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喬治安娜半靠在大床上,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看上去精神不錯。


    這是斯凱第一次進入這件房間,私人的臥室總是非常的私密,能夠從某些程度上反應出主人的性格來。喬安娜一年之中在倫敦居住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也能從中看出一些細節來。


    斯凱看到房間裏的熏香蠟燭,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化妝鏡邊緣的一圈木質雕刻栩栩如生,而擺在鏡子前麵的香水和其他小玩意兒也一看就造價不菲。


    喬治安娜的房間並不是很大,但隻要是有窗戶、靠街麵···就讓斯凱想到了安文。


    “喬治安娜自己選了這間房間。能看到外麵的風景,也會讓她心情好一些。”達西請斯凱坐下,解釋道。


    “那···不會覺得超耐嗎?”


    “不會,其實大街上來去的人都挺有意思的。”喬治安娜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斯凱挑了挑眉,點頭同意。同樣的問題,她的哥哥也是這麽回答的,雖然斯凱不能夠理解,安文為什麽在公務已經如此繁忙的情況下,還要浪費時間在觀察窗外的景色上。但能夠看到他和喬治安娜有如此多的雷同點,總算是讓斯凱對安文的愛情有了點信心。


    “你也是聽說喬治安娜生病了,來看望她的。”


    坐在喬治安娜身邊的賓利小姐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說話。更確切的說,她在看到斯凱進來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斯凱不知道達西究竟對賓利小姐說了什麽嚴重的話,但看起來,效果是非常不錯的。


    “我確實來看望一下喬治安娜。但‘聽說’···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做到的。”


    “我···我也沒有人告知,這隻是一種用詞而已。”賓利小姐被斯凱嗆了一下,她當然不能說是達西家的某位仆人告知了她這個消息,哪怕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或許你是聽賓利先生說的。”斯凱點點頭,給賓利小姐一個台階下:“向賓利先生問好。”


    一連串的對話下來,賓利小姐臉色鐵青。她並沒有如同她所預期的一樣,在她熟悉的場合給了斯凱一個下馬威,相反的,她還被斯凱給說道啞口無言。


    賓利小姐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微笑重新回到臉上。斯凱不太按照常理出牌,達西先生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不太好琢磨了。


    他不知道從誰那裏打聽到了她抱怨斯凱的消息。突然的拜訪和談話,一開始賓利小姐還驚喜的以為達西先生終於發現了她的好,但達西先生帶來的卻是直白指責。賓利小姐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達西給她留了麵子,隻是單獨和她談論這件事情,還是應該抱怨,達西明明可以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


    “我想這種事情的影響並不是很大。並且你應該也知道,在深夜的時候談論事情,並不算非常的正派···”


    但到最後,賓利小姐還是承認了自己確實是流言的來源。她並不是誠實到不能撒謊,隻是麵對一個如此認真的達西先生的時候,謊言真的很難說出口。


    “我知道。但這是斯凱的秘密。我答應她永遠不說出去的。”


    所以,就是這個嗎?


    賓利小姐當時難過的閉上眼睛。——啊!一個‘永遠都不說出口的小秘密’,斯凱就是憑借這種東西來綁定達西先生的嗎?!


    賓利小姐憤怒過也抗拒過的,所有的情感在心裏融合夾雜了一遍,賓利小姐最後決定放棄。但她在告別達西先生的時候說:“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斯凱她太複雜了,你們其實並不合適在一起你。”


    如果沒有斯凱的話,達西先生永遠都不會在深夜和別人有什麽談話。他始終是明亮的白天,但斯凱卻不是璀璨的星空。


    賓利小姐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她已經決定放棄達西這個未來丈夫的選項,哪怕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向想法。


    但這並不妨礙賓利小姐對斯凱態度不佳。更何況她此次到來是為了自己的好朋友喬治安娜,而不是達西先生。


    從喬治安娜這裏,賓利小姐得知斯凱有個哥哥。這佐證了她認為‘斯凱太複雜’的言論。此前斯凱提及家庭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親屬關係。那麽怎麽才能夠保證,在···達西和這個女人進一步的熟悉之後,不會冒出更多的、死而複生的親戚來呢?


    而這個該死的親戚還冒犯了喬治安娜。賓利小姐給自己找到了足夠的理由,可以站在喬治安娜朋友的立場上質問斯凱。


    賓利小姐定了定神,在斯凱問候喬治安娜身體狀況的時候,重新發問:“你的兄長怎麽不在?”


    “因為我不是很確定喬治安娜是否願意見到他。況且他現在並不在倫敦,有些事情要做。”


    斯凱歉意的看著病床上的喬治安娜,她握著喬治安娜的手的,而不是解釋給賓利小姐聽的。


    “畏罪潛逃?還是心虛了?我知道這都不是,隻是開個玩笑。”賓利小姐表情嘲諷的說了幾句,她又做出很擔心斯凱的樣子,問道:“那今年還有人陪你過聖誕嗎?”


