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妻子錢氏和兒子儲虎的百般威逼利誘,有道是三年清【注:1】知府,十萬雪花銀,儲良辰隻用了半年,就變成了暴發戶,不但自己有錢花,還能偷偷給女兒往宮裏送,讓她穿戴最好的,賄賂宮裏的人,早日得皇帝恩寵。


    可是,這麽做也擔著極大風險,多少次他夢中驚醒,被殺頭抄家!


    這個女人在枕邊信誓旦旦,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就是有,上刀山下火海,為妻陪你!


    可現在,言猶在耳,她已經變了。


    錢氏拿著儲良辰那一紙沾滿血淚的休書,謝恩後,轉眼消失在他的視野裏了,連頭都沒回。


    脫脫漁看見錢氏走了,喝道:“儲良辰,你貪汙受賄,巧取豪奪,縱容兒子儲老虎胡作非為,虧皇帝百般體恤你們儲氏一族,你卻上不能報皇恩浩蕩,下辜負黎民百姓,你可知罪?”


    儲良辰被幾個內監把頭重重杵在地上,臉貼在冰冷的地上,心中無比難堪羞辱,他居然被脫脫顏飛的女兒大義凜然地教訓,這讓他比死還難受,


    低聲道:“臣知罪,就請娘娘把臣交給陛下,殺也好剮也好,以謝陛下皇恩,給百姓一個交代。”


    “哼!無恥!還有臉見陛下!今日本宮就來為馬嵬縣的百姓們出口惡氣,來人那!把儲良辰拉到當年憫逸太妃(德妃)死的宮門處,用鍘刀把這狗官的人頭鍘下!”,


    儲良辰掙紮著睚眥欲裂,“娘娘!殺人不過頭點地,放開臣!臣碰死在此地便罷!”


    “嗬嗬!怎麽?沒臉到那個地方?沒臉讓憫逸太妃在天之靈知道你是個敗類?”


    儲良辰嚎啕大哭,“何止啊!臣沒臉見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因為臣死在脫脫顏飛的女兒手裏,卻連一句硬氣的話都說不出口!隻求憫逸太妃娘娘她的魂靈有知,找你們父女報了那血海深仇!”


    儲良辰的破口大罵被視而不見,當那個底下鑲金邊的妖妃問他死之前要不要見女兒一麵,他的聲音弱了,顫聲祈求道:“您別動她……儲婉儀娘娘她自幼喪母,被繼母虐待,苦不堪言,如今好容易進宮做了皇妃,儲氏一族做夢都要笑醒了。”


    “現在知道替她擔心了?那你還要給她使髒銀?說到底,窮一些有什麽阿?她的貪慕虛榮都是你這個父親害的!”


    儲良辰無語。


    “你就隻管先去,你女兒馬上步你後塵,本宮讓你們父女到陰間伺候憫逸太妃!看看她一個死鬼,敢找本宮報仇?看看你們還敢非議本宮父女一句不是!”


    儲良辰喃喃自語:“完了!一切都完了!”


    為了害怕他咬舌自盡,他的嘴被勒牲口一樣勒住。


    冬日的暖陽照在冰冷的鍘刀上,擺在宮門處,刺瞎人眼。


    當年憫逸太妃血濺宮柱的地方,這一處僻靜的幾乎荒廢的宮殿有一個不吉利的名字,叫夢芷宮,從前倒不覺得,如今想想寓意有些像平生好夢止於此。


    儲良辰拒絕了和女兒見麵,他沒臉見她,也許一會子,就輪到女兒,他想到女兒,心如刀割,都是為父害了你!


    他環顧這宏偉的葦原宮,數不清的朝堂宮殿,這是權力的頂峰,他做夢也不曾來過的地方。


    這裏原來也有太陽,也有月亮,也有風,春夏秋冬的景色觀之不盡,明爭暗鬥的權利之爭沒完沒了,


    可這一切有什麽意思?當一個人連命都要沒有了的時候,要榮華富貴有什麽用?隻要一個問心無愧才最要緊,他追悔莫及,可是一切都已經遲了,長歎一聲,淚流滿麵,從行刑人的手裏接過一大碗上路酒,痛飲後,把碗摔在地上砸個稀巴爛,然後跪地,把頭伸進鍘刀下,閉目等死……


    尊和脫脫漁在不遠處的石獅子後麵看著。


    “陛下,是不是嬪妾做的太過分了,他的褲襠怎麽濕了?”


    尊急忙捂住她的眼睛,罵道:“你瞧人家那個地方做什麽?”


    “阿!這就嚇死了?”


    好像昏過去了。


    儲良辰醒過來的時候,摸摸腦袋還在,他被帶出宮,送到成修館,在那裏見到了一蓮大師。


    一蓮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你已在世為人,可有什麽悔悟?”


    他跪在大師腳下,痛哭流涕:“下官謝陛下不殺之恩!請大師現在就為下官剃度出家。”


    一蓮大師笑道:“佛門可不是藏汙納垢之處,儲大人想就此逃避自己犯下的惡業,誠非陛下所願。”


    儲良辰愣了:那是?


    一蓮大師把杜慎言叫過來,“這是原太子太傅,翰林院大學士杜士禎大人的公子,陛下有意叫他先在大人麾下做個縣丞,曆練曆練,學些做官的經驗,待明年高中,再別任他職。”


    儲良辰一聽,全明白了,看眼前的少年學子,氣宇軒昂,舉止不俗,這哪裏是在自己手下曆練?分明是叫自己跟著他學,要是自己這個從小吏一直做到縣令輸給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自己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


    當下鄭重道:“求大師轉告陛下,儲虎已經隨她母親錢氏被休,和下官一點兒瓜葛也沒有了,自按金涼律法刑杖刺配流放極邊。而下官回去馬嵬縣散盡家財,變賣房產田地,償還多收的百姓賦稅,多吃多占。從今往後一心一意為陛下做好一方父母官,清正廉潔,若有違誓,就請陛下砍了下官的人頭,掛在馬隗縣的城門樓上,叫下官遺臭萬年!”


    說著,拿過書案上的一把裁紙刀,手起刀落,左手小指連根齊斷,血淌汁流。


    一蓮大師:善哉……善哉……


    之後坐在回去的馬車裏,儲良辰和他新上任的縣丞閑聊,“脫脫顏飛的女兒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杜慎言沒好氣:“別提她!”


    “怎麽?”


    “不知道!”


    “嗐!你怎麽哭了,果然是小孩子剛離開母親就想家了麽?”


    皇帝把儲良辰的一截小指頭叫人送給長信宮儲婉儀,儲婉儀顫抖著接過來,她沒想到皇帝最終隻發落了弟弟儲虎,不但饒了父親的性命,還給他一個改過自新,戴罪立功的機會,當下卸了所有值錢的珠寶首飾上交尚宮局,素服長跪在禦景宮的上書房裏,謝主隆恩。


    可是,皇帝不知道為何,又在屏風後麵不出來,隻隔著屏風說知道了,叫她回退下。


    她這一次鼓足勇氣:陛下,嬪妾要留下侍寢!


    說完,屏風那邊毫無音信。


    剛要再說,就聽皇帝喘息著低聲道:天呐,又要領最放蕩女人的匾額了麽?你的教引嬤嬤是青樓出身麽?你真的要好好學宮規,你怎麽回事阿?


    不是……儲婉儀在屏風外,以為皇帝在說她,當下無地自容,落荒而逃……(未完待續)醉聽簫鼓說注: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裏的清,不是清朝,是清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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