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璨沒有等到向程中謙主動來電話時,對孫嘉琳那句話追根問底,便有人忍耐不住跟來給她解惑。


    “您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以璨到程氏傳媒實習,學校裏隻有於丹陽知道的具體些,但是於丹陽是不會隨便把自己的行蹤告訴別人的,特別是在明知道自己與父親關係不睦後更是沒有這種可能。


    “是嘉琳告訴我的。”蘇航小心地看著女兒的臉色,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


    以璨在心裏冷笑。反應還真快,這才沒兩個個小時就迫不及待的告了她的狀了。然後自己這位父親就急不可待地來找親生女兒算賬來為繼女出氣?


    以璨不想當麵給這個做父親太難堪,便帶著他上樓來到一間空閑的會議室。


    “以璨,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媽。”蘇航沒有意料中的指責,反而對著以璨表現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說罷,你們做了什麽。”以璨想起孫嘉琳那句“讓我媽媽坐牢”,心知一定是孫婉瓊又興風作浪了,便冷冷地盯著父親,從骨子裏透出寒意讓蘇航一陣發怵。


    蘇航明顯憔悴了許多,比以璨在去年第一次在西餐廳見到他,一下子老了十歲不隻。


    “以璨,那張委托書不是我簽的字,騙你到醫院也不是我的主意,但是我沒攔住你孫阿姨,我有責任。”


    蘇航先是不久之前被女兒痛斥,反思後自覺愧對女兒,再次見以璨不覺矮了三分;這次妻子背著自己做出那種違法的事情,以為以璨已經知道真相,立即竹筒倒豆子,將孫婉瓊找到程世華幫忙,給了俞院長一筆錢,以畢業體檢為名盜取以璨血樣去做配型,並給她注射鎮靜劑軟禁她,以期配型成功直接提取幹細胞。


    之後又將程中謙當場逮到的取證,決定追究相關人員刑事責任又一一複述給以璨聽。


    以璨,我不是為你孫阿姨求情的,她做下這樣的事,是罪有應得,活該得到懲罰。我隻是請求你原諒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怪我當初鬼迷心竅瞎了眼看上了這種女人。”說罷,蘇航那有些渾濁的眼睛流下了兩行淚水。


    “以璨啊,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親啊!”蘇航終於嗚咽出聲。


    “住口!”一直安靜聽他述說的蘇以璨突然爆喝一聲,打斷了蘇航的傾訴。“你沒資格提起我媽媽!”


    蘇航嚇了一跳,忙抬頭看向女兒,才發現女兒那雙清亮的眼眸裏有著無盡的厭惡。


    事情都發生大半個月了,他今天才找她來說出真相,無非是怕程中謙下手整治時牽連到他,更可能是孫嘉琳今天上午在程中謙那裏鬧了一場沒討到便宜,他這才親自出馬,希望他的真情懺悔能打動自己,從而達到他的目的。為了說動她,真是全家人都披掛上陣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各顯神通了。


    可是以璨根本不買賬。


    那對瘋狂的母女雖然是當年他拋棄妻女根由,但是一個男人能狠下心對大著肚子的妻子下手,趕著聽一個毫不相幹的孩子叫他爸爸,不知道他這二十年有沒有午夜夢回睡不著的時候,他難道就沒想象到會有這麽一天,她這個命大不死的孩子向他來討債嗎?


    “謝謝您向我坦白了這一切,但是我仍不會原諒您。”以璨喝住了他提起母親,接下來的話便說的心平氣和,“當年您不允許我出生,如今你就沒資格要求我救您的兒子。蘇先生,我仍幫不了您,請您回去盡快另想辦法的好。”


    蘇航沒有想到以璨對他講述的真相提出任何疑問,也沒加評論,隻是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態。


    至此他才終於知道,這個女兒是鐵了心不想管他兒子的事,不由的心中一片冰涼。


    “我對不起你,以璨,請你不要恨我。”蘇航的口裏不斷念叨著,見以璨仍是沒有半點反應,才終於轉身離去,渾混沌的眼裏是一片死寂。


    以璨將他送出會議室,站在高高的樓梯上方,望著一步一顫往樓下走去的,已經顯佝僂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了一個想法。她很想追上去問問這個男人,他可後悔當年拋棄她們母女?他可後悔為了那段婚外情付出的代價?


