在找工作?”程中謙像隨口接過來問了一句。


    “嗯。”以璨不願意多說。


    “我這裏剛成立一個公司,和你的專業還沾點邊,想不想過來試試?”程中謙熱心地邀請她。


    “不。”幾乎立刻地,以璨便否定了。


    “怎麽,看不上我們這小公司?”程中謙挑了眉問,像是十分計較的樣子。


    “怎麽會,雖然我不懂生意,但程氏的名氣還是有所耳聞,我隻是,想試試自己的運氣。”以璨客氣地拒絕。


    “那就當來幫幫我忙也好。”程中謙說的十真誠,“新成立的公司,總不能沒有自己人。”


    “可我什麽都不懂,幫不了你。”以璨心說你就忽悠吧,這種哄孩子的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可我懂啊,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盯那兒,但有你在,別人瞞不過我什麽。再說你不是對那個廣告感興趣嗎?可以見到明星的哦。”程中謙對她眨眨眼睛,以示隻有兩人意會。


    淘寶的賣家們為了讓你上當,最流行說的一句話就是:親,包郵的哦。


    以璨一下子沒繃住,終於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笑容。


    “我考慮一下。”


    廣告。


    應該是指亞米伽的新一季推廣片吧。還是頗有誘惑力的。


    程中謙撇了一眼鎮定不語的陳晉南,心裏暗哼一聲,一個自以為是的任性小丫頭,看到時候我怎麽收拾你!


    作者有話要說:第六章更新了,上一章有錯字,昨天和小三兒玩的瘋了,回家太累困得要死,更新後沒有查錯字,今天晚上一起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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