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三天時間,驪宮裏還不至於太忙亂,因為脫敏等早有出宮的準備,首飾衣服,一應私人物品,打包的打包,箱籠都裝好了。[]


    隻是跟內務司的太監交接物品,大到宮殿設施,小到家具擺件,及其繁瑣,搞得脫脫漁感覺就是住了半年豪華客棧,該到了退房的時候了。


    白天忙碌了一天,夜裏,寂靜無聲,葦原宮迎來冬夜的沉寂,遠處傳來子時的鍾聲。


    脫敏在朦朧中被巡夜的內監吵醒,您快到驪宮外麵接駕!


    這個時候,皇帝怎麽會來啊?


    他急匆匆披上衣服,一邊走一邊整理。


    來到宮門處,果然,皇帝的玉輦停在那裏,禦前的人在寒風中戰栗,好在製服外麵都是黑色裘衣,還不至於凍死。


    玉輦外,他和高啟明寒暄,原來皇帝真的在裏麵,不過喝多了,睡著了。


    他隻好和禦前的人一起等。


    脫敏因問皇帝從哪裏來,高啟明回答說是和烏鵲國錦努爾王子在勤政殿晚宴時喝酒醉了。


    脫敏點頭。


    高啟明又笑道:“驪宮太後下嫁出宮之後,脫公公要去侍奉哪一宮的主位呢?”


    脫敏苦笑:“隻有跟著小郡主出宮了……”


    其實此時,後宮脫脫黨的勢力有華太後,慧貴人和脫脫容華三人,其中華太後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身邊有大太監於往今和郝通。


    餘下二人中顯然是慧貴人得寵,但她身邊也有胡臘八一手遮天,脫敏想去也不可能。


    還有脫脫容華,一個侍寢也做不到的棄子,權衡一下,不如跟著魏王小郡主和郡馬。


    一個老內監歎道:“其實咱們這些公公們,選擇主人的時候,也和嫁人差不多,嫁錯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高啟明打趣道:“這麽說,未免也太聳人聽聞,嫁錯了可以及時改嫁,如脫敏公公一般,可是改嫁了好多回了,可惜,眼神不好,每一次都嫁錯。”


    哈哈哈,嘿嘿嘿……


    一群內監大笑起來,躲著腳,嘴裏哈出濃濃的白氣,肚子裏吸進去冷冽的夜風。


    猴崽子!脫敏忍不住罵高啟明,因為他和高常世是一輩的,按理,對方要管自己叫一聲師叔。


    足足一個時辰,高啟明覺得這麽等下去不是辦法,就掀起玉輦厚厚的帷幕一角,輕輕叫醒皇帝。


    叫了大概有幾百聲,終於有了回應,“這是……哪裏?”


    凍成狗的太監哭笑不得。


    “陛下,是您吩咐要到驪宮來的。”


    ……


    良久,皇帝才道:胡扯!朕怎麽可能說這樣的話?


    高啟明急忙道:“陛下,也許是奴婢聽錯了,罪該萬死!咱們這就回禦景宮去吧。”


    脫敏道:“陛下,既然來了,就進去喝杯熱茶再走吧,”


    “不去!”


    幹脆地拒絕,脫敏笑道:“陛下,禦前的公公們在冷風裏凍了幾個時辰了,就讓他們進來喝一杯暖酒再走,太後娘娘出嫁的喜酒。”


    “喜酒?”


    “是,陛下!”


    皇帝總算是勉為其難被請下了龍輦,冷風一激,他清醒了好多,但走路腳步虛浮。


    脫敏叫人在醍醐居的一個暖閣裏,擺上酒宴,招待禦前的太監們。


    皇帝自然不能和奴婢們同席,而且,他也不能再喝了。


    因說要到處轉轉,醒醒酒。


    脫敏笑道:“如今梅花沒開好,驪宮裏也沒什麽地方好逛的,隻是育花房的暖室裏,過冬的花木有些還開著。”


    花房裏一排排燈籠點著,但距離遠,有些暗。它是靠白天的日曬和散發熱氣的暖牆保溫,溫度比寢殿裏要低很多,還很潮濕,空氣裏香氛浮動,各種溫室裏的花,有牡丹、海棠、木芙蓉、臘梅、春蘭、香堇、紫羅蘭、金魚草、芍藥,滿天星、月季。


    鬱鬱蔥蔥,長勢很好,有一半沒開。還有一些多肉植物,蟹爪蘭、佛手掌、長壽花。


    他獨自在花的通道裏行走,早就有簫聲嗚咽而起,卻不似宮裏的樂師那麽高超的技法,甚至有些遲滯,但就是這樣的不嫻熟,才更加使這一首曲子裏麵有一種想放又放不下的東西。


    因為吹的曲名是《思念》。


    聲音越來越近,一處冒著地下泉水的小池潭,臨水的草地上,鋪著一塊五彩的毯子,一個白衣少女坐在上麵,長發及腰,赤腳,吹的是西域的一種蕭,名斯布斯額。


    一曲終了,有掌聲響起來。


    脫脫漁回頭,嚇得心差一點兒跳出腔子,手一滑,噗通!一聲,簫掉進了水裏。


    “原來太後不單會打退堂鼓。這麽好聽的曲子,才女宴上居然深藏不露!”


    聽見對方調侃的話,她轉過頭,抱膝坐著,麵對著粼粼的水麵。


    “那個樂器叫什麽名字?”


    話已經在耳邊了,對方在她身後側身坐下了,一身酒味兒令她皺眉,冷冷道:陛下,夜深了,臣告退。


    “朕在問你,那是什麽樂器?”


    二人看著清可見底的水潭底下,橫著黃楊木做的長管。


    “那是斯布斯額……”


    “應該叫想不想我,對麽?”


    她不答。


    “朕有一事不明,太後能說說嗎?”


    什麽?


    “後天你就要嫁給流風了,應該吹奏一些歡快的曲子才對吧?可是你,為什麽這麽傷心?”


    要你管!她心裏說。


    卻問:“臣開心與不開心,陛下如今以什麽立場過問呢?”


    尊想了想,“哦,就像櫻晨一樣,差不多。”


    “您能說的清楚一些麽?”


    “就像……就像……兄長……”他硬著頭皮道。


    她終於發火了,“有那種兄長,和女人在床上撩雲撥雨,顛鸞倒鳳的時候,派人過來告訴自己妹子的嗎?”


    沒……


    “有那種兄長,親自教妹子一百種親親的方法嗎?”


    沒……


    火發完了,她終於哭了,低著頭,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全部表情。


    “不是,你要嫁給流風了,如願以償了,你為什麽哭阿?”


    這是喜極而泣,陛下沒看出來麽?


    沒……


    之後她再沒說話,半晌,雙肩起伏,全身顫抖。


    撥開她的長發,雙手捧著她的小臉,見眼淚從她眼睛裏汩汩而下,因為眸子太亮,皮膚太瑩白,讓人疑心那眼淚都是珍珠。


    用大拇指替她拭淚,這世上最純潔的淚水,那位“兄長”笑起來:“朕看著你好像一點兒不想出嫁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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