    不能問。


    以璨明白自己不能問,她要問了,她們母女便是輸了。她隻有越表現的毫不在乎,才越能刺痛他。


    送走了父親,以璨緩緩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去茶水間給自己做了杯茶,回到座位上抱著杯子一邊暖著冰涼的手指一邊慢慢地喝。


    她屏氣凝神回想了那天她體檢的整個過程,又將第二天醒來後程中謙的行為分析了一遍,慢慢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程中謙這段時間幾乎看不到,而劉曉非則帶著自己飛了幾個城市,有些地方基本就是巡視一圈,並沒有實質性的工作。想來他是怕自己聽到風聲吧,卻想不到是她的父親自己找上門來說出真相。


    隻是她還不清楚程家發生了什麽。


    那天從醫院出來看程中謙的媽媽住在他的公寓裏,她就有些奇怪。但想著那是人家的媽媽,住在兒子家裏是天經地義的事,就沒有往深處想。現在想起來程媽媽當時說的話,像是也知道真相,隻不過都瞞著自己一人罷了。


    以璨瞬間隻覺得脖子後頭發涼。


    還好,捐贈幹細胞需要嚴格的配型檢查,如果是需要捐個肝或是腎什麽的,是不是幹脆手起刀落直接就切給她兒子了?


    嗬嗬。


    以璨的目光冷冷地撇向了窗外。


    孫家這些年一直享受特權習慣了,沒什麽事情幹不出來。當年直接要求母親打胎離婚是這樣,現在要她捐骨髓也是如此。


    現在貌似流行的是“我爹叫李剛”,孫家則是“有爺孫大槍”!恩蔭了三代還不夠,仍妄想祖祖孫孫橫行下去。


    跋扈到猖狂。


    劉曉非與她從早上在總部分手就一直沒有回來,以璨安靜地坐在那裏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這才發現自己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覺有著恍然隔世般的感覺。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才猛然驚醒。


    助理室的門口站著倆位老人,一位是清瘦的老者,須眉皆白,拄著龍頭拐杖,卻精神矍鑠;另一位跟在後麵的,大約六十不到,西裝革履,卻是精神萎靡不振。


    以璨認出後麵那位正是程中謙的父親程世華,大年初四她和程中謙在藍韻見過他和孫婉瓊在一起,因此印象深刻。


    “是蘇小姐吧?”進到屋子裏,程世華率先開了口,從他的祈使句語調,以璨便明白對方是衝著自己有備而來的。


    “我是蘇以璨,請問您有事嗎?”以璨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隻好當做不認識靜觀其變。


    “蘇小姐,我是程世華,是程中謙的父親,這位是阿謙的爺爺。”


    “程爺爺,程伯伯您好。”見對方已經做了正式介紹,以璨便恭敬地上前問了好,請他們坐在接待區的沙上。


    “蘇小姐,我父親來這裏,是想和你談談。”


    從剛剛蘇航離去時,以璨已經預感到,從今往後不速之客將會越來越多,孫家絕對不會就此眼睜睜看著孫婉瓊去坐牢。果然,該來的已經來了。


    “程爺爺您請說。”以璨打起精神準備全力應付,站在那裏一副洗臉間的模樣。


    程老爺子擺了下手,指了指旁邊的沙發,頗有氣勢地命令道:”姑娘你坐下,我有話和你說。”


    以璨答應了一聲,走到對麵的沙發端正坐好,安靜地盯著程老爺子開口。


    “姑娘,蘇家那個兒子生病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老爺子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我知道。”以璨眼都不眨,根本沒準備和他打太極。


    “孩子,我今年九十歲了,想勸你一句話,姑娘你願意聽聽嗎?”程老爺子語重心長,惦量了一下,這樣開頭道。


    “程爺爺請說。”以璨微微一笑,麵不改色的一幅傾聽狀。


    “你母親和孫家閨女的恩怨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他們老一輩的事情我們先不去評論誰對誰錯,但是有一句話你聽說過嗎?”見以璨沒什麽表示,老爺子頓了一下,又自顧接口道,“相縫一笑泯恩仇。蘇航是你的親生父親,生病的是你的親弟弟。你們是血脈相連的至親,有什麽大不了的恩怨需要你記恨一輩子?”


    程老爺子看了以璨一眼,這番話說的尖銳,臉上卻笑的慈眉善目,根本不似當年橫刀立馬的大將軍,反倒像是個普通人家痛愛孫兒的老爺爺。


    “即便他們當年做的不對,但也你不應該總記著那仇不放。你是晚輩,要知道做人應該以德服人,把他們感化了,以後你就有爸爸又有媽媽該多好。你才二十來歲吧,人生的路還長著呢,心有多寬路有多寬呢!”


    老爺子大約對自己的立意表達很滿意,最後一句竟是拌著笑聲中氣十足的說出來的。然後便將頗有些壓力的目光看向一直垂頭不語的以璨。


    終於,以璨抬起了頭,臉上笑意不改:“程爺爺,您老的心胸做晚輩的佩服之極,但我倒也有句話始終想不明白,想來您能告訴我答案。您剛才那些話的意思無非是要我以德報怨,那麽,程爺爺,您要我何以報德?”


    作者有話要說:補上昨天沒更的,算是小爆發一次吧。


    咳咳咳,另一原因還要是怕下周有下鄉任務沒時間碼字,到時候妹紙們表罵小汐,小汐還是個好孩紙滴,你們要常表揚,送送花啥的小汐會笑納~~~


    碎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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