    “唔···真是···沒有什麽您不知道的了,賓利小姐。”斯凱露出一個很困擾的表情。她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慢吞吞的說:“我猜想賓利先生也很困擾吧···”


    “困擾什麽?”賓利小姐有了不祥的預感。


    “為您的無所不知呀!”斯凱眨眨眼睛:“當然我也是開個玩笑而已。——安文去了麥裏屯,我希望有為我問候班納特一家。可是,他其實是去拜訪我的一位···朋友的。”


    “你在麥裏屯還有朋友?這可真是讓人對霍爾特的家譜產生了好奇啊。你們的家譜上不會有半個不列顛吧!”


    賓利小姐意在嘲諷斯凱是賓利家遠親的事情。就算他們之間確實是遠房親戚的關係,但這也不能改變斯凱用族譜和別人拉關係的事實。


    “啊!不是這種朋友。要是按照你的這種算法,剩下半個不列顛大概都是我的敵人了。”斯凱看看達西——達西先生皺著眉頭,應該是猜出她話裏的意思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對‘安文’這個名字有了下意識的厭惡。


    “我哥哥去找韋翰先生了。他對之前我和韋翰先生的結交有所不滿,所以···”話不說完,而是留下一半,仔仔細細的讓明白的人去聽。


    喬治安娜和達西都知道韋翰的事情。


    尤其是喬治安娜,在她被達西先生發現和韋翰交往的事情之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不要提起韋翰這個名字。即使現在身處倫敦,一個同名同姓者,都有可能被要求遠離喬治安娜。


    ‘韋翰’這個名字一出來,喬治安娜的臉色就難看了很多。


    “我和韋翰先生認識了一段時間。我們看了半部戲劇,可惜連幕間劇都沒有堅持到就離開了。有一段時間他拜訪過我幾次的,算是認識。”斯凱抓著喬治安娜的手,認真的對她說:“都過去了!我向你保證,韋翰先生會為他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但這個代價不能是安文讓他支付出來的。”出乎斯凱意料的,喬治安娜並沒有被仇恨蒙蔽住眼睛,她搖了搖頭,哪怕她的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但還是無損於她的美麗:“安文先生雖然有很多···戲劇的地方,但他也不應該為了處罰韋翰,而做出過激的事情。”


    複仇固然美好,但賠上一個人,並不值得。


    斯凱啞然。


    喬治安娜把安文此行當做是去決鬥,或者殺人了。而安文其實已經脫離低級暴力很長一段時間了,他隻會使壞讓韋翰倒黴,可能連出場都不會有。


    沒有什麽比讓一個壞蛋莫名跌倒更加大快人心的了。


    但這就不需要讓喬治安娜知道。就好像喬治安娜不需要知道,真正和韋翰打起來的,是她那個看起來最正直、最不可能和被人打架鬥毆的達西哥哥。


    斯凱想到這裏,順便轉頭看了一眼站到的窗邊的達西。


    達西先生好像突然對窗外的風景感興趣了起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是害怕斯凱在喬治安娜的麵前說他的黑曆史,心虛的不看她們了。


    但斯凱也不知道,她在看達西先生的時候笑的有多促狹,就有多溫柔。那種‘我和你之間有小故事’的表情,怎麽都無法掩飾。


    基於這個發現,喬治安娜突然對兄長的愛情開始有了點信心。


    “安文隻是想要補償你一下。他既然是這麽決定的,那就讓他去做吧···”回過頭來的斯凱有心嚇嚇喬治安娜。


    “你應該阻止他的!”喬治安娜被斯凱的漫不經心弄得有些著急。


    她大概也是這個房間裏唯一一個著急的人了。


    而喬治安娜還在病中。


    斯凱看她真的急了,幹淨見好就收的解釋:“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不管發生什麽,我挺了解安文的,他不是那種一時衝動的人,你先不要擔心。”


    “為什麽喬治安娜在擔心一個冒犯她的人?有時候我真是覺得你轉移話題的能力簡直如火純情!”賓利小姐坐在邊上聽的火冒三丈。這裏是倫敦,麵前的這個兩個達西都是她的朋友。


    他們之間認識了多長時間,斯凱才認識他們多長時間!


    怎麽就變成斯凱和喬治安娜愉快聊天,而她卻雲裏霧裏不知所雲了呢?還有那些和達西先生的小互動,天啊!這是以為誰沒有看到嗎?


    “我沒有要否認這一點的意思。事實上安文做出這種事情我也非常驚訝。說實話···我也認為他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姑且說我現在還和他處於磨合的階段···”斯凱聳聳肩,這個動作很不淑女,但卻是她此刻內心的寫照:“你知道,兄妹相認寫在故事書裏可以很感人,但生活中,我們都缺席彼此太多年了。”


    斯凱覺得自己的說法有些曖昧,但至少喬治安娜聽進去了,無論她是否有些哭笑不得。


    “霍爾特先生並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


    “相反,他是的。”他隻是對你很溫柔而已。


    斯凱無奈的看著喬治安娜,深深的覺得她有可能被那個智商離家出走的公爵養子,就這麽欺騙一輩子。


    天啊!她真的要幫安文美言幾句嗎?!


    斯凱在心裏對自己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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