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良辰不知睡了多久。


    他終於醒了,被凍醒的。


    睜眼後,又閉上了,睜不睜都一樣,四周黑的像地獄,什麽也看不見。他懷疑自己根本就是在地獄裏。


    聽見哭泣聲,熟悉的人,那是自己的老婆錢氏,估計自己和她一起死了。


    “這是什麽地方?”


    他發現還能說話,問話裏噴出一股酒糟味。


    “老爺,這……好像是監牢。”哽咽又沙啞的聲音回答。


    “什麽?”


    他目不見物,極力搜尋記憶,卻一片空白……


    對了,怎麽到皇宮裏來吃個酒宴,就被關進大獄了?


    感覺老婆錢氏摸摸索索地過來,依偎著和自己取暖,哆哩哆嗦說著昨夜在延英殿宮宴上自己的所作所為……


    她是個媒婆世家出身,自然口齒伶俐,把他當時的表現說的活靈活現。


    他聽著,越聽越駭然,一舉凍得麻木的胳膊,竟然被鎖了死刑犯才戴的大鐵鎖鏈子,他用沉重的手艱難地把自己的一張臉快揉爛了。


    這可如何是好?


    不到都城不知道自己官小,一屆區區芝麻縣令,居然辱罵魏王,皇帝,還涉及到驪貴嬪下麵鑲金邊……


    我的天那!


    不知是嚇的,還是冷的,身體篩糠似地抖起來,錢氏靠他不住,摔倒在地。


    為了增加點暖意,婦人開始破口大罵自己的夫君。


    從他的腳臭,屁臭,打呼嚕,罵到他的前妻,他前妻留下的倒黴女兒,再到他的祖宗八代,又從他的祖宗八代,罵到他的窩囊,他的無能,他的無恥,渾忘了,他往家裏拿錢的時候,她自己那副歡天喜地的嘴臉。


    習慣了破馬張飛的潑婦,儲良辰聽她罵的惡毒,卻左耳朵進右耳朵冒,絲毫沒有往心裏去。


    他隻是叫苦不迭,女兒儲纖纖是一個很要麵子的孩子,本來在宮裏,雖是婉儀娘娘卻不得寵,焉知不是被這麽寒貧的母家連累?


    可是一個人出身半點兒不由自己也罷了,偏偏父親又這麽不爭氣,當眾出醜,這一下,默默無聞的女兒可算是名揚葦原宮了,以後,她可怎麽有臉在宮裏待下去?


    他的腦海裏,全是女兒楚楚可憐的身影,被一群張牙舞爪的女人圍著欺負……唉……唉!


    地獄裏等待發落的時候漫長無比。


    直到“哐當”一聲,兩個獄卒開門,宮燈照耀處,晃瞎了二人的眼睛。


    一群衣飾鮮麗神情傲慢的大太監,擁著一個穿著鵝黃色錦繡暖風裘的少婦進來,極其年輕,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梳著精致的玲瓏清心鬟髻,插著金鑲藍寶石金雕雙鳳步搖,明光冷豔,悚動左右,一陣淡淡的香芬彌漫了整個臊臭潮濕的監牢,讓人猶如置身在百花叢中。


    許久目不見物的儲氏夫婦,用手揉揉眼睛,眼前的絕色少女是神仙?


    “怎麽?不認識本宮?本宮就是儲大人說的下麵鑲金邊的!”


    內監們忍住笑,快憋出內傷。


    對方冷俏的話語,把犯人唬的長跪磕頭,“驪貴嬪娘娘饒命!”


    冬至宴會上,皇帝執子之手的女子,誰不認識?但當時距離有些遠不說,還不敢十分細察。


    現在近距離觀瞧,女兒儲纖纖是馬隗縣出名的大美人,某些地方跟此女還有些像,隻不過跟人家比,差了一大截,若此女是鳳凰,自己的女兒就是山雞,不在一個品級上說話。


    都說魏王脫脫顏飛生了一張天下無雙的臉,人家的女兒還有什麽話說?


    權利和武器能震懾人心,可美色猶勝之,要是三者合一,儲良辰從這個傲嬌之極的女孩兒後麵,看到了魏王的影子,這也是她年幼稚齡就有一股女王的霸氣與狠戾的原因?


    他徹底癱了,手銬腳鏈哐啷啷啷……打在凍地上亂響,一種不好的預感像冷空氣,裹緊了他。


    錢氏嚇的跪在地上,咚咚咚,狂磕頭:“娘娘!冤有頭債有主,誰罵您您找誰,把他千刀萬剮泄恨也行,但此事真的和民婦無關啊!”


    脫脫漁纖纖玉手拿著一個鏤金的雙龍戲珠小手爐,手指甲塗著銀粉丹蔻,豔麗閃閃發光,傲慢地詢問了一句,“哦,你不是他老婆麽?”


    錢氏專注於對方過於美麗的手,聽見對方的話也越來越冷,帶著冰茬,就磕頭道:“娘娘!不瞞您說,民婦根本就不想嫁給他,可他那時雖是小小的裏胥,手下也有兩人,就上門把民婦強娶回家,民婦不敢連累父母,才含羞忍辱……”


    “不對吧?本宮前日瞧你穿戴一新,眉開眼笑,好像挺願意似地。”


    “民婦那是被逼無奈,因為和他不小心有了一子。”


    “哼!別說的好像有孩子多偶然,誠實地說出那是你們夫妻倆,因為在被子裏折騰的次數太多的結果不就得了?”


    那些個內監不敢笑,集體彎下腰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聽聞這個驪貴嬪娘娘是一個出了名的無賴,此言不虛。


    錢氏哭道:“娘娘!本來民婦打算認命算了,可沒想到他自從升了縣令,就像變了個人,大肆收受賄賂,巧立名目,多收百姓的賦稅,有了錢他就去青樓狎伎,回來還美其名曰官場應酬,民婦也是有良心正義的人,他這麽做,民婦實在看不慣,勸了幾次他都不聽,唉!”


    此時,儲良辰把頭轉過來盯著自己的枕邊人,一口鮮血噴出,默默無言。


    錢氏卻沒瞧他,繼續控訴:“娘娘,民婦求您做主,解了和這個狗官的婚姻,民婦就是嫁給豬狗,都不願意再和這樣的敗類過下去了!民婦情願帶著兒子儲虎獨自過活!”


    脫脫漁大笑道:“哈哈哈!原來如此,好,今日本宮就成全了你,來人!取紙筆,給儲良辰,叫他寫休書!”


    那是怎樣的一封休書啊!


    被血淚洇濕的一塌糊塗,儲良辰想起當年自己死了老婆,隻留下一歲大的女兒,他又當爹又當娘,顯然不成,無奈之下,托媒人說親,媒人就把女兒嫁給了他。


    這女人一進門,頤指氣使,嫌他俸祿微薄,嫌他不會鑽營,明裏暗裏給了女兒纖纖多少罪受?要不是轉眼有了兒子老虎,他真想把她攆出去算了,及到女兒進宮為妃,自己升了縣令,她搖身一變成了縣令夫人,一開始母子倆背著他吃了原告吃被告,他發現已經晚了,後來她們母子就輪流勸誘拉攏,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他隻好隨了她們,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貪官。(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後江山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醉聽簫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醉聽簫鼓並收藏帝後江山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