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而過,可楚修平臉上的汗滴卻一直沒有停過,隻用了不到平日一半的時間便禦劍飛到了後山禁地,把修為並不差自己多少的妻子都遠遠甩到身後,甚至落地時都因為那來不及分解的重力險些摔倒在地。


    踉踉蹌蹌地奔進那還掛著零散封條的山洞,眼前的情景卻讓他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劍身細長,通體晶藍,如同千年玄冰般純然無瑕、寒氣逼人,道道澄澈的仙光由內而外從劍身中散出,劍身尾端靠近劍柄的地方卻又鑲入了數顆渾圓的亮黃玉石,把那發散的劍光牢牢地斂在劍身周圍。


    而就是這樣一把絕非凡品的神劍,竟安安靜靜地出現在了自己那年僅十八歲的少子手中,而且正緩緩輸送出一股股肉眼可見的湛藍光芒,滲入那衣衫破碎雙目緊閉的持劍人周身。


    而一直被楚雲逸佩戴在腰間的暖陽玉,卻如同被廢棄一般,掉落在一旁的地麵上,閃著微乎其微地紅色光芒,好似行將就木的垂垂老者,油盡燈枯。


    “完了!”楚修平看著那散落一地的道符與洞開的石壁暗格,空白的腦海裏就隻剩下了這一個念頭,可身體上卻沒有一分一毫的猶豫,匆匆手握法訣,匯出一幅光芒耀眼的金色太極法印,狠狠向著愛子壓去。


    可誰曾想,那看似全無意識的楚雲逸竟是突然抬手發難,揮劍而出。


    “哐!”的一聲巨響,隻見整個石洞都為之一顫,無數碎石灰塵落下,一瞬間便把楚修平的視野覆蓋了起來。


    匆匆地抹去嘴角的血絲,卻隻見塵埃落定後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愛子身影,口吐鮮血卻依然雙目緊閉,緊握劍柄的五指更是如鐵般紋絲不動。


    “逸兒,快放手!”楚修平驚慌而激動地大吼,躍步向前,伸出的手臂直指愛子手中的劍柄,可隻見他未曾睜眼,卻如同真切看到般,靈巧地躲過自己快如鬼魅的身法。


    而且還不待救子心切的楚修平反應過來,那柄湛藍的寶劍卻已行雲流水般淩厲地斬了下來。


    “修平,小心!”好在緊隨其後的林婉容及時趕到,一柄水晶般剔透玲瓏的仙劍激射而出,死死抵住那湛藍的鋒芒,手中法訣一握,一條靈動的水龍便是撲向了楚雲逸,將他死死按壓在地。


    “凝!”趁著這短暫到不足一個呼吸的間隔,楚修平猛地拔出背後碧藍的仙劍,輕輕一劃,隻見那水龍刹那間便凝成一副堅實的冰狀枷鎖,死死卡住楚雲逸,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混元歸一!”一把抄起掉落地麵的暖陽玉,低吼一聲,隻見那微弱的紅光登時大盛,一道熾烈的火焰飛濺而出,狠狠將楚雲逸手中的寶劍撞到一旁。


    那不停掙紮著的身體終於停滯了下來,無力地垂在一邊,而如釋重負的楚修平亦是緊攥著暖陽玉,緩緩癱坐在了地上。


    久久的沉默,終是在楚雲逸緩緩地睜開雙眼後被林婉容的一聲淺笑給劃開。


    “修平,好久沒見到你被逼成這個樣子了呀!”林婉容笑著,從袖口中掏出一方錦帕,在楚修平的額角和嘴邊小心地擦拭了起來。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雖然沒有一點好臉色,緊張和擔心卻還是消退了大半,手指著已然蘇醒的楚雲逸,恨恨地說道。


    倒是留下那不知所雲的少年,看著略顯狼狽的父母,一臉疑惑。


    “這可也有你一半的功勞。”林婉容不甘示弱地回擊著,甚至還伸手打了楚修平一下。


    “唉唉唉,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就不對了啊!”楚修平連忙躲開,白了林婉容一眼。


    誰知平日裏莊重溫柔的林婉容這回倒是不依了,伸手便是一把掐住了楚修平的耳朵:“君不君子是你們男人的事,我是女子,才不管你們這一茬。再說這臭小子若不是隨了你,會這般讓人放不下心?就你小時候那個德性,能遺傳出來什麽好果子?”


    “喂喂喂,母老虎,這可不是我說你啊,你小時候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聽話的主,要不你師父能早早把你嫁出去,跟送瘟神一樣張燈結彩,漫山放鞭?”楚修平一聽林婉容開始翻舊帳,登時來了精神,也不顧這是在兒子的麵前,很不顧形象地和林婉容開始爭起口舌之利!


    “楚矮子你說誰母老虎在啊,找死是不是?老娘‘水門雙璧’是你給催出來的不成?信不信你別跑,我打不死你!”


    “切,就會說大話,當年華陽爭鋒你贏了?後來下蠻荒的時候你有我殺得敵人多?後來守華陽的時候你就更別提了,挺著個大肚子,床都下不來,還天天在掌門師伯麵前說什麽巾幗不讓須眉,就不怕把牛皮給吹破了?”


    “楚矮子,你今天氣死老娘了,看我不把你這順風耳給割下來下酒吃!”


    於是乎,在楚修平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禁地石室中的局勢終於陷入一片徹底的混亂。


    “爹,娘親,你們停一下,有話好好說可以嗎?”倍感遭到無視的楚雲逸無奈地試圖去調解,希望能夠盡快平息這場毫無意義的紛爭。


    “閉嘴!”卻是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登時停戰異口同聲地斥道。


    “你們繼續,你們繼續!”認輸般攤了攤手,轉身走向那柄方才讓自己迷失意識的奇異仙劍。


    記得在藏書閣的古舊典籍中看到過這樣的一種說法,凡是到達了一定程度的仙器都會擁有一種類似於認主的功能,唯有其認定的主人方才能夠駕馭,而原先的主人故去或者與世隔絕多年後,那仙器便又重新回到無主的狀態,直到下一個嚐試去擁有它的人出現,通過發動其自身的法力進行反噬作為考驗,落敗的無一例外會元神俱滅,反正擺脫其控製的,自然而然就成了它新一任的主人。


    這柄一看便絕非凡品的湛藍仙劍想必就是這般,然而誤打誤撞進入禁地找到它,並膽大包天地嚐試要去使用它的自己則顯然是在一種毫不知情地情況下,進入了它的考驗。剛剛自己在接觸它時被光芒爆炸抹去意識的反應,不出意外也便是被它控製後的落敗局麵。誰曾想爹娘及時的雙雙出現,非但挽回了自己元神俱滅的悲慘結局,還幸運的讓自己通過了這柄靈力駭人的神劍的終極考驗。


    想到兩百多年前仗著神兵,一人一劍將聲勢浩大的魔族逼回蠻荒的元辰師祖,楚雲逸的心中便是湧起陣陣無論如何都難以撫平的澎湃浪潮。


    有哪個男兒不想頂天立地?有哪個男兒不想睥睨眾生?有哪個男兒不想所向無敵?


    更何況是天資萬裏挑一的楚雲逸!


    顫抖的雙手緩緩伸向那仙氣逼人的神劍,心中波瀾萬丈!


    “逸兒,住手!”卻是突然,爭吵著的父母霎時安靜了下來,躍步到了身前,按住了自己的雙肩。


    “爹,娘親,我已經通過了它的認主試練,難道還不能擁有它嗎?”楚雲逸不解地問道。


    “還不行!”楚修平難得一次平和而冷靜地向著楚雲逸說道:“臭小子,關於這把劍,你需要知道的還太多,先聽爹講完,你再決定也不遲!”


    “修平!”反倒是事到臨頭,林婉容卻起了一絲憂鬱,但隻見楚修平擺了擺手,拉著這母子二人與自己一同席地而坐。


    “好的,爹,您說吧!”楚雲逸這次也沒叛逆,靜靜地坐下,認真聆聽。


    “那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有很多我和你娘不能說,有很多我和你娘不記得,我就從十八年前開始講起吧!”楚修平微微頷首,深邃的目光如一口古井,難以見底卻沒有一絲的波瀾:“那是你出生的時候,也是咱們華陽派生死攸關的時候,那一年,蜇伏了快一個甲子(六十年)的魔族後裔集結各方勢力,攻打華陽山,可是當時你娘懷著你,而我也被迫留在風門照顧快要臨盆的她,當時的戰役慘烈無比,就連許多入門不久的新弟子和大都年事已高的五大首座(風雷水火土五門的掌門)都上了前線,好在當時我們華陽有著一位不嚳於師祖的奇才,算輩分雖然他也僅僅是我和你娘的師兄,但論法力修為,便是上一輩的長老們有許多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在他的帶領下我們雖然敵眾我寡,卻也將那些魔族們壓得節節敗退。可誰曾想突然有一天,本因出現在前線的那位師兄突然偷偷造訪我們風門,將這把神劍交付於我,聲稱我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孩子便是這柄至寒之劍的下一任主人,讓我待他十八歲成人之後,為此神劍認主,定能發揮出該神劍的全部潛力,使之斬妖除魔、無往不利。隻不過那孩子純陰的體製與該劍至寒之力交匯後恐對身體有著巨大損傷,且我和你娘修煉的根基都是陰性法術,結合的後代可能會天生畏寒,所以必須在佩戴後的一年內找到他,他自有辦法化解。然而隨之他離開後的第二天,便傳出他背叛師門的噩耗,隻聽說他受到了極其嚴酷的處罰,可隨著戰況的急轉直下,幾個有資格處理這個事件的長老首座們均不幸罹難,就連平日最為疼愛他的掌門也油盡燈枯、駕鶴西去,因而再也沒人知道他的下落。這柄相傳是戰勝最初魔族的八大神將之一元神幻化出的神劍,卻也成為一朵沾滿尖刺的玫瑰,誘人卻無比危險。”


    聽完父親長長的敘述,楚雲逸不禁為自己方才的衝動捏了一把冷汗,可想到那竟然是天下九大神劍之一的絕世仙器,埋藏在心底無窮的激動,更是如熊熊烈火,愈發熾熱。


    “逸兒,這柄神劍的危險不光如此,”楚修平死死盯著愛子,沉聲說道:“姚天雲覬覦它許久,如果你背負著這把神劍參加華陽爭鋒、一舉入圍,隻怕他為了得到這把神劍會趁機做出些手腳,甚至可能危及到你的生命......”


    “不必說了,爹!”誰知楚雲逸竟是猛地站起了身,一把抓住了那柄神劍:“放心吧,這神劍的主人,華陽爭鋒的頭魁,姚天雲的畢生所學,還有那位蒙冤師伯的清白,孩兒一並都要定了!”


    大步流星地走向石室的門口,隻見那青袍在微風中靈動地飄舞,皎潔的月光下,那鑲上金邊的修長背影裏,數不盡的力量與希望。


    有劍如斯,湛藍如夜,名曰落星,破縛